“没事吧?”车子开出一段,宋父没头没脑地来了这么一句。
“我和妈都住一起这么多年了,你还不放心?”陆芹芹对着化妆镜最后检查了一遍自己的妆容,唇角噙笑:“就是妈有点着急了。”
“着急什么?”
“这你还猜不到?”陆芹芹对丈夫投去一个鄙夷的眼神:“妈想抱重孙!”
宋父愣了下,旋即又笑:“妈都这么大岁数了,小孩脾气,你别也跟着她起哄。”
“我肯定不能跟着起哄。”聊起这件事,陆芹芹坐直了身子:“毕竟妈本来就着急,京墨又是那么个脾气,他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早回国多待一段日子,我一个当妈的,怎么也不能做火上浇油的事。可我觉得妈今天说的也对,京墨年纪不小了,我记得云萝那个孩子应该和咱们京墨同岁吧?小也就小一岁半岁的。两个都是三十出头的人了,当年一起读大学,后来又一起出国,在巴黎这么多年,也是时候该结婚了。”
宋父沉默片刻:“这件事,京墨有自己的规划。我们做长辈的干涉太多,反倒不好。”
陆芹芹说:“可你有没有想过周院长那边?十年前他是我们之中最早提正的人吧,十年后他已经是你们院的院长。作为男方咱们是用不着太着急,但我觉得周院长那边不会没想法。他夫人过世早,又只有云萝一个女儿……若是再拖个一两年,我怕你每天上班都要看他的脸色了。”
宋父笑了一下,他带着鸭舌帽,鼻梁上架一副挺有些年头的眼镜,鬓角已见银丝,眼角也有几道很深的褶皱,可这微微一笑云淡风轻的样儿啊,不用陆芹芹说什么,他们院里每年那些新入学的女同学就有的是夸赞的话。什么“风度翩翩”、“儒雅出尘”、“满身书卷气”,接长不短就有各式各样的赞语飘到陆芹芹的耳朵里。
这么多年了,饶是陆芹芹这个看了几十年的人,一看到宋父这样的笑,心脏还是偶尔会飘忽那么一下。
别说,他们家儿子那个出众的模样儿,也是十成十随了她家这位先生。
不等妻子多说什么,宋父开口:“我是不比他周允生官做的高,但到今天,能给我脸色看的人,不多。他周允生再大牛,也犯不着。”
“哎呀这是重点吗?”陆芹芹捂住心口,觉得这会儿心脏不听使唤,真说不上是他那一笑给电的,还是被他这满口的狂傲给气的:“重点不是他敢不敢给你甩脸子,是他心里会不会对咱们……”
“芹芹,你想的太多了。”宋父说:“我问你,你喜欢周云萝那个姑娘吗?如果问你的意见,你愿意她做咱们的儿媳妇吗?”
陆芹芹嘟着脸沉默半晌:“我喜不喜欢,也不能干涉京墨挑选女朋友呀。毕竟要和人家过一辈子的,是他。我这个当妈的喜好……一开始你们爷儿俩也没问过我。”宋母的语气听起来不是不委屈的。
“那不就结了。”宋父说:“当初俩人在一块,咱们没干涉,现在俩人走到了如今,结婚不结婚,还在人家两个孩子自己。有这个功夫替那小子瞎操心,还不如好好想想今晚吃什么。”
陆芹芹撇过脸,虽然不想承认,但家里这位先生讲起道理时,她和婆婆两个人轮番上阵也不一定说得过。半晌,她又开口:“京墨这次回国这么早,我又高兴,又担心。”
“儿孙自有儿孙福。他走的是他当年自己选的路,我们教会他做人、教会他处事,但对于他那个行业,我们全家上下,没一个人能帮上忙。”
陆芹芹默默地湿润了眼睛。丈夫心里不是不担心,男人总是更理智些,就像他说的,明明担心,可除了跟着瞎着急,也做不了什么。
车子临近校园大门,陆芹芹悄悄揩了下眼角,声音里透着轻快:“我待会给他微信留个言,问清楚是几号的飞机,晚上回家,和妈好好商量,京墨回来之后第一顿饭去哪吃!”
家里最会做饭的,既不是年近八十的宋奶奶,也不是外表娴雅温柔的陆芹芹,而是宋学启,其次是宋京墨。不过自从儿子选择走调香师这条路,家里就很少让他做饭了。调香师,最金贵的不光是那双手,还有灵敏至极的嗅觉。
“这就对了。”宋父也笑了:“我昨天就从老赵那儿订了两箱螃蟹,京墨爱吃,其他的,你和妈决定,我掌勺!做一大桌你们爱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