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怀疑是我把她弄不见了?”苏月盈笑容满面的迎着张新疑惑的眼神,“本妃做事还轮不到自己动手。
况且还有你当我的左右手,本妃有必要亲自动手吗?”
“那,她是怎么不见了?”
张新大惑不解的低垂着头,心知依着她现在的身体状况,她不可能…自己离开的。
那么,会是谁带走了她?
“看来,她的离开跟你没关系。”苏月盈却从他困惑的表情中看出了本质,“莫说你怀疑本妃,本妃其实也在怀疑你,可现在看来,也许她是真的觉得没有必要再留下了,所以自己走了。本妃不管,本妃从今天开始再也不想听到有关那个女人的消息。”
“卑职告退。”
苏月盈点了点头,端起手边的一盏茶悠悠的喝起来。
扭开绮梦阁内屋的密室,司马亦旋端着一碗黏稠的粥液走了进去。
暗门关上,里面有烛火在平静的燃烧着,一张铺着厚厚床单和被褥的石床上躺着一个白发老人。
老人身上的衣着跟她的年龄很是不相称,看上去应该是年轻人穿的,所以看着分外别扭。
可他又不知道怎么办,也就将就了。
“老人家,起来吃点东西吧。”司马亦旋在桌上放下粥碗,柔声说着,床上的老人慢慢睁开眼,看到眼前陌生的石壁和烛光,再看看眼前的人,她闭了闭眼,仿佛不相信是真的。
“老人家,喝点粥吧。”司马亦旋耐心的说着过去将她扶着坐起来,又用枕头垫在她的后背,让她坐的舒服些,转而端起那碗粥坐在床沿,吹了吹腾腾的热气,用调羹小心的搅拌,“让我喂你。”
老人眸光一转,有泪光闪现。
“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他们非亲非故不是吗?他为什么如此的体贴?
她苍老的声音在他听来很是陌生,“我……说实话我也不清楚,也许只是想为你做点事。”
为一个垂垂老矣的老人做点事。
毕竟她看上去似乎活不长了。
“老人家,告诉我,你得了什么病好吗?我也好去帮你抓药,然后煎好给你送过来。”
有病的人怎么能不吃药?
虽然已经让太医去查找那碗药里的处方了,可是老人吃的药,失之毫厘差之千里。
他怕自己好心做了坏事。
“我没病。”老人浅浅一笑。
“可是我记得你身边的药……”
“那是他们让我喝的补药,你看,我都老成这样了,再补下去也是这个样,何必浪费钱财。我的身体我清楚,我就快要…”
“老人家,别这么悲观,也许您还会好起来。”
老人笑而不语,他手里的粥液已经喂了过来,她心里一热张口喝下,那热热的液体滑进喉咙,一路暖到了心上,仿佛置身在温泉中,周身都是暖洋洋的,令人舒适。
她忍不住抬头看着他。
“老人家,慢慢喝。”
老人家……
她,真的很老了吗?
为何?
“老人家好喝吗?”
老人一边喝着一边点头,迎着他关切的目光,眼眶慢慢的湿润了,有热泪滑下来,灼烫灼烫的打在他握着调羹的手指上,他心里蓦地一紧,“您,您怎么哭了?是不是我喂的太急,还是粥太烫?”
迎着他着急的目光,老人心中一酸急得摇头。
“老人家。”
司马亦旋说话间一块青色的丝绢已经在她的脸上擦了起来,那一条条深刻的纹络,看得他喉头发紧,一个人怎么会老成这样子呢?看上去应该是有一百岁了吧…“老人家您这么长寿,怎么身边没有一个子女?”
长寿?
老人嘴角溢出一丝笑却是苦涩的。
“我没成过亲。”
“哦,为什么?”她都这把年纪居然没成亲过吗?司马亦旋只觉惊讶,“可我曾听人叫你娘娘。”
依着她的称呼而言,她嫁的应该是皇亲贵族。
为何却否认成亲?
“老人家是不信任在下吧。”
老人急得摇头,“不,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我曾经是成过亲,可我们并没有……我们只是有名无实。”
有名无实……
他的脑海里意外的浮现一道纤弱背影来,那背影回过头,居然是…是花萼。他猛摇头试图甩掉那不该有的画面。
“这样…对不起。”
没想过要触及她的伤心。
老人摇头,看他如今这般小心翼翼的样子,她忽然觉得好好笑,可她笑不出来…只是哭。
也只能哭。
“老人家老人家……”看她哭个不停,司马亦旋顿时手忙脚乱,放下手里的粥液,急得用丝绢擦她眼角的泪,“很抱歉。我以后再也不会问了,真的不会再问了。”
老人摇头,“跟你没关系的。其实那个男人对我也还算好。有吃有喝,有时还跟我玩玩闹闹。”
“可您如今……怎么会…”
“如果我说,我是为了救他才会变成这个样子,你,会相信我吗?”
“救他……”因为救他所以她才会这般虚弱?“可你为什么要独自在外…他应该更好的照顾你。”
“不,他不认得我了。不认得了。”
“怎么会……”看她年纪,应该跟喜欢的人是白头到老了,怎么会不认得?“难道他失忆了……”
老人摇头苦笑,“我累了想休息。可以让我休息吗?”
司马亦旋点点头,扶着她慢慢的躺下,回头见她闭着眼果真睡了,也就小心的端起粥碗,放轻脚步离开。
殊不知他的背影刚一消失,她就睁开了眼,眼里全是泪水,夺眶而出。
不认得了,真的不认得了。
时间,真是可怕的东西。
“张新。”来到绮梦阁的偏房,一眼看到门口跪着的人,司马亦旋只觉奇怪,“你这是干什么?”
“王爷,卑职有事相求。”
司马亦旋伸手要去拉他,“起来再说。”
“如果王爷不答应,卑职就长跪不起。”
“你这算什么,要挟本王?”
“不,卑职没有那个意思,卑职只是想请王爷帮卑职找到那个破屋里的老人。卑职认识她。”
“哦,本王刚刚可是记得你曾说,你只是见过一面而已…怎么,一面你就认识了?”
他的眼不是瞎长的,这些天张新的心不在焉,他的眉头紧皱,绝对不是他所说的那么简单。
他的种种躲闪,分明说他有事瞒着自己。
“她是…是卑职认识的一个朋友的母亲,她因为婆媳关系紧张,所以自己就跑了出来,因为没地方去,卑职觉得北院是个不错的地方,就就自作主张把她安置在……”
不等他说完,司马亦旋骤然一掌拍在桌上,砰然声响震耳欲聋,“到现在你还在撒谎!
张新,你跟了本王那么多年,是不是早就背叛本王了。”
“王爷……”张新只觉意外,他怎么知道自己在撒谎?
“本王最不可能容忍的就是背叛。”
“爷,我……”
“今天你要么老实交代,要么就离开王府,本王再也不想看到你。”
“爷…”
“你自己选吧。”司马亦旋一甩袍袖背过身去,无视他满脸的震惊和愁容,“本王可以给你时间。”
他不过是病了一场,不仅花萼不见了,而且就连他身边最亲近的张新似乎也变了。
他们之间再也不像过往那般无话不谈。
渐渐有了隔阂。
“你今天的一字一句都将是呈堂证供,如果你敢说一句谎话,本王就让你碎尸万段。”
决不能在纵容他的任意妄为了。
因为瞒骗就可以胜过一切?
他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他才是整个王府的主宰。
张新看着眼前那个高大的背影,眉头皱得紧巴巴的,拱着的手慢慢的垂落,无力的垂头。
怎么说?
他是真的很担心那个老人的安危……特别是想到王爷并不是一个忘恩负义的人,如果他知道的话一定会…
可是…
岚烟的事不能不管。
“说啊。”司马亦旋不耐的催促。
“王爷,卑职先告退。”
出人意料的结果让司马亦旋都觉得意外,他这算什么?逃避吗?他到底都隐瞒了些什么?
为了一个不相干的老人来求他?
而且还撒谎?
他可是记得清楚老人家说她没有儿女……
有名无实。
想到这,他不禁想起了自己和曾妙妙一开始的时候,他们可不就是有名无实的过着吗?
就算是要一个相貌不怎么样的婢女,他都没有跟她发生任何事。
那个时候他是恨她的,却忍不住戏耍她……那时候也算是玩玩闹闹的很是有趣。
然而…
她现在哪儿?
好不容易她能主动回来,这又是去了哪儿?留在王府,留在自己身边,对她来说有那么困难吗?
他们已经是名副其实的夫妻了啊。
尽管,尽管她的名分降了一等。
可她应该知道,她留下来,他不会伤害她的。
有的只是,弥补。
如果她不是跟太子纠缠不清,如果她不是回来目的不明,如果她不是跟你苏月盈争锋相对…
也许他不会冷漠和残忍的对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