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来不知道,能有一个女人可以在他的脑子里畅行无阻,让他在办公之余出小差,让他在早朝之时为之出神,回到家,他似乎在每个地方都能看到她的影子,无论是高兴还是懒散又或者是生气…一举一动仿若都有叫人动心的理由,令人着谜。
可就是这样一个令他着谜的女人,却在他着谜的时候不见了踪影。
这怎能叫人舒心?
“你要本王怎么做,才肯告诉本王她在哪儿?”他放缓了语气哪里还有平日里那个王者的气势,活脱脱一个因为找不到妻子,在抓到希望的一瞬便迫不及待知晓的汉子。
为了她,他仿佛可以做任何事。
张新看出来了,只是他的眉头也蹙得更紧。
张新的缄默无疑是对他耐心的考验,司马亦旋气愤填膺不由瞪大了眼,“张新你够了,本王可都求你了。”
“卑卑职……该死。”
张新惊得跪倒在地,他能做的都已经做了不是吗?
不该做的也做了。
他怕……
“该死?本王想听的不是这两个字。”司马亦旋气恼的瞪视面前跪着的人儿,“你应该知道本王想知道的是什么!”
是,他是知道的。
“王爷,卑职,卑职不是不想说,而是,而是不能……”
司马亦旋气急败坏伸手指着他的头,睁大了眼,“不能?你有什么能不能的,本王不过是要找回自己的女人,难道这样也是不对的吗?”
张新急得抬头,“不……”
“那你就说,说啊。”
为什么一定要这样吞吞吐吐,欲语还休的,要知道,还不如给他一刀子来的痛快。
“王爷要找的其实就是那个被王爷领去绮梦阁的那个老人家!”
“什么?”司马亦旋觉得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什么叫本王要找的就是老人家?”
他要找的分明是个年轻貌美的姑娘家,跟那么个老太婆压根八竿子打不着。
“张新,你把话说清楚。”
“是,就是她,是她!王爷你若不信,卑职也没有办法。”
“不,这,这怎么可能呢?”他脑子里所浮现的分明是个年轻女子,怎么会…“本王不信,你一定在欺骗本王,别以为你这样说,本王就会放弃把她找回来,这一定是你们的计谋是不是?本王不会上当的,对,这一定是计谋,本王不能不可上当。”
就知道说出一切,结果不过如此,可他真的瞒不下去了,“请王爷快救救侧妃娘娘,她,她真的就快不行了。她活不长。”
张新眸中意外的浮现了一层水雾,眼瞅着地面纹丝不动的身体,只觉心里发痛,哀求道:“请王爷救救她。”
“不,不,本王不信,本王不信,本王不……”做梦也没办法把一个年轻貌美的少女跟一个百岁老人联系到一起,不能,真的不能,他昏睡也不过几天而已,她,她怎么会老成那样?
他一个劲的摇着头,实在无法相信张新嘴里说出来的一切。
花萼,曾妙妙,老人家……
若说前两者尚在情理中,可是后者,这台令人匪夷所思了。
“王爷,王爷…你不能走,王爷,你不能走啊,救救她,救救王妃啊。”张新眼瞅着他转身大步离开,急得大叫,却只能看着他孤寂的背影在灯火阑珊中慢慢的消失在尽头。
两个狱卒上前来拉起他拖进了牢房,毫不迟疑的上了锁,临走没忘说一句,“老实待着。”
“王爷,王爷……”张新紧盯着司马亦旋背影消失的方向大声叫着,“王爷,王爷你一定要相信卑职的话,救救她,救救她…”
“你就别嚎丧了,地上的人根本不是你所说的那个老人家。”小和尚见自己根本堵不住耳朵只能开了腔,此刻迎着张新困惑不解的目光,他不由低眉顺眼的看向躺在地面被狱卒拖着离开的人,张新随着看去,但见拖走的地面撒了一地白色的粉末,霎时什么都明白了。
“王爷他……怎么可以…”
“张新,你刚才的话不是说真的吧。”
“哪句?”
“就是你说刚才跟我一起的那个老人家,其实是,是…你家王爷的侧妃!”那可不就是他的公主?
开玩笑吧。
看她的年纪都快入土了。
“你应该不是说真的,只是帮着她骗那个西王的,对吗?”
迎着他犹疑的目光,张新无奈的叹了口气,“如果我说的是真的呢!”
夜色一如往昔般染了墨蓝色的光泽,莹白的月光如一层薄雾悄然洒下,铺了一地银纱。
站在高楼上眼瞅着月儿爬上柳梢头,司马亦旋自己都不知道他已经站了两个时辰。
风不大,有云在天空飘翔,轻盈而洁白。
“要找的……其实是……老人家!”
耳边不时回响张新在牢房里目光灼灼说这些话,他的脑海有年轻的和年老的两个影像不停的交错变换,让他很是头疼,一对浓眉不觉间紧紧皱起来,脸色也分外铁青。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这怎么可能呢?
“本王不信,绝对不要相信。”
“砰”的一声,司马亦旋紧握的拳头击中了旁边的红木柱子,柱子当即裂开了细密的纹路,如一条皱纹。
“休想骗得了本王。”
说罢,他眸中不禁迸射出一道精光,透着冷锐。
绮梦阁。
瞅着床上那张满是皱纹的脸孔,司马亦旋心里说不出的滋味,“她,她真的就是…”
近日来令他朝思暮想的人?
他,说不出口。
无法接受。
几日前还那么年轻的一个人,怎么可能会一下子苍老成这样?他莫不是在做一个很长很荒唐的梦吧?
“太医,你查出她患的什么病症?”
站在病床前眼看着太医起身,司马亦旋忍不住上前问。
“王爷,在微臣看来,若真要问她患了什么病,那就只能说是衰老症!人每天每时每刻都在衰老,所以这位老太太看起来,只是老了而已,身体倒是没什么大病。不过微臣不得不说,老人家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时候了。”
不是病?
她会变成这样不是病,而是正常的生老病死。
不信!
“太医你再仔细查查。也许她是会中毒或者是其他的什么原因,总之她不会一下子老成这样的。”
“王爷,微臣已经尽力了。”
司马亦旋还想说什么却只看到太医的背影向着门口的方向渐行渐远,他忽然有些恍惚的喊,“这一定事实。”
“这里是哪儿?”孱弱的声音透着说不出的苍老,如一阵晚风袭来,令司马亦旋惊得回头,“你醒了!”
“王……爷!”
她分明记得自己是被狱卒提着要去上刑…
“你……还好吗?”
仿佛是憋了许久的话语,以至于语气有些激动,似是关心却又故作不以为意的侧过身子,一时叫人捉摸不透这个男人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但敏感如她还是察觉了他看自己的眼神中的异常,却又唯恐被他发觉兀自偏开了头,静静地道:“多谢王爷不杀之恩。”
“杀…”
忆起自己之前把她送入大牢的情形,他敛了敛深沉的眼眸,慌忙的走过去坐在床沿,张口想说什么竟似有口难言般阖上了双唇,只是静静的,静静的如月色般宁静地注视她。
她任他看着,一动不动,好似没察觉一般,掩藏在被窝中的手兀自握成了一团。
“是你,还是不是你!”
温和的字句从他嘴中吐露,像是禅语让人百思不得其解,她回头看着说话的人,眸中尽是困惑。
转瞬却是了解了他话中深意,不由低垂了眼睑,握在一起的双手绞得更紧了,一如她紧绷的心。
“是你吗?真的…是你吗?”
司马亦旋瞅着面前皱纹横生的老人,垂在左右的双手亦是紧握,却强迫般艰难的松开一根手指,两根手指,三根手指,四、五根手指,最后又似提了万斤重的担子,缓慢而迟疑的朝她皱巴巴的脸颊伸过去,伸伸缩缩间时间仿佛过了一个天,一个月,甚至是一年,他的手还是在即将碰到她的脸的刹那缩了回来,仿佛那是什么可怕的东西,绝对不能碰。
“你好好的休息,本王过会儿再来看你!”
他以最快的速度逃命般离开了床边,高大的背影在她的视野中渐渐变得模糊,像是团了一层雾,叫人看不真切。
“他知道了!”
她咬牙闭眼,想要极力的抑制住什么,却还是有晶莹的泪水从眼角偷溜出来,湿了那白色的睫毛。
窗外月光姣好,满天星辰闪烁。
她却睁眼无眠。
过了几日。
虽然身在王府中,可她觉得自己好像不存在一样,被遗忘在最僻静的角落,万万没想到他所谓的‘过会儿再来看你’竟然会是五天后的事情。
“在绮梦阁住的还习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