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边吱吱呜呜的护住脸,一边偷瞄苏丹青和阮靥的表情——显然这俩人都被我那句话所深深影响,尤其苏丹青的脸,感觉上明显又白了一些……或者说,青了?
完了。我心里开始打怵,要是把苏丹青这家伙惹火了,我说不定还得死上一轮。越这么想着我的心里越怕,正纠结着我是该跪下磕头认错还是干脆跑路的时候,水墨画突然松开掐着我脸的手,转而拽住我的脖领,直接把我从房间里拎了出去。
临出去之前,他还回头看了一眼苏丹青,然后很平静的关上了房门。“慢聊。”
……
阮靥手中的烟已经快要烧到了头,烟灰萎靡的缩在红色的火光里,很有种英勇就义的气势。
苏丹青驱身上前,把那个马上就要烧到阮靥手指的烟头拿掉捻灭。“真不像你。”
阮靥愣了一下,看着苏丹青神色自如的在房间里的沙发上坐下,正面对着她。“什么时候开始抽烟的?不适合你,戒了。”
阮靥被这句话噎住,半天没有作声。
苏映水,着实是与苏丹青很像的。无论是个性还是样貌。一句劝她戒烟的话,居然一字不差。虽然比较来说苏映水更为率真可爱,但苏丹青的本性也不坏,他只是太过骄纵。
当年她与苏丹青订婚之后,满腔的欣喜溢于言表,可苏丹青却十分淡然,依旧每天忙碌于军队与办公室之间,鲜少找她,也鲜少接近她。她虽然失落,但亦也满足。只是那时候苏映水闹得最凶,三天两头往她这里跑,要么便是扯着苏丹青过来找她,三个人很无稽的坐在一起聊很无聊的天或者喝不喜欢的茶或者手挽着手大摇大摆又傻里傻气的逛花园。
苏映水总是站在他们之间,一手挽着一个,脸上那幸福的表情连神见了都要嫉妒。
但即便这样,苏映水依然不满。即使苏丹青样样事情都随了她的意,她还是不满。
“那死人头明明就喜欢你,为嘛不承认??”她总这么气鼓鼓的说,一只手挽着阮靥,一只手忙着往嘴里扔葡萄。
阮靥总是无语。尤其当苏丹青被苏映水胁迫着来找她的时候,她觉得他看她的眼神都是嫌恶的——他该不会以为是她逼着映水抓他来的吧?
阮靥总是怕自己被苏丹青讨厌,所以每当苏丹青抬眼看她的时候,她都囧得恨不得把自己缩到石头缝里,扶墙流泪。
可无论她怎么求映水,那疯丫头都不肯放弃调戏自己老哥的无耻行为。后来这行为还变本加厉,直接导致了那场惊天动地的逃婚行动……现在想起来,阮靥还是觉得有点惨不忍睹。
那时候她就想,这么惊天动地的一跑,估计苏丹青宰了她的心都有了……但是,她心里却到底是存着一丝期盼的。
期盼他能为她着急,期盼他能来找她,然后带她回去。
他和她还有映水,三个人在一起。
只可惜,现在一切都结束了。
结束在她自己的手心里。
“为什么要逃婚。”突然,苏丹青开口,望着正擅自出神的阮靥。“我知道是映水的主意——但是以你的性格,为什么要陪映水胡闹。双金贵族的婚礼,你居然就这么甩手逃了?”
“……什么叫做‘以你的性格’?你根本一点都不了解我。”阮靥的声音压得很低,她侧过头,不看苏丹青。“反正你也不想娶我,这样不正好么。是我先逃了你的婚,你大可以有理由要求退婚。”
“阮靥,”苏丹青良久才开口,那双隐于帽檐下的双眸锐利而阴鸷。“别挑战我的极限,映水的事情,你还没有给我个交代。”
“……交代?”阮靥仿佛受了刺激般猛地回过头盯着苏丹青。“你要我给你交代,那谁能给我一个交代?我根本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映水那些年根本就没有和我在一起!我连发生什么事都不知道就接到了她的死讯!我能怎么办?!”
是的。恐怕没有人知道,后面这些年里的事情,就连阮靥自己也说不清。
离开“荒野”之后,她和映水一直在人界瞎转悠,她无所谓,主要是映水牵着她东奔西跑,后面还遇上了那只傻里傻气却很是仗义可爱的吸血鬼蚀颅。因为想着苏丹青应该很快便来找她们,所以映水抱着及时行乐的心态带着阮靥和蚀颅玩了个不亦乐乎。
那时候苏丹青的军队还追着他们满世界的找,所以映水很快就带着阮靥离开了蚀颅,继续在人类的世界里潜行。
不过后来有一天,映水突然意识到如果她和阮靥在一起,就根本分不清苏丹青到底是因为担心谁才跑来的,所以她毅然决然的打算和阮靥分开。
阮靥很无语,但是却拗不过映水的执拗,更何况那一天,映水是突然从她身边消失的。那一消失,就是十五年。
在那十五年里,她先是茫然,然后了然,最后淡然。那些年她拼了命的找映水,找不到。映水一离开,苏丹青的军队也便消失了踪影,不再追着她的轨迹搜寻,她便了然。虽然心痛得仿若死去一般,但最后却也渐渐淡然。于苏丹青而言,苏映水始终重于一切。
那十五年,阮靥一直在人间游荡。找不到回“荒野”的理由,也没有着力的去找苏映水,她想,大抵苏映水是已经被苏丹青捉回去了,至于自己,也就这样了吧,毕竟婚是自己逃的,况且回不回去,对她,或者对苏丹青来说,本来就没有任何意义。
但她却没想到映水并没有被苏丹青捉到,十五年以后,她重新跳到她的眼前,然后带她去见一个人。
真的是一个“人”。
映水居然爱上了一个人类。
而且阮靥的诧异还没培养几天,映水就又消失了。这样反反复复几次之后,终于有一天,映水浑身是伤的摔倒在她的门前。
映水怀孕了。
后来的很长一段时间,映水在阮靥的身边静养。只是映水不再快乐了。她总是愁容满面,忧郁的样子很惹人心疼。有时候阮靥会看到她摸着隆起的腹部,轻声的叫。沈恒。
映水的孩子出生在五月,取名叫做卿尧。
那之后不久,映水再次消失,然后再也没有出现。
她抱着卿尧疯了一样满世界的找,可映水却仿佛在这个世界上消失了一般,没有留下任何可以捕捉的痕迹。
她不是没有找过沈恒,那个所谓的映水的恋人。但是西双版纳的那座原始森林上方一片雾气昭昭,她知道那是结界,而那个结界她进不去。
后来有一天,居然是一只天使找到她,阻止了她疯狂的寻找。
那只天使带来了映水消失那天颈上戴着的,苏丹青送她的琉璃坠子,然后对她说。映水死了。
苏映水,死了。
到如今,每当阮靥想起那只天使说这句话时候的冰冷表情,就是一阵莫名的头晕目眩。震惊吗,还是愤怒吧?
可那只天使除此以外,什么都不说。
于是她便只好带着卿尧,就这样一直流浪。
阮靥死死的攥着拳头,眼睛里几乎滴出血来。苏丹青看着她的这个表情,继而起身,走到她的面前。
有那么一瞬间,阮靥看到苏丹青抬起手,仿佛是要触到她的脸。
但是正在这个时候,只听到门外一声怪响——苏丹青默默抬起的手,就这样僵在半空,然后又默默的收了回去。
然后他走到门边,抽出腰间的佩剑,“刷刷”利落的两下,木质的房门便“咣咣当当”几声脆响,裂成了四瓣。
一个狼狈的身影“哎呦”一声摔在门旁,他的脚下,另一个以着诡异姿势靠在门边的身影伸出手,对他打了个招呼。
“嗨,真巧。”看着墨渊那明显扭曲的靠在门边的姿态,苏丹青冷静的横起剑刃,抵住他的喉间。“巧你妈个头。”
苏丹青说这句话的时候,我方才从地上爬起,屁股和腰都摔得生疼。
奶奶的,偷听别人说话真不是个好营生。可我实在对这对别扭未婚夫妻太过感兴趣,一时情不自禁就把耳朵贴在门上了……水墨画那厮不但不拦我,还站门口跟我一块儿听,真是枉为男人……亏丫的偷听之前还跟我说什么“这两只眉来眼去少说也有千把年了,奸情也不是一天两天,没啥好听的”,结果还不是跟我一起偷听得开心?哼!死水墨画!
“话说回来,我之前说过,卿尧我是要带走的。”阴冷的扫过水墨画事不关己状态的眉眼,苏丹青收回刀刃。“我今天来的目的即是如此,其他的你们自己爱怎样怎样。”
说着,苏丹青朝客厅中依旧安静的画画的卿尧开口:“卿尧,准备一下。”
客厅中的少年安静的点头,然后开始起身收拾画具。
“不!不行,你不能带卿尧走!”一看卿尧真的要走,阮靥急了,但苏丹青却拦住想要冲到卿尧身边的阮靥,脸上是让人猜不透的漠然寒冬。
“我凭什么不能带他走?阮靥,你别忘了自己的身份。”丢下这一句话,苏丹青转身便走。
阮靥在他身后愕住,然后还不到十秒钟之后,便只听到阮靥一声大吼——卿尧不再收拾东西,苏丹青也停下脚步。房间里顷刻间便安静了下来。
……我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果然,一个小时之后,我就站在了吸血鬼正规军在长沙的临时地盘上。然后我现在的想法是。
为什么我要住集体宿舍。
而且还是要住吸血鬼正规军的临时集体宿舍?
……我郁闷。
阮靥果然生猛。为了跟卿尧在一起,居然硬是要跟着苏丹青住到吸血鬼正规军在长沙的临时基地来,完了自己来不说,还非好死不死的扯上我,接着就连带着水墨画一起,把我们家连窝端了。而且还是直接就端到了苏丹青的私人房间。
现在,房间里剑拔弩张的气氛,全因分房不均引起。
苏丹青的私人房间是两室一厅,换言之,必须拼房睡。理所当然,我和阮靥睡一个房间,但是那俩男人却极不愿意与对方共处一室,现正处于激烈对峙阶段。
看着这几乎快打起来了的两个人,我和阮靥在一旁闲闲的看笑话。
“话说,”因为实在无聊,我开始和阮靥没话找话。“这俩人一向这么纠结么?”
“嗯,当初在一个学校的时候,就总吵,但其实感情很好。今天上午墨渊大人之所以把你交给我,想必就是因为担心苏丹青。”
“啊,总觉得,这俩人的感情没那么简单呢。”
“……你什么意思。”
“你实在不觉得,这俩人站在一起着实般配么?身高,身材,相貌,简直……天生一对啊。”
“……话说,当年在‘荒野’,他俩就挺招人闲话的……因为实在是太配了。而且像现在这样站在一起,简直就是天下女人的福音……或者是绝响。”
“……怎么办,心跳加速了。”
“蚀颅,挺住。”
“我好想看水墨画扑倒苏丹青,咋办?”
“……蚀颅,你要多保重。”
“啥?”
“……回头。”
于是蚀颅回头,于是就被水墨画顺理成章地揪了耳朵扯出门口,直接带到别的房间做家庭教育去了。
阮靥自己也紧张的咽了咽口水,看着苏丹青那张冷得跟死人似的脸,扭捏得不知如何是好。
“……你怎么不反驳。”蓦地,苏丹青开口。说话的内容却吓了阮靥一跳。
“……反驳?”他指什么?
苏丹青倾身上前,这个动作让阮靥不禁心跳加速,但只见苏丹青垂首在她的面前,声音仿佛从牙缝里挤出来。“好歹——也应该是我扑他吧!凭什么他扑我?”
……阮靥无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