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吕范确非一般人物。他是汝南细阳人,身材高大、相貌堂堂。少为县吏。曾喜欢一刘姓富家美女,并求亲。但该女的母亲嫌吕范穷,不答应。刘姓富人见吕范谈吐气质非常人所能比,就对夫人道:“你道吕范岂是穷一辈子的人?”夫人一点即通,便同意嫁女给他,吕范娶得刘姓美女。后逢战乱,吕范带家人避乱寿春,与孙策相识,两人彼此引以为知已。虽然孙策是寄人篱下,但他私下里已将孙策视为主公,并将自已从家乡带来的宾客健儿统交给孙策做部下。孙策几度征伐,他都不避危难相随,被孙策视为心腹密友和部下。有时代替孙策往江都探望吴太夫人,吴太夫人也拿他当亲戚看待。此次孙策得以领军出征,便是他和孙坚的另一位旧部朱治的主意。两人劝孙策以帮袁术攻打刘繇为名,脱离袁术,并以传国玉玺做抵押以换取袁术兵马,孙策深以为然,便采纳了。
酒毕,周瑜亲自安置吕范到客房休息后,就去了周尚书房。
周尚正在烛下读书,见他进来,便问他何事。周瑜开门见山道:“叔叔!侄儿须请叔叔借些兵马去见孙郎!”
周尚一听,连连连连摇头,说谷米和船都可以借,独兵马不可以借,借兵马需得袁术答应,否则会被袁术免职了!
周瑜笑道:“阿叔!袁术能成什么大器!他要免阿叔的职就让他免了好啦!等孙策定了江东,小侄请孙策给阿叔更高的官做!”
“不行!免职事小,获罪就事大了!莫非你要你阿叔一家为袁术所害?”周尚坚决道。
就在这时,小红进来了,听明白了周瑜要借兵。她是聪明之人,早听说周瑜与孙策相好,方才也知道了孙策要进军历阳的事。她想了想,扑到周尚身边,撒娇地抱着他的胳膊,撒娇的语气道:“爹爹!哥哥说的有理!袁术那种人哪里比得上孙公子和哥哥!等孙公子定了江东,你照样有官做!”
她的被烛光映红的脸蛋挂起调皮又几分嗔怒的笑容,蹶着嘴,看着周尚。
“出去!女儿家怎管这些事?”周尚挣开她的胳膊。
周瑜又继续对周尚道:“阿叔!人生在世,情义为最!孙策与小侄义结金兰!今日他领兵攻打江东,小侄岂能作壁上观?求叔叔帮小侄一把!”
周尚无奈道:“可是,借兵乃是大事,需得袁术之令啊!”
“孙策正是奉了袁术之令去攻打刘繇,借兵给他,袁术未必会怪罪于您!而若打破刘繇,或会有重赏呢!”周瑜又嘻笑道。
“阿爹!您就答应他啊!算我代我哥向求您了!”小红又抓着周尚的胳膊,撒娇道。
周尚烦躁地甩开她的手,嗔怒道:“你这个丫头在一旁渗乎什么!回你房里歇息去!”
小红脸上顿时挂起一片恼羞与暴躁阴云,似乎觉得周尚当着周瑜的面这样待她很伤面子。愣了一下,她一跌脚,气冲冲地对周尚嚷道:“就是要!就是要!哥哥是客人,帮他朋友借兵,你怎可以不答应!还呵斥女儿!真是无情无义,又蛮不讲理?”说完,她怒气冲冲地抓起案上的一摞书,一本一本就往地上扔,边扔边道:“你既不讲理,就休怪我也不讲理!”
周瑜赶紧上前拦住小红,道:“红儿!休得如此!”
小红见周瑜相劝,更来劲了,一面推着周瑜,一面哭哭啼啼嚷道:“既然爹爹不给女儿情面,女儿也就不给爹爹情面了!”连嚷边扔书。
周尚吓坏了,一面劝拦着小红扔书,一面无奈地哀求:“好啦!好啦!我借就是了!我借就是了!”
小红听了周尚的话,停止了大闹,看着周尚,挂着泪,蹶着嘴问道:“爹爹!你所言当真?”
周尚无奈地摇摇头,看一看她,又看看周瑜,嗔怒道:“我若不当真,你岂不要把这家都掀了?”
“哼!”小红冲周尚做个鬼脸,得意地笑了,然后又得意地甜蜜地望着周瑜,射出一道热烈的光芒。周瑜高兴地对小红行了个礼,笑道:“谢红儿!到底还是红儿厉害哦!”
“你阿叔固是惧怕红儿!却是被你说动了!”周尚悻悻地对周瑜道。
周瑜笑嘻嘻冲他行个礼致谢。
周尚正色对周瑜道:“我这个太守手下一共3000府兵,有2000兵交给了吴景和孙贲去打刘繇了,剩下的1000兵驻扎城内。这3000兵你全带去好了。先带1000兵去迎孙策,另外2000兵待孙策过江时取来!”
周瑜脸上泛起红光,眼神燃烧明亮的火花,拱手行礼:“多谢叔叔!”跟着转身对旁边小红拱手道:“多谢红儿了!”
小红得意地咧嘴一笑,又蹶着嘴道:“谢什么谢啊!人我倒想看看那个孙策是什么样的人,要你这样?”
周瑜做个鬼脸:“哈哈!伯符可是标致之极的美男子!大丈夫!”
黄昏,距历阳城北六十余里的郊外,孙策的兵马正在疾行。“孙”字大旗在原野上空迎风飘扬。夕阳往西天坠去,撞起一片如血的晚霞。霞光抹在原野和大旗之上,大旗如血样红,原野各种农作物起伏着,如血色波涛,军行其中,肃穆壮美。
孙策策马行走在队伍前面。目光不时地掠过原野,眉宇间闪现着踌躇满志的丰采,脸上绽放豪情。这些年,在袁术帐下寄寓,为袁术卖命,立下不少战功,却不得升赏,还处处受压制嫉妒防范,壮志不得舒展,父亲旧部不得领用,实在是窝囊透顶了。因为不得意和郁闷,他从不主动与周郎联系,也拒绝了周郎要来助他一臂之力的愿望。他是好强之人,不愿他人窥得自身的不幸和失意,更不愿以失意之身去求助昔日豪情万丈的兄弟。现在,终于熬出头了!他竟然从袁术那里取得足以纵横天下的名号和父亲的一千旧部去打江东。这真是虎归山林,龙入深渊!人马虽少,但都是精兵。更有父亲旧将程普、黄盖、韩当等自愿跟随他。他相信凭这一千久经沙场的精兵,加上程普、黄盖、韩当、吕范、朱治以及在寿春追随他的陈武、周泰、蒋钦等少年,再请周瑜辅佐,打江东足够了!所以,一辞别袁术,他便领军匆匆南下,唯恐袁术改变主意。现在,已快近历阳,他的心情舒展奔放,如鹰击长天、鱼戏碧波。
“主公!已近历阳了!袁术便是反悔也来不及了!”他身后,一直正襟危坐在马上、勿勿奔行的朱治兴奋道。朱治字君理,丹阳人,原是孙坚帐下司马。此次蛟龙脱锁之行,得亏了朱治和吕范的妙计。那一日,又受了袁术的气,孙策心中郁闷,步月中庭,想起父亲昔日英雄,自已如今沦落,不觉放声大哭。这时,朱治来访,见他如此,便劝他借兵往江东,假意助吴景攻打刘繇,实图大业。两人正谈间,吕范又来访,劝孙策忍痛割爱,将其父的传国玉玺抵押给袁术,借兵往江东。孙策听从二人主张,遂有了此次江东之行。
“正是!此行多亏了君理和子衡妙计!”孙策回应朱治的话,赞赏道。
“哪里!”朱治赶紧逊谢,“主公英明神武,天授资业,纵使没有君理主意,也自有神人相助!”
孙策逊谢了一番。
正春风得意地行走着,程普纵马上前请示:“主公!天色已晚,此地距历阳还有60里!不如就此埋锅造饭!”
孙策看看天色,点头:“好!”
程普回头命令:“各部就地埋锅造饭,安营扎寨!”
一军吏忽然跑上前对孙策禀道:“启禀将军!谷米无几,不足供今晚一餐!”
孙策皱起眉头。“子衡没有消息?”他问程普。
“没有!”程普答。
“那就直奔历阳吧!到我舅吴景军营里吃饭!”孙策脸上有几分郁闷的表情。
军吏:“喏!”
队伍继续前行。
孙策转身对身后程普道:“着令各部,加快行军步伐!”
忽然,一个军人骑一匹快马迎面奔驰过来。
快马停在孙策面前。
一个屯长样的军官跳下马来禀道:“禀将军:前面一彪人马拦住我军去路!”
“哪里来的兵马?有多少人?”孙策问。
“约有1000人!不知道从哪里来!都全装惯带,持戈执戟,军威齐整,不象是草寇!只说要留下买路钱!”屯长道。
孙策浓眉竖起,一手提枪,一纵缰绳,往前奔去。
身后的程普、黄盖赶紧催动队伍纵马跟上前去。
到了前面,只见数千全装惯带、持戈执戟的精兵列成整齐的阵势,拦在大路及两边。没有旗号。一个蒙着面罩,头顶银盔,身披银铠、威风凛凛的将军在队伍前面立马横枪。
孙策一挥银枪,队伍在程普、黄盖的调度下迅速列成阵势。
对面那个蒙面将粗声大气地喊:“你等什么人?报上名来!”
孙策喝道:“我乃大汉殄寇将军、折冲校尉孙策孙伯符,奉袁术将军令,前往江东去攻打刘繇!你等是什么人,竟敢拦我去路!”
“哈哈!袁术的部下!何足为道!某不管你什么将军、校尉!要从此路过,留下买路钱!”蒙面将大声道。
孙策笑道:“兄弟!我道是哪里的军人,原不过是打家劫舍的盗贼,器械装备倒是不错!”又扬一扬手中枪道:“告诉你!本将军行将断炊,哪有什买路钱?这杆枪到是值些银两,要不要过来取?”
蒙面将大笑道:“一群饥疲之众,便要去取江东?哈哈哈!笑掉我大牙了!”
孙策大怒:“狂徒!我要你认得我孙伯符的厉害!”
说完,他拍马挺枪,直取蒙面将。
蒙面将也拍马挺枪,迎了上来,两马相交,战了二十余合,孙策忽然勒住马头喊:“住手!”
蒙面将也停下了。
孙策道:“兄弟!看背影你象我一个兄弟!还有这马!都似我那兄弟的!你到底何人?”
蒙面将:“你那兄弟唤什么名?”
孙策道:“舒城周瑜周公瑾!”
蒙面将笑道:“哈哈!原来此人是你兄弟?他已为我所擒,你也下马受降吧!”
孙策大怒,纵马挺枪,直朝蒙面将刺去,蒙面将举枪来迎。两人又战在一处,斗了十余回合,蒙面将赶紧喝道:“停!”
孙策勒马跑出圈外,瞪着他。
蒙面将忽然哈哈大笑了,然后取下面罩道:“伯符!你下手恁地狠,莫非要取周郎性命不成?”
“公瑾?是公瑾!”孙策瞪大了眼,又惊又喜。
此时吕范从队伍后面纵马奔出,边跑边喊:“主公!吕范受主公吩咐,特传书周公子,现向主公交差了!”
周瑜下马,拜倒在地,道:“伯符!小弟前来助兄一臂之力!”
“你这个公瑾啊!”孙策赶紧跳下马,大笑着走向周瑜,将他扶起,一拳擂在他的肩上,“你搞什么名堂啊!”
吕范上前告诉孙策:原来,周瑜领军来迎接孙策,童心大发,令吕范躲在队伍后面,自已特地蒙上面来逗一逗孙策。
“你真是顽性不改!若失手了,岂不害了你性命!”孙策又擂了周瑜一拳。
“伯符也恁小觑我了!以公瑾本事,岂会轻易失手?”周瑜笑道。
两人同时会心地豪放地大笑开来。然后,情不自禁拥抱在一处。
众将士感动地看着这一幕,默然无语。
好一会,两人松开。孙策对身边的程普、黄盖等人道:“我得公瑾,大事可成也!”
然后,孙策把父亲的旧将除程普、黄盖、韩当,谋士朱治,以及陈武、周泰、蒋钦等人介绍给周瑜。程普、黄盖、韩当皆为孙坚旧将,此次自愿追随孙策往江东创业。陈武、周泰、蒋钦是在寿春和孙策相识的,都是忠勇少年,现随侍在孙策左右,暂未有职务。周瑜原与程普相识,此前又有冲突,所以格外恭敬向程普行了礼。其它朱治、黄盖、韩当、陈武、周泰、蒋钦也同周瑜互行了礼。周瑜看着众人,个个容貌迥异常人,言谈间不乏侠义之气,颇为高兴,连声道:“天降大任于伯符,方才有猛士归心!”孙策豪放道:“有周郎相助,足可抵百万雄兵!哈哈哈!”
当下,两边部队就此扎营,埋锅造饭。周瑜迎军,带来100石谷米,还有猪、牛等,让孙策的将士饱食。是夜,周瑜、孙策在帐篷里抵足而眠。孙策问周瑜如何应对当今形势,周瑜道:“北方诸雄并立,袁绍拥兵百万,曹操足智多谋、兵精将广又有挟天子之优势,不可与争锋!荆州刘表坐拥七郡富庶之地,地广国富,暂不可图。益州更是远在千里,关山险塞。唯有江东沃野千里,名士如云,前往避乱,并有长江之险以挡北方。盘踞此处的刘繇、王朗、严白虎、笮融之流皆为鼠辈,此天所以资伯符!伯符仗父亲威名,更兼神勇果敢、信义卓然,东渡江东,必定所向披靡、士民争附,则江东指日可定。一旦平定江东,便移兵西向,破庐江、下豫章,直出荆州,株黄祖、擒刘表,报父仇于沔水,扬神威于襄土,然后令一上将统精锐之军,溯江而上直入益州。则江南之地尽归伯符所有。又凭长江之险,以江南之富,与北方抗衡。退,则保有江南之地、奉安康于百姓;进,则兵分两路,一出襄阳直逼许都,一出汉中,直破长安,如此,战乱可平,四海可平,霸业可成,昔日大汉文景之盛世可复现,这岂非不世之功业?千古之功业,始于伯符今日之行也!”
“太妙了!妙极!”孙策听完,高兴得手舞足蹈。他用脚蹬一蹬周瑜的身子,兴奋又豪爽道:“伯符原只想要平定江东,再与诸雄争衡!并未有公瑾如此清晰深远!公瑾一席言,不唯谋划了伯符一生之功业与蓝图,也勾勒了未来天下之大势!实是宏伟远大!天赐公瑾于我也!”
周瑜笑道:“公瑾不足挂齿!倒是有一人可助伯符成大事!”
“何人?”孙策问。
周瑜道:“此人是彭城张昭、张子布,昔日我探访足下便是此人主张,此人现避乱江东曲阿,有经天纬地之才,胜于公瑾十倍!伯符欲成大事,必请此人出山!”
孙策笑道:“张子布先生我也久闻其名,自然要请他出来!但与公瑾相比,他差远了!”
周瑜正色道:“伯符差矣!子布才智远胜过周瑜!公瑾可为伯符沙场效命,但示仪轨,约官职,从权制,开诚心,布公道,须得子布先生!伯符过得江东,一定要请出此公!”
孙策见他说的认真,就笑嘻嘻地答应了。
两人当夜无眠,说了一夜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