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事情发生就是发生了,再自责也无济于事,深吸一口气,他又露出不羁的笑容大声道:“音儿你放心,爹爹一定会带着药草回来,然后治好你的病。”
收拾了简单的行装,云无言和皇甫肆开始赶路,每天只睡三个时辰,许多时候过了宿头,索性在野外露宿。
“唔……”
似苦闷又夹杂着惊慌的低哼声传入耳,云无言蹙眉,她发现皇甫肆睡得很不安稳,表情痛苦像是在做噩梦。虽然在京城的时候就发现他有些不对劲,可在野外睡着时就分外明显。
不自觉地叹了口气,她坐起来,把还在噩梦里挣扎的人推醒。
“怎么了?”
皇甫肆很快睁开了眼睛,眼神有着瞬间的迷茫,然后便是一片澄明。看着盘膝而坐的云无言,他也跟着坐起来,有些疑惑地问道。
不是我怎么了,而是你怎么了?当然,云无言不会这么问,她只是淡淡地看了面前的男人一眼,面无表情地道:“你做噩梦了。”
“呃……吵醒你了?”
皇甫肆表情微变,回忆起梦里那一层不变的内容,忍不住伸出手把云无言揽进怀里。
无言不在的时候,他一直做梦,梦到她痛恨地看着他,冷冷地扔出刀子来,质问他什么是真心。那种让他浑身发寒的决绝,至今难忘。
“等到市集,买些梦甜香好了。”
云无言没有问皇甫肆做了什么梦,如果他想说,自然会告诉自己。不过,也不能看着他再继续这样下去。
“好。”
一手抚摸着她柔软发丝,皇甫肆好说话地道,只要她不离开,说什么都好。
谈话就此中断,云无言靠着深厚还有些湿凉的胸膛,开始怀念本来应有的温暖。仰头看着天上的星星,那些星子仍旧和从前一样明亮,像是从来没有移动过地方。
然而她知道,只是看上去没有什么变化,很多事情在人们没有察觉的时候,不断地改变着。一如,她和皇甫肆之间的关系。
“我还能信任你么?”
这话,云无言依旧没有问出口,连她自己也没有答案。
皇甫肆不敢再逼她,现在的无言就像是一个紧紧合拢的蚌壳,越是逼的紧就越是不肯打开。他是一定要把无言带回去的,这一点坚持仍未改变。
不过,要怎么做呢?怎么样无言才会再一次信任他?这次的龙渊之行,据卜算子的形容很危险,可以算得上是死亡之地。然而某些时候,危险却可以化为转机……
再者,只要音儿的病治好了,他就有信心说服无言和自己一起回大业去。到底是一国之君,他并不能离开上位太久。
空气中散发着淡淡的甜香,皇甫肆猛然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一棵大树下,紧接着就想起他和云无言又错过了宿头,不得不在荒郊野外休息。
漆黑的天幕低垂,东方隐隐透出鱼肚白,他下意识向旁边看去,脖子陡然僵硬无法扭转,本该在那里的人儿,已经不见了踪影。再看看拴马的地方,如今也只剩下一匹……难道,她就这么抛下自己走了?
这种念头一起,再不容易打消,皇甫肆怀着惶恐的心情在四周找了一遍,还是没有发现云无言的身影。脑子空白一片,什么也无法思考,只剩下一个念头……她又逃了?从他身边悄无声息地逃开?
心口发紧,勉强支撑着走到树下,皇甫肆知道,熟悉的痛苦又要来临。
“喂,皇甫肆?”
有些飘忽的声音响起,眼前还是花白一片,皇甫肆紧抓着衣襟,大口喘着气,现在一定是出现了幻觉。
云无言回来就看到皇甫肆一脸痛苦地瘫倒在地,脸色苍白冷汗直冒,叫他也没有任何反应。她立刻蹲下来,将手指搭在他腕处开始号脉。离开的时候,这家伙还睡的很香,怎么一会儿功夫就变成这样?
“嗯……”
感觉到肌肤上凉凉的触感,皇甫肆这才意识到,云无言是真的回来了。惊喜地睁开眼睛,想要说话却只能闷哼出声。
“不要说话……”
将一颗药丸塞进他嘴里,云无言脸色有些沉重,从刚才的诊断来看,皇甫肆竟然是患了心疾。而且,从他的身体状况判断,病发的情况好像还很频繁。
皇甫肆乖乖地闭嘴,只觉得一股温热的暖流从小腹涌起,然后四肢百骸顿觉舒畅不已,连疼痛都暂时得到了缓解。看到云无言,他才开始反省自己刚才做了什么蠢事……无言根本就没有打算离开,就算她真的走了,自己也可以找到她。有清儿和音儿在,无言又能去哪儿?
“好点儿么?”
云无言双掌柔和有力地在他身上各处穴道按揉着,过了半个时辰才出声询问道。
“好多了。”
皇甫肆有些不自在地点头道,本来不想让她知道,偏偏却刚好被撞个正着。
“你什么时候患了心疾?有没有让太医看过?”
云无言蹙眉,没办法就这么放着这家伙不管,看到他刚才那副难受的样子,连带着她的心里也不舒服。
“也没什么……也就是你走之后,有时候会心痛难当……”
皇甫肆简单地解释道,以前古人说相思成疾,他嗤之以鼻,临到自己身上才发现是真。
云无言哑然,她走之后,这家伙到底在他自己身上弄出多少病痛?有时恐怕还放任不管,任其恶化下去。
“不要再离开我了,这里会受不了。”
皇甫肆忽然伸手拉住她,将一双柔荑捂在自己胸口,让她感受那一下一下的心跳,语气诚挚而又热烈地说道。他的病是因她而起,也只有她能够治得好。
云无言只是看着他,甚至想着就这么答应算了,可终究还是没有说出口。一早被蛇咬,十年怕草绳,她本就不是容易信任别人的人,更何况面前这个还曾经伤害过她。
“算了,来日方长。”
皇甫肆叹气,这话是说给云无言听,也是说给他自己。只是不晓得要等多久才能把她凉了的心重新捂热,而且他并没有可以任意挥霍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