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摊贩听了这话也不生气,憨厚地笑道,不过在和云无言冷冷的视线对上时,立刻闭嘴。
云清可没有注意到她娘奇怪的反应,一脸向往地道:“真的么?我好想看……”
“这有什么,我和你们娘亲本来就是大业国的人,你们两个小家伙当然也是,等你们娘亲原谅了爹爹,我们就回大业去好不好?”
皇甫肆偷瞄一眼面无表情的妻子,意有所指地道,可惜始终猜不出她心里的想法。
“只要有爹娘在,去哪里都好。不过弘毅那个笨蛋一定会哭鼻子……”
云清想了一会儿,认真地回答道,思及总是跟在自己身后的爱哭鬼,有些不放心,他一个人的话怕又会被人欺负。
“这里的生意,柳叔和云一投注了很多心血,离开的话,就要重头来过。”
云音蹙眉说完,视线落在一把小算盘上,那算盘只有大人一个巴掌大小,用上好的乌木制成,每个算盘珠子都温润光滑,他有些出神地想:“不知道手感怎么样……”
“音儿身体不好,经不起长途跋涉。”
云无言没有说她自己想不想回去,只是把事实说出来,音儿的病一日不好,他们就不能离开这个地方。
皇甫肆有些沮丧,三个人里,只有女儿赞成,看来他想带着妻儿回去,着实不容易。
“爹爹,你要回大业么?”
云音拨弄着刚刚到手的小算盘,低头故作不在意地问道,他本就比一般小孩子敏感聪明的多,心思也极为细密,听了皇甫肆之前的话,立刻想到这一点。
他很喜欢这个爹爹,不想让他离开,却也知道有些时候并不是他想怎么样就能怎么样。正如他的病,虽然不止一次祈求和清一样健康,却总是失望。
“呃,暂时不会,就是回去也会和你们一起。”
皇甫肆迟疑了一下,微笑着用脸颊蹭蹭儿子小脑袋,安抚他心中的不安。心里却暗暗对远方埋在奏折堆里的皇甫悠说抱歉,这场追妻之行,估计会很久。
云无言不语,看向皇甫肆的目光却有些复杂。之前没有来得及想,几乎忽视了他尊贵的身份。
“有四弟撑着,他的能力可比我强。”
她是在担心自己么?皇甫肆心里一喜,下意识解释道,桃花眼带笑,俊美的五官像是散发着淡淡的光辉,让人移不开视线。
“你什么时候对他这么放心了?”
脱口而出的话语,让两人同时一怔。
以云无言对这个男人的了解,他对皇甫悠的信任,还没有到这种程度。
皇甫肆心里微甜然后又转为苦涩,无言还是和从前一样了解他,他的确不可能全然信任四弟。只能说,他最重要的东西,已经不再是江山……而这一点,无言还不明白。
遥远的大业皇宫里,皇甫悠猛然打了一个喷嚏,背脊一阵发凉。朱笔一歪,某本奏折上出现一条长长的红线。
唉,皇兄什么时候才回来?他到底还要处理这些政务到什么时候?
柳临风风尘仆仆赶回京城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一家四口和乐融融的景象,一时之间居然呆站着无法动弹。在他梦里出现无数次的场景,就这样突兀地出现在眼前,可惜却没有他的位置。
眼睁睁看着他们走近,周围流露出一种亲密的氛围,他这个外人丝毫无法融入,柳临风心中苦笑,果然奢望只是奢望啊,永远不可能实现。
“柳叔,你回来啦?嘻嘻,我有爹爹了,是亲爹爹哦!”
云清窝在皇甫肆怀里,对着面色苍白的男人笑的一脸阳光灿烂,迫不及待想要找人分享她的喜悦。只是,小小年纪的她当然没有发现,这对柳临风是何等沉重的打击。
云音比他姐姐含蓄的多,充着不远处的男人淡淡地点头,一手仍勾着皇甫肆脖子,那种全心的依赖却更为明显。也只有这个时候,他看起来像是这个年纪的孩子。
“不错,这样很好。”
柳临风试图微笑,只是表情却比哭还难看,他的视线落在云无言身上,盯着那张面无表情的脸孔,第一次疯狂地想要知道她心中的想法。她也同那两个孩子一样,如此轻易地就接受了那个伤害她的家伙么?她已经原谅了皇甫肆?
“你受伤了。”
云无言上下打量着他,觉得柳临风有些不对劲,看到青色衣衫上不太明显的血迹,立刻走到他身边去。
“只是一些皮外伤,不打紧……”
柳临风心中一暖,无论如何,小师妹还是关心他的。只是,身体还是摇晃了一下,如果不是云无言及时伸手搀扶,他一定会摔跌在地。
血的味道混合着一股花香,云无言看了那发黑的血迹一眼,知道他是中了毒。秀致的眉皱起,吃过她的解毒丹虽然不至于百毒不侵,可对于毒性的抵抗力也不容小觑,只能说柳临风这次中的毒真的很厉害。
“柳叔……”
这下,连云清和云音也看出了不对劲,从皇甫肆怀里挣脱出来,担忧地跑了过去。
皇甫肆看着突然空了的怀抱,失去了温暖,分外寒凉。他和两个小东西之间是斩不断的血缘关系,可他们之间毕竟措施了七年,而这么久的时间,填补空缺的人一直是柳临风。
这个男人,七年前就横亘在他和无言之间,而七年之后,仍旧阴魂不散。他就像是自己肉里的一根刺,可恨怎么都无法拔出。
他上前一步,想要说些什么,却又觉得一切都是徒劳。从未有过的挫败感,几乎要击溃他本就剩下不多的自信心。他不敢确定,现在的无言,是不是还会选择他?或者说,一直以来,她的选择都是柳临风?
熟悉的心悸和疼痛从心脏开始扩散,额头渐渐冒出冷汗,四肢也开始变得冰凉,刺痛感一点一点淹没了身体,皇甫肆知道,七年来折磨着他的病痛又要发作了。
转过身去,从怀里拿出一个锦囊,颤抖着倒出一粒药塞进嘴里,困难地干咽下去。不想让人看到这幅狼狈的样子,他极力保持正常,一步一步向客房走去。每走一步,连带着心脏挤压的力度也跟着扩大,一颗心像是随时会炸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