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观杨翩翩,则显得素净的多,青苏长裙,青白鸟纹衫子,玉色的襦衣衬着肌肤胜雪,乌黑的云鬓上缀着一支颤颤巍巍的四蝶银步摇,简单中见脱俗,俨然一尘不染的芙蓉仙子。
“好一个崔嫣然!好一个杨翩翩!”
李令月在不远处望着崔嫣然,见此女在众人的关注下依旧面色沉静,隐约流露出一丝高傲,不禁暗自咂舌。
杨翩翩虽然并不知道李令月就是太平公主,见李令月望过来,只当对方也是被邀请来的高门贵女,不由嫣然一笑,对李令月很有礼节地福了一福。这一福,顿让李令月大生好感。
若从二人之间选太子妃,李令月倒是偏向这个温和多礼的杨翩翩。
今日的贺兰烟竟只着了一身素白长袍,发间也只用了一根白玉簪,见崔嫣然杨翩翩抢去了自己的风头懊恼中隐隐有几分失落。
李令月看她一身白,不由愣了一愣,这位表姐可是最喜浓妆艳抹出风头,今日这是怎么了?
问过主持阿芊才知道,竟然是自己的那位姨母刚刚故去。
怪不得母后说要把贺兰敏芝赦免,放回京城里来。
李令月虽然痛恨贺兰敏芝污辱了上官婉儿,但一听说姨母的病死,心下隐隐有些侧恻然来,。毕竟那位姨母是母后的亲姐姐,往日对自己也是和蔼可亲,至于这位姨母与李大帝偷情的事,也不能只怪在姨母头上。
自古以来,那个帝王不是三宫六院七十二妃嫔,自武后当了皇后,李大帝的三宫六院便等于是虚设,武后独霸李大帝,自身却又热衷政事,一个是被皇后冷落孤立了的君王,一个是守寡的美妇,两人一拍即合,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如今的李令月,已经渐渐接受了这个时代,男人三妻四妾的现状,不再像小的时候那般对韩国夫人与老爹勾搭而心中愤恨。甚至,略略有些可怜那两个人。若不是武后太过跋扈,说不定李大帝还能给韩国夫人一个妃子的名分。也就不用整日偷偷摸摸提心吊胆,最终郁郁而终。
听姨母新故,贺兰烟又满面哀戚之色,李令月顿时敛了教训贺兰姐弟的心事,知道离开宴尚还有一大段时间,便拉了上官婉儿往侧最近的含香阁去休息玩耍。
自从从洛阳回到了长安之后,李治就基本上没有召开过大朝会,与其说是百官上朝,还不如说是宰相在中书省联合处理政事。所以,天津桥一开,两拨人便分别各自赶往自己的目的地。一群年轻人虽说大多进过宫,但是单单召集他们的饮宴却还是第一次,无不多加了几分小心。
而当李令月得到消息说人已经到齐的时候,她正在那里慢条斯理地用点心,与上官婉儿说闲话,与谢扬拌嘴。
听宫女来报,自不免狼吞虎咽了几口,惹得谢扬赶紧端了茶水过来,生怕这丫头突然给点心噎着。李令月接过杯子喝口茶,咽下点心后,旋即忙不迭地命人取衣裳,心中连连嘀咕。
真是的,有没有搞错,这离正点还有一个半时辰,人就全都来了,赶早也不是这么赶的吧?
果然,等她带上婉儿小谢与随身宫女远远望见流杯殿的时候,众多男男女女已经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不少人正在用帕子擦汗。虽说上头有亭子,下头又是曲水流波颇有阴凉之意,但站久了自然觉得燥热。尽管四周早已铺好了座位,但是,几乎没人敢在主人没到的时候坐下——尤其是那个主人是当今天子!
之所以说几乎,便是因为有一个人很是大剌剌地坐在那里。那身雪色白衣,粉面含怨,人坐在那里,却装出一幅闭目养神架势的,不是贺兰烟又是谁?
这一位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呢?
李令月正觉得疑惑难解,忽然看到一个人正在拼命地往后躲,顿时快步走了上去,一下子挡住了那人的去路,似笑非笑地道:“只不过半年的光景,武公子就不认识我了么?”
武三思早从武后的言谈中知道,今次虽然主要是给太子指婚,却也有意从各家才俊之中为李令月提前选婿的意思。他心里对这位公主表妹极其惧怕,虽说若能被选中无疑是天降富贵,可他还不想因那镜花水月的富贵而平白被太平公主给揍死。
逐壮着胆子,厚颜道:“下臣怎敢不认得公主,不知公主殿下阻住下臣有何训示?”
“哦,下臣?这回知道自己是下臣了?”李令月见这小子如今在自己眼前老实得如同耗子见了猫,不由笑得开心,丝毫不在意地大手一挥道:“滚吧,本公主今日心情不错,就不找你麻烦了。”
听个滚字,武三思顿时如遇大赦,立即不顾形象地抱头鼠窜,有多远躲多远。
显然众人已经知道今儿个的评判居然是太平公主李令月,见李令月一来就找武三思晦气,刚刚拿捏尺寸不敢走得太近的众少年顿时纷纷围了上来,寒暄行礼之外便在那边绞尽脑汁地盛赞李令月,从才华横溢说到脱口成章,反正能用的赞语都被他们用上了一遍。要知道,行前他们全都得到了长辈关照,此次的表现事关前途,谁敢马虎?
此时,谢扬看着李令月被那些油头粉面的公子哥们围住,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小腰一扭,三下两下上去,顿将那些公子哥撞了个东倒西歪。
众人刚要发怒,忽然想到今儿这地方可不是斗气撒野的去处,再见太平公主摘了朵大红芍药往那叫小谢的宫女头上戴,满脸的嬉笑亲热,知道那是太平公主眼前的红人,顿时满腹怒气皆消,灰溜溜回到坐席上等宴会开始。
闹着闹着,李令月却突然看到了亭子一边倚柱而立薛丁山,便撇下了那帮世家公子小姐们,上去笑嘻嘻地打了个招呼。
对于这种风雅差事,薛丁山其实半点不感兴趣,无奈是皇帝的钦点老娘发派,他也只能勉为其难地来掺和一下,此时见李令月上来,急忙抱拳施礼:“见过公主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