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不是第一次受到这种全体注目礼,但是,李令月还是本能地感到今次众人的眼神有些奇怪,尤其是李绩。心里暗自猜度的同时,连忙笑着对上官仪等老熟人一一打招呼,最后到李绩跟前行礼如仪时,她终于得到了答案。
“公主殿下跟我学武那么这么长时间,我倒是第一次听说,殿下的诗做得也如此绝妙。”
“做诗?”
李令月愕然抬头看向李绩,见李绩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再看上官仪笑眯眯满脸我看好你哦的得意架势,顿时在心里埋怨起了上官婉儿这位不省事的爷爷。
没说的,肯定是婉儿回家后在爷爷面前炫耀,将自己平素胡乱划拉的诗句拿到了上官仪面前。而那位上官宰相更是爱诗如命的人,竟然逮着谁都要将那绝世诗句拿出来炫耀一把,在吊足人家胃口后,才肯说出这诗句乃是太平公主所写。
于是乎,在漫长的等待御驾到临的过程中,长安城大大小小的官员,不用一盏茶的功夫,就都知道了太平公主李令月非比寻常的绝世才华。
唉,眼见得这些官员个个眼神炯炯地盯着自己,甚至透出崇拜的意味,李令月粉白娇嫩的小脸上不由微微浮起羞云。
话说那些个句子可都是后世传颂的名句,自己平素只不过随意划拉出来玩的,哪想过会象今日一样被众人误会?可是不承认那些诗句是自己写出来的,似乎又有些无从解释,总不能说自己是穿过来的?
李令月咬了咬花瓣儿般红润的小嘴后,只好对李绩叉手恭声道:“都是师傅教导有方,弟子才能够有所进益,以后还得请师傅多多指点。”
哐!众人下巴差点给这句话惊掉下来。
大唐上下,谁不知道英国公李绩善武不善文?
话说,像那“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沧浪之水清兮,可以濯吾缨;沧浪之水浊兮,可以濯吾足。”“山重水覆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这样绝彩绚丽精辟警世的句子,会是英国公李绩这个只喜欢领兵打仗的武夫教授出来的?
但是,太平公主李令月都这么说了,李绩自然也享受了一回注目礼的待遇。
不少大臣甚至在心里开始嘀咕,英国公李绩往日里是不是故意隐瞒其在诗文上的深厚造诣,故意装拙,怕这些文臣们那颗脆弱敏锐的自尊心遭受打击。
李绩脸色变了几变,最终因为众人眼中的仰慕,有些得意洋洋起来。
心想自家徒儿既然如此给师傅长脸,做师傅的也推辞不得不是。
李绩得了意,李令月却在一边低头对手指。
这事儿整得,竟然意外得了个诗名传长安。
随着远远传来天皇天后御驾到的开道之声,原本平静的大路之上,只见烟尘滚滚旗帜飞扬。
一帮子原本高谈阔论诗词歌赋的官员们,顿时如被同时掐住了喉咙一般,齐齐住了声。
南门外顿时肃穆了下来,乌鸦鸦的人群中连一声咳嗽都听不到,就连调皮捣蛋的李令月,也禁不住把纤细的小腰杆挺得笔直,漆黑如玉的眼珠子却仍旧忍不住在那远远而来的队伍中溜溜乱转。
先是无数身穿金色甲胄,头戴红绒盔的天子禁军,随着这仿若金刚铜墙一般的队伍,海水般往两边齐刷刷一分,李大帝与武后乘坐的那辆装饰豪华车体庞大的御辇便徐徐接近了来。
随着李治和武后的面目渐渐依稀可见,李令月刚要发足迎上去,却听身后传来排山倒海的恭祝之声。
“恭迎天皇陛下!恭迎天后陛下!”
回头一瞧,只见身后数百人齐齐跪伏了下来。
“诸卿平身!”
由两个内侍搀扶着从御辇上走下,李大帝的脸色看上很不好。既有长途跋涉的疲惫,又有隐隐的怒气萦绕。而他在等到百官起身之后,先是慰藉了一番留守长安的几位高官,又和李绩说了两句话,紧接着便把目光转到了李绩身边那个有些发呆的少年郎身上,眼中禁不住流露出迷惑的神色。
这穿着紫衣的俊美少年是谁?怎么刚刚百官下拜独独他一个人傻立在前面?李绩的孙子?李绩这家伙没这么胆大妄为到这种地步吧?
“父皇!”
见到亲人的感觉就是好啊,这一世的小丫头,越来越贪恋被父母兄长捧在手心里宠爱的感觉了。眼见李大帝狐疑的眼神在自己身上转,泪眼婆娑的李令月忍不住一头扑进李大帝的怀里。
“你是?你是令月?”
那双眼泪汪汪的明亮眸子,那声娇嫩清脆的呼喊,终于认出了自己的宝贝女儿,方要推出去的手,猛然将李令月抱在怀里,连连唏嘘道:“几个月不见,朕倒是想不到,朕的宝贝女儿竟然长成这般大了!”
“媚娘,快看,你看看这个是谁?”李大帝忽然一时兴起,心想自己都差点没认出女儿来,不知道武后会不会认错。欢喜地拉着女儿的小手,直接将女儿带到武后面前。
御辇上的武后已经在宫女的搀扶下缓缓走了下来,见李大帝带着一个紫衣少年眉开眼笑地向自己走回来,不由脸上露出诧异的神色。
这一路上,李大帝都阴沉个脸,怎么一见这少年竟会如此开心?
眼尖的武后,先是辨出那少年乃是女子装扮,见李大帝亲亲热热拉着那少女的手,心中刚要沉下去,当犀利的眼目在那少女面上兜转了一圈后,却蓦地眼中一亮,惊喜地叫道:“太平?予的小太平?”
“母后!母后!”李令月一见武后认出自己,顿时像一只小鸟一样,扑进武后怀里,小脚一跳,在武后的脸上亲了一口,又哭又笑道:“月月终于又见到母后了!”
“死丫头,你还想母后啊?母后以为你在长安玩疯了不记得母后了呢。”武后涂了金色蔻丹的手指轻轻点在李令月光洁的额头之上,顿时引来李令月一阵不依不饶的撒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