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皇陛下都醉成这个样子,原本鼓足了劲想要拍马屁的人顿时落了空,只得眼睁睁看着作为孝子的太子李贤上去和王福顺扶着皇帝退场,一场夜宴也就这么结了。
然而,出了仁寿殿上了皇宫大道,李大帝却忽然甩开了李贤,就着王福顺的搀扶稳步向前,那迈开大步的样子哪里像什么喝醉的人。
见到这情景,李贤先是愕然,旋即领会老爹对自己今日夜宴的表现有不满,赶紧上前几步对一边的王福顺扔去一个眼色,这才又小意地上前再次搀扶李大帝的手臂。
这次李大帝却没有再甩开他的手,而是用气氛的声音道:“光天化日之下,两只老虎居然在狩猎的山林出现,简直荒唐!”
这声音低沉而威严,李贤也不觉缩了缩脑袋。
紧接着,他那明显装醉的老爹便脸色阴沉,盘问了羽林卫在西郊狩猎场调查出来的案发详细情形,到最后方才语带双关地道:“朕如果没记错的话,昔日洛阳西内苑中,似乎还养着那么几只吊睛白虎,不知道如今怎么样了,明儿个该派个人往洛阳去察看察看了。”
洛阳西内苑?洛阳的老虎怎么可能千里迢迢跑到长安来?
不过这种白虎在中原的确少见,洛阳那几只白虎,还是当年新罗战败进贡来的纳降的贡品。
李大帝这么说,自然是对李贤这个太子布置下的家庭作业。
李大帝对今日李贤在夜宴上对莫伦表现出的抵触情绪非常不满,莫伦这人他调查过了,的确是来自波斯国的王子。据说在波斯与大食的拉锯战中,曾以一夫当关的悍勇,击退了大食的数番进攻,并亲率大军反扑进攻大食,成功捍卫了波斯在西域的霸主地位。
这样的人才,来到大唐,是应该好好拉拢的,何况对方一来便献上那么隆重的一份大礼,加上如今又救了宝贝女儿,李贤作为太子,作为大唐储君,万不该在文武百官面前故意戏弄对方。
李大帝毫不掩饰自己此时对李贤的不满情绪,这让李贤心中隐隐有些惶恐。更让他对那个波斯王子心生忌惮。
父皇与母后突然决定重用番将,难道是对他暗地里将自己的势力渗透羽林卫有所察觉?
李贤可不是哥哥李弘,从前的李弘安于做好一个太子的本分,对武后执政一事似乎从来没有什么抵触情绪。然而李贤却是标准的大男子主义,男人的骄傲让他无法忍受父皇对母后的一在妥协和忍让,无法忍受母后作为一个后宫的女人偏偏喜欢在朝堂上指手画脚,甚至在任命宰相大臣时,安插若干武系中人。
翌日一大早,李令月刚要出宫回修德坊去,身后忽然传来一声呼唤。
“小妹,等等我!”
豫王李轮?
“小哥,什么事跑成这副模样?”李令月对这个只比自己大两岁的小哥哥一向有种对待弟弟的心态,见李轮气喘吁吁地追上来,不由莞尔。
“嗯,也不是什么要紧大事,就是好些天没看见你了,怪想的。”李轮明显是有话要说,可看了看四下里走动的宫人,便将要说出嘴的话咽了回去。
李令月知道李轮定然是有事找自己,不由扯了李轮的手道,“陪我到街上逛逛去!”
“啊,我今天还有课业,旷课了母后会生气地。”李轮算是诸皇子中活得最小心翼翼的那个,整天乖巧的像只小兔子一样。
有时候连武后都感慨,生个女儿活泼好动地比小子还野,生个儿子却文文静静地比大家闺秀还大家闺秀。
“啐,不就是旷次课吗,有什么大不了的,你不过将来也就做个闲散王爷,看看七哥,人家才是会享受的主,哪像你,整天读书都读成书呆子了!”
李令月最受不了李轮的小心翼翼,不由打了个响指,命令魏延:“去马厩牵匹马来给豫王骑!”
“这个真要出宫去啊?”豫王即有些向往又有些胆怯,一双眸子有意无意地往含凉殿方向瞟了一眼。
“怕什么啊?母后又不是老虎……就算是老虎虎毒还不食子呢……”李令月不满地嘟囔了一声,翻身跃上马背,对犹自揣揣不安的豫王道:“若母后怪罪下来,你就说是我拖你出宫的好了。无非就是让母后唠叨几句,还怕成那副德性……”
豫王一听小妹主动将责任承担过去,不由大喜过望,从魏延手中接过马缰绳后,急忙翻身跃上马背,与李令月并排行出皇宫。
皇宫的侍卫对李令月的来来去去早已习以为常,可豫王殿下确是第一次未经报备就出宫,不由按常例询问了一声:“请问豫王殿下要往哪里去?有通行的腰牌没有?”
“腰牌你个头啊?欺负豫王殿下老实是不是?怎么不见你跟本公主要腰牌?”李令月一马鞭抡了过去,吓得那拦路的侍卫咻得一声躲向同伴身后。
看着太平公主带着豫王策马奔出宫门,一哥们对那吃了鞭子的同僚嗤笑道:“你小子胆子也太肥了,明明看到公主殿下,还敢跟人家要腰牌,一鞭子是轻得,若被那小祖宗将你弄到练武场去当陪练沙袋,没有半月二十天你甭想爬下床。”
“咱这不是忠于陛下,忠于职守吗。”挨了马鞭的侍卫摸了摸火辣辣疼着的肩膀,心有余悸地惨笑道。
“切,那你也得有命来效忠不是,公主殿下的武功你又不是不知道,她这一鞭子只怕也是手下留情了……”
撇下那些窃窃私语的侍卫不提,但说李令月将李轮给带到了修德坊。
让惠珠奉上茶来后,不用李令月瞪眼,屋内侍候得一干宫女纷纷蹑手蹑脚退了出去,就连武后派来监管李令月的惠珠,也没敢在屋子里有所停留。
李轮诧异地看着眼前这一幕,心想这妹妹不愧是母后的女儿,这么小就能把周边的人一个个震慑得就小羊羔一样乖巧懂事。
“小哥若有话要说,就但说无妨,在我这里没人敢偷听。”李令月端起茶盅对豫王作了请的手势后,便自顾自品尝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