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梨孤离开月婵娟的寝宫后，一路疾步前行，身后的侍卫们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能默默跟随在后面，谁都看出单于的怒意。从单于身上散发出的杀气，令他们心胆俱寒，谁也不敢出声，屏住了呼吸。
棠梨孤脸色铁青，也不去管衣衫不整，黑夜之中，没有人会注意到。
见到单于的人，都要匍匐于地，敢抬头看单于，乃是大不敬之罪。王庭中，到处是卑贱的奴隶，他们只有资格匍匐在单于的脚下和远处，甚至连单于的脚尖也不敢去看。
月婵娟走的不快，她在等乌兰珠的消息，单于是歇息在何处。
“大阏氏，单于在书房，只是单于有命，谁也不准进入。”
“谁也不准进入吗？”
月婵娟的唇边，飘起一抹淡淡笑意，戏谑地看着黑暗中的王庭。
“去单于的书房，我要向单于请罪。”
“玉书，你二人回去吧。”
月婵娟脱下身上的貂裘，扔到玉书的手中，向暗夜中走了进去。
“大阏氏，这貂裘。”
“既然是去请罪，就要有诚意，你们二人回去吧。”
乌兰珠姐妹都没有说话，以为是今夜月婵娟惹怒了单于，才令单于带着怒意离开。
她们本想开口劝月婵娟，但是听到月婵娟要去向单于请罪，便闭上嘴不说什么了。
“臣妾前来向单于请罪。”
月婵娟跪伏在书房外的雪地之中，深深地匍匐在地，请罪就要有请罪的样子，无论单于是因何而愤怒，她都要做足。
雪花飘落到月婵娟的身上，融化，膝盖下是一片冰凉，她低着头，用眼角看着书房的门。
“大阏氏，单于有旨，任何人不得打扰单于，不得进入书房。”
“臣妾前来向单于请罪，不敢求单于饶恕，愿跪在雪地之中，恭候单于息怒。”
月婵娟深深地拜了下去，匍匐于地，让寒风和雪花肆虐。无尽的寒意，瞬间让她感受到塞外如刀的寒风。
棠梨孤听到了月婵娟的声音，却是没有开门，也没有出来，良久，他才从门里道：“无忧，你回去休息吧，和你无关，朕只是忽然身体不适，想早些休息。”
“单于，臣妾不知道做了什么事，触怒单于，都是臣妾之罪，请单于息怒。”
月婵娟仍然匍匐在地，不肯起来，也不肯离开。
“无忧，朕说过让你回去休息，你想抗旨吗？”
单于从窗棂的缝隙中，看到月婵娟匍匐在雪地上，这一瞬间，他有冲动，想出去把月婵娟搀扶起来。然而，他只是握紧了双拳，一步都没有动，凝望雪地上的倩影。
她即使是匍匐跪拜在地，也是那样的美，不能丝毫减去她的美。
娇弱的她，没有披着貂裘，更显露出几分娇美动人，身躯在寒风和雪花中微微地颤抖，不知道是因为寒意，还是因为他突然带怒离开而畏惧。
“臣妾不敢，臣妾请单于处罚。”
“回去吧。”
单于的声音有些压抑，带着令人不敢抗拒的威严，月婵娟缓缓地拜了三拜：“是，臣妾遵旨，请单于保重龙体，让御医前来诊治。臣妾明日再来探望单于，单于……”
月婵娟抬起头，恋恋不舍忧虑地看着房门，好久才起身，一步三回头地离开。
棠梨孤的手，握的更紧，他多想开门，拉住她的手，挽留她。但是，他只是默默看着她的倩影消失在黑暗的风雪之中。
“无忧，朕……”
棠梨孤的脸上，出现痛苦之色，狠狠一掌拍在桌案上：“柔然，朕绝不会放过柔然，定要杀尽柔然的王族，不令一个金姓人，从柔然族中逃脱！”
狠狠地砸着桌面，桌面裂开，却是无法抑制他的愤怒。多少年来，他再不曾如此愤怒过，然而近日，他却是无法抑制心中的愤怒和无助。
“来人，把朕的密旨，即刻昼夜不停，送到左贤王的手中。”
“是。”
有人接过密旨，棠梨孤随后关闭房门，脸上满是阴厉之色和杀意。那杀意，令刚才接过密旨的人，跪伏在地上浑身战栗，半响才勉强站了起来离去。
“大阏氏。”
玉书就站在离单于书房不远的黑暗中，手中捧着貂裘，见到月婵娟出来，急忙迎了过去，把手中的貂裘为月婵娟披在身上。
月婵娟裹紧身上的貂裘，一言不发没入黑暗中。
“此事，还需要再试探，若是如此，单于要对柔然大开杀戒了。”
微微地叹息一声，她但愿，那件事情如她所想，也但愿，那一切都可以长久下去。
“棠梨孤，你从今日开始，是否还会到我的寝宫中去？”
一抹戏谑讥诮的笑意，在月婵娟的唇边展现，那般绝美令人惊艳，但是绽放在黑暗之中，却是如此的寂寞孤独，没有人可以看到。
寂寞芳华深夜中，月婵娟的笑容更盛，若是她猜测的对，岂不是可以避免许多的尴尬和不甘？
躺在床榻上，月婵娟却是很久都睡不着，从那夜后，单于果然一连数日，都不曾来过，甚至不曾来看过她一眼。
王庭中，传说纷纭，都说单于对大阏氏的宠爱，已经衰败，但是单于也未曾在任何一个女人的身边休息，一直就留在书房，也不允许任何人进入。
“大阏氏，单于一直歇息在书房，大阏氏今日，要不要去探望单于？”
月婵娟轻笑，当然要去，几日来，她每日楚楚可怜地去探望单于，每一次求见都是落空，只能听到单于的声音，却是见不到单于的人。
“棠梨孤，难道你便准备一辈子不见我吗？”
月婵娟唇边的笑意更浓，却是让身边侍婢们看不懂，若是大阏氏触怒单于失宠，为何如此高兴。若是没有，为何单于以往夜夜会过来探望，如今一连几日，不仅没有过来，就连大阏氏亲自去探望，单于也不肯见一面？
所有的人，都猜不到单于在想什么，只有月婵娟，隐隐抓住了一点东西。
“单于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