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下大一点的男孩子们,大概十二岁至十八岁,常常玩一种叫做攻城略地的游戏。这是一种团队游戏,至少需要十二人才能开玩,二十多人最有趣。玩的时候,人员分成两支队伍,每支队伍里选出帅,由帅把队伍分成攻、防、守三个组,守的在城堡里,防的在护城道路上,攻在临时狙击地或护城道路外。所谓的城堡,也不是真正的城堡,就是在地上画的一个大大长方形。外围的护城道路,也是画出来的,道路的转角处还会画一个半圆作为临时狙击地。攻城略地的游戏规则是抢占对方的城堡或者杀死对方城堡里的所有人,都算获胜。杀死对方的人,规则是把对方的人拉出城堡的势力范围,包含护城道路和临时狙击地。
这个游戏是画在地上的,作画的工具一般是锄头。乡下的孩子,总是动手能力强过动嘴能力。他们拿着锄头在地上勾一勾,画一画,直接把泥土掀翻,划出痕迹。这痕迹便是攻城略地游戏。
这个游戏用力猛烈,肢体冲突大,需要游戏参与者,力气大,跑得快,稳如泰山,机灵。年纪小的男孩是不让加入的,女孩子更是想都不要想。
我跟在哥哥后面,硬撑着加进来,哥哥不同意,我就哭给他看。一个小女孩挂着亮晶晶的眼泪,看着可怜巴巴的,就算哥哥不同意,别的小哥哥也会说:“算了,算了,让她加进来守城吧。”
会这么说的小哥哥,一定是良垠哥哥或者是罗铃哥哥,他们两个最是心软,大概因为他们也有弟弟妹妹。两个小哥哥,都是很好很好的,阳光帅气,笑容灿烂。不过,我更喜欢良银哥哥,好似没有为什么,大概是因为他的眉心天然有一颗痣,笑起来的时候自带仙气。
我冲说话的小哥哥甜甜的一笑,抹一把眼泪,快速跑到哥哥的城堡里面去,由一群小哥哥包围着。这种感觉很奇妙,总之,对一个小女孩来讲大大地满足了虚荣心。那时候我大概九岁吧,大概已经知道男孩女孩的不同之处,想要被男孩关注、欣赏、喜欢。大人们是不会去关注一个小女孩的内心想法以及她成长的需要和疼痛,他们每天忙碌自己的事情已经精疲力竭了。我在乡间野蛮而自由地生长着,这种和男孩相处的方式,影响了我一生,我的潜意识里忍不住把自己当做男人,独立又强大,内心又渴望得到男人的爱和关注,依赖又弱小。这种矛盾的人格、意识、想法,伴我走过万水千山,度我闯过一个又一个难关,让我结识了一个又一个男人......罗曼·罗兰说:“大部分人在二三十岁上就死去了,因为过了这个年龄,他们只是自己的影子,此后的余生则是在模仿自己种度过。”有时候,我甚至觉得,我的某些方面,在孩提时代就死去了。长大的我,只是一个被年龄吹涨的孩子。
攻城略地里那些高大的男孩们的吼声、叫声、呼喊声,肢体撞击的激烈,攻城的猛烈,守城的忠烈......不断在我的记忆里重现,像一个美妙的梦,又像是一种成长的印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