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门重重的阖上,“嘭”地一声巨响震碎了采苹最后的忍耐力,她的身体沿着墙,缓缓地滑下,面颊上被鄯烨打过的地方,正热辣辣的发着烧,脚上被小婉踩踏的地方,也是烧灼的疼痛。将头埋进双膝之间,失声地痛哭起来,她哭了很久很久,从有声的啜泣到无声的流泪……
一阵寒风从殿外吹入,采苹湿透的衣服贴在身上,让她感到刺骨的寒冷,打个哆嗦,抬起头,茫然四顾,怆恻之中,已不知身之所在。
双手摩挲着冰凉的手臂,凄凉的回忆着自己的遭遇,在这讳莫高深的后宫,孤独而渺小的自己,实在不能继续停留下去了,心里,去寻找将军的念想愈来愈强,脑子里盘旋着种种离开的计划。
可是,她心里放心不下甫佑,放心不下白虹……
就算是走,也要去和他们道别。
双腿已经蹲得发麻,踉踉跄跄地站起身,走了出去。
殿外寒星数点,夜风低回呜咽,一弯上弦月孤零零的悬挂在空中。
寒风一阵一阵地刮在采苹身上,湿透的棉袍几乎结了冰,她被冻得面色发青,牙齿“咯咯”打颤,她抱着胸,踏着清冷的月光,步子缓慢而懈怠,她不知道该何去何从,回龙汜宫吗?这时的鄯烨或许正和茗妃小婉缠绵悱恻卿卿我我,她心里实在不愿意回去,去凤宸宫吗?恐怕不等她接近宫殿,便会被那几个奴才轰出来。毫无目的地游荡了片刻,不知不觉间,竟然来到了泌心宫,这里像是被人遗弃的地方,破败萧瑟。
她愣怔了片刻,慢腾腾地推开门,又回身把门关好。站在内殿门口,想进去看看甫佑还在不在密室,可是又害怕被人发觉,叹息一声,靠着墙坐下来,面颊越来越烫,脑袋越来越沉,她长长的睫毛无力地颤了颤,眼皮缓缓地阖上。
不知过了多久,一个玄色的身影一闪,如鬼魅一般悄无声息地出现,他看见蜷缩在墙边浑身湿透的采苹,俊雅如玉的面上微微一愣,随即掠过一抹心疼,半蹲下身,伸手探了探她的额。
滚烫的热度传到他的手心,男子叹息一声,修长的手指带着几分怜惜,轻柔地滑过她肿胀的面颊停留在淤青的下颚上,皱了皱眉,喃喃道:“采儿,我说过,性子不要太倔,不然只会白白受苦,你怎的就是不听呢?”
采苹眉心不安地蹙了一蹙,身体微微颤栗,冻得发紫的嘴唇哆嗦着,嘴里兀自呢哝着什么,似在呓语。
男子如梦方醒,急忙脱下身上的长衫,盖在采苹身上。就在这时,泌心宫的殿门“吱呀”一声轻响,一个娇俏的身影轻快地闪了进来。
“少主”女子跪到男子面前,拱手行礼。
“怎么样,查出了什么?”甫佑扭头望着她,声音喑哑,却带着几丝无以言喻的魅力。
“回少主,仍然没有查出囚室。皇上很聪明,并没有加派人手到囚禁主子的地方,所以,查起来颇有难度。而且,小公主不仅没有恢复记忆的迹象,病情反而加重了。”
“嗯,小蔓,你去找一些干净的衣服给她换上”甫佑感觉到采苹的小手越来越凉,心中焦灼,无心听小蔓汇报进展,挥挥手,打断了她的话。
“这……”小蔓为难地看看面色苍白的采苹,怯怯地回到:“少主,大公主恨她入骨,奴婢若是帮她,恐怕……”
甫佑听她提及慕容谧儿,不由叹了一口气,俊美无双的容颜绷得紧紧,原本温润柔和的目光骤然变冷,“大公主那里,我自然会有交代,你不用顾忌,快些寻一套干净暖和的衣服替她换上!”
小蔓眸光闪了一闪,还想再说些什么,可是她看到甫佑面上的伤痛时,微微怔了怔,似被这无法遮掩的伤痛折服,无奈地摇摇头,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静静地退出去消失在夜幕。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她又返了回来,手脚伶俐地替采苹换了一身干爽的衣服。
“没你的事了,先回去吧!照顾好窈妃,她现在只是受鄯烨掌控,很多事情都是身不由己,你要保护好她!”
“是!照顾小公主是奴婢的职责!”
等小蔓离开,甫佑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瓶,倒出一粒清香扑鼻的药丸,放进采苹口中,然后将她扶坐着,使她靠在自己怀里,大手摁在她后背,将内力缓缓输入她的体内,驱赶侵入她体内的寒气。
采苹梦见自己升起了一堆篝火,火苗烘烤在身上,冰凉的身体慢慢温暖起来,她朝甫佑怀里钻了一钻,找了个更舒适的姿势,紧皱的眉心缓缓舒展,小手依恋似的紧紧攥着他的衣袖,忽然,场景一转,篝火消失,她似乎又来到了那个奇怪的梦境,周围一片黑暗,一个面色抑郁的男人,忧心忡忡地凝睇着她,然后慢慢消失……消失……
她一直认为梦境里的男人是将军,可是,那近在咫尺的面庞,似乎熟悉到镌刻心扉,却无论如何都瞧不清晰,似是而非,让她心急。
心,不可控制地疼起来!
甫佑呆坐着,一动也不敢动,唯恐惊扰了她的美梦。他的目光流连在她清秀的脸庞上,看到她额上隐约的红印,他皱了皱眉,胸腔升起一股无名火,如此美好的女子,那个男人怎忍心这么折腾?
撩起袖子,细致地替她擦去红印,动作轻柔地像是在呵护一樽精致的易碎宝贝。擦干净了,他的指腹轻轻抚了抚她已经恢复红润的樱唇,感受着她的柔软,凝视了许久,竟是难以自已地俯下身,在她唇角轻轻一吻,如蜻蜓点水一般,温柔,小心。
采苹依然睡得沉,只是秀眉又重新拧了起来。
甫佑见她歪着脖子,便想帮她换个舒服一点的姿势,手微微一动,谁知,采苹攥住他衣袖的小手蓦然紧了一紧,嘴角嘟囔着:“别走,不要走,不要走,带我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