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他脸上的神情,眸中的碎辉,让采苹心脏阵阵揪紧,心情随着他的讲述起起伏伏,听到这里,她粉拳蓦地握紧,瞪大了眼睛,看着将军,斩草除根?不就是追杀将军吗?他是怎么逃过了一劫?
“后来呢?你娘呢?”她瞠大了眸子,向他倾了倾身,迫不及待地追问。
“所幸天无绝人之路,江丞相知道我父亲是被人冤枉,所以千方百计保我家人,后来,他在城郊草丛发现了奄奄一息的我。但是我娘却被先皇掳进宫做了娘娘,没过三个月便去世了……”说完,将军轻轻喟叹一声,将眸光投到了遥远的天际,瞳眸里满是落寞忧伤,那份忧伤,原本内敛隐藏极深的忧伤,在这一刻,源源不断地涌现逸散出来,连流转的空气也带了涩涩的味道。
采苹感觉自己应该说点什么安慰他,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那,你和我,第一次见面是什么时候?”采苹将话题从他家人上面转移开来,希望可以抹淡他眉宇间的忧伤。
“时候不早了,你该回营休息了!”将军沉默了几秒,闭上眼睛,然后重新睁开,侧脸冲着采苹莞尔一笑,笑容里却蕴藏了一丝苦涩,眉宇间的忧伤不减反增,对她的问题避而不答。
采苹有些懵懂,不知道自己是不是问错了话,可是随即明白过来,他不愿意谈肯定有他的原因,眼眸弯了弯,清眸弯成皎月,轻轻一笑,笑得恬淡,笑得熨帖人心。
将军怔怔看着她温暖的笑容,一时有些移不开眼。
“将军,你三番四次救我,还安慰我,谢谢!”采苹在听他讲述过程中,不知何时已收了泪水,心绪也稍微平静了一些,只是纤长的睫毛上还沾着几颗泪珠,晶莹剔透,在月华的晕染下,闪着星芒。
他从她的笑容里回过神。
“丞相对我有恩。”他颔首,淡笑着回了一句,然后转过身,大步离开,走了没两步,又停顿下来,折回到采苹面前,掏出一块手绢,犹豫了一下,递给采苹,“记住,不管多苦,也要笑着活下去!”
采苹一愣,心中顿觉涌进汩汩暖意,怔忡盯着手帕,竟然忘记了接。
将军将手帕塞进了她抹泪抹得湿乎乎的小手,转身,消失在夜色中。
采苹拿着手绢,目送着将军伟岸挺拔的背影,做了个深呼吸,心中释然了许多,眼神逐渐坚定起来,挺了挺胸膛,抿了抿唇,暗下决心:她要好好活着,总有一天,她要毫发无损地回到现代,健健康康地站在父母面前!
自己又坐在草地上发了一会呆,才攥紧了手帕,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简陋的军营。
一走进营帐,就见二柱和一个陌生的士兵在里面忙碌。
“江小姐,你过来试试舒不舒服?”二柱看见采苹走进来,朝气蓬勃的脸蛋上立刻写满了喜悦,他来不及擦拭额上的汗水,忙不迭地跑过去,将她拉到新铺好的床铺面前,
新床大了整整一倍,下面铺了厚厚的柴草,柴草上是几床被褥,又柔软又暖和,比起以前的木板,强了不止千倍。
“江小姐,还有,这桶热水是将军吩咐送过来的。你快些试试,水温合不合意?”
采苹转眸,果然看见旁边有个大大的木桶,热气氤氲,给原本清冷的营帐凭添了几分暖意。
脑海中现出将军男人味十足的阳刚面孔,原来是他!猛然之间,心里像是煨着一只小暖炉,无尽的暖意在心头缭绕开来,在这个异时空,在她全家被抄斩后,在她绝望之际,竟然还有人如此关心爱护自己,将军刚毅的面孔和冷硬的铠甲下,原来隐藏着一颗柔软细腻的心!
洗了热水澡,躺在柔软的床上,心情果然好了许多。
想着刚刚发生的事情,想着将军唇边那抹柔和迷人的笑容,怎么也睡不着。
她索性坐起了身,就着微弱的烛光,怔忪地望着手里的帕子,手帕有些旧,边缘上还有一点暗红的血渍。但是,这些掩盖不住手帕的矜贵和精致。
这是一块上好绢绸,上面用丝线细细绣着精致繁杂的纹路和花样,采苹不认识这是什么花,却知道绣手帕的人必定心灵手巧,因为这花绣得宛如天然所生,娇艳欲滴,粉嫩的花瓣上还凝着一颗晶莹的露珠,似乎垂头便可嗅到花的香气。
这么精致的东西,做起来想必费了一番心思,是女人送给将军的罢?
采苹呆了一呆,起身在小木盆中注了清水,将手帕细细地洗了,然后晾好。
第二天。
采苹将手帕叠得平平整整,送到将军营帐,刚走到营帐门口,便被两个守卫拦了下来,“将军吩咐过,不得任何人入内!”
“两位大哥,我找将军有点事”采苹陪了笑脸。
“不行”守卫绷着脸,拒绝的斩钉截铁,没有丝毫回旋余地。
“那”采苹垂首看了看手中的绢帕,无奈地叹口气,“麻烦你们把这块帕子交给将军”
“让她进来”帐子里传来将军低沉的嗓音,侍卫急忙垂头,收起了横在帐口的兵器,请采苹入内。
将军正在研究地图,见她进来,只是轻轻掀了掀眼皮,冷峻的面色让采苹一阵恍惚,昨夜的一切只是做梦吧?
“将军,谢谢你的帕子”采苹说完,双手捧了干净的帕子,恭恭敬敬地放在桌上。
将军“嗯”了一声,继续聚精会神地研究地图。
采苹站了片刻,觉得无趣,想要开口,又怕打扰了将军,索性转过身,蹑手蹑脚地准备离开。
“江小姐”将军忽然放下了地图,抬首唤住采苹,“军营中除了军妓,不允许女人出入。而军妓全部关在五十里以外的营牢里”
“啊?”采苹回过身,清眸盯着将军俊朗的面庞,不明白他的意思。
“所以,你必须离开军营,丞相生前有个好友,隐居在深山内,我给你修书一封,你去投靠他吧,安稳平安度过一生,也好了了丞相最后心愿。我会派人一路护送你,直到平安抵达。”将军转身在枕下取出一封信,上前递与采苹,黑眸里掠过一抹不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