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人家要吃皇上喂的菜嘛!”
鄯烨挑了挑眉,却是异乎寻常的耐心,他微微一笑,又举箸夹菜,小心翼翼地填入紫鸢张启的樱桃小口中,看着紫鸢心花怒放的表情,他深邃幽碧的狭眸深处却是划过一丝不漏痕迹的残忍。
紫鸢细细咀嚼,神色颇为陶醉,待她将口中食物咽下,又张开小嘴,笑吟吟地望着心仪的男子。
鄯烨便趁此端起酒杯凑到她唇边,道:“爱妃,喝一点儿润润喉。”
果不其然,紫鸢眸子始终停留在鄯烨脸上,没有一丝的疑惑,便一饮而尽,伸出小舌头舔了一舔唇边的酒渍,媚眼朦胧,如梦呓一般轻语:
“皇上,臣妾今天真是高兴,若是皇上日后天天对臣妾如此,便是死了,也了无遗憾!”
“哦?”鄯烨一挑眉峰,脸上又恢复意兴阑珊的模样,放下酒盅,修长的手指顺势挑起紫鸢的下巴,“爱妃此意,可是愿意与朕生死相许?”
“愿意!愿意!”
紫鸢忙不迭地点头,口中连连答应,似乎回答得稍微慢一些,鄯烨便会猝然改变心意,回答之后又似意犹未尽,难表心中情意,又忙忙补充一句:“纵是下刀山上火海,为了皇上,臣妾也是甘之如饴。”
鄯烨闻言一怔,唇边笑容竟是凝结,眼前一时恍惚,仿似闪过那抹熟悉得已经镌刻入心扉的纤弱身影,心中某处,便在想起她的刹那,隐隐作痛。
她从未说过,爱他。
可她毫不做作的清澈双眸,却在和他对视之时,将心中的情意泄露无遗。
她曾说,爱是消融仇恨的唯一方法。
殊不知,自己在不知不觉间,已沦为他一枚仇恨的棋子,只是这棋子,握在手中,为何如此沉重灼烫?她在哪里,是不是又遭受了什么危险与委屈?
“皇上?是不是臣妾说错了什么,惹皇上生气了?”
紫鸢见鄯烨面色凝重,良久凝视着窗外缄默不语,心中逐渐忐忑起来,慌忙摇了摇他的胳膊,小嘴嗫嚅,怯怯地问道。
鄯烨回过神,低眸瞥了紫鸢一眼,又望向窗外,眼神寂寥而失落,他抿了抿唇,继而开口低声道:“朕在想,这世间,究竟情为何物?”
紫鸢歪了歪脑袋,一脸的懵懂,不知道是不是酒精在作祟,她竟然意外地瞥见,鄯烨眼眸底处,涌上一层朦胧的水雾。
她摇摇头,想让逐渐晕沉的脑袋清醒一些,小手试探着伸向他的碧眸,想试试那水雾是不是幻觉。
鄯烨神色一凛,一把攥住她的手,眼眸中的水雾与柔情转瞬即逝。
在酒精的浸润下,紫鸢的脸蛋愈发的酡红,她媚眼如丝,嘤咛一声,又钻入鄯烨怀抱,娇嗔着撒娇:“哎哟,皇上,不要管那些了啦,臣妾头好晕!”
鄯烨勾了勾唇角,知道药效发作,紫鸢已经春心荡漾,忽地弯腰将她打横抱起,朝龙榻走去。恰在此时,殿外传来穆风刚劲有力的声音:“启禀皇上,安王来见。”
鄯烨放下床榻绡纱帷幔,整整华贵的袍领,似有若无的瞥了意识朦胧的紫鸢一眼,眸中的残忍与冷酷几近将空气冻结。
他挑了挑眉峰,咬着牙,邪肆地笑:“爱妃,朕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你对采苹所做的一切,朕要千百倍的讨还!”
鄯烨和安王势如水火,两人纵然平日里不动声色,相见之时却是暗潮汹涌。听到通报,鄯烨眯了眯眸,冷哼一声,转过身来迎上前时,却又微蕴笑意,双眸犀利深邃,让人看不透他心中所想。安王则是脸色微沉,一双狐狸眼里透着几分精明与警惕,充满敌意的睇着鄯烨,礼罢,便皮笑肉不笑道:“精绝皇帝之名,如雷贯耳,今日一见,果真是气宇轩昂不同凡人哪!不知召来本王,有何指教?”
安王平日从不说本王,此时在鄯烨面前,竟是有意突出了自己身份,话语铿锵有力,没有丝毫恭敬之意,显然不将鄯烨放在眼里。
鄯烨微微一笑,对他的问话仿似未闻,挥手示意婢女上茶。
茶香馥郁,热气袅袅。
鄯烨径自端起自己跟前的茶,微微呷了一口,又抬眸望着安王,笑道:“这是朕从精绝带来的御用茶叶,安王尝尝味道如何?”
安王瞥了一眼茶盏,竟是毫不避讳地从怀中掏出一枚银针,探入茶水之中。
鄯烨心里冷哼,俊面上却是波澜不惊,轻轻吹着茶杯袅袅而出的热气,对安王大不敬的行为视若无睹。
安王本是借此惹怒鄯烨,以便挑起事端,却不料鄯烨毫无反应。素闻鄯烨暴躁残忍,对自己这番举动为何不发怒?他若有所思的皱了皱眉,盯着并未变色的银针愣了一楞,终是自己给自己打了圆场,“嘿嘿”讪笑两声,端起茶,轻轻嗅了一嗅,便做出一副陶醉的样子,连连称赞:
“好茶,好茶。”
说罢,又将茶杯放下,竟是不饮。
对于他的小心谨慎,鄯烨暗觉好笑,这毒却是奇特,倘若只嗅香气,却能让人迷失心智,嗅了香气喝了茶,反而不会中毒。
时间一分一秒的滑过,转眼间,过去了两个时辰。
鄯烨出乎意料地出现在苏毗国主梁王的书房内,他似笑非笑,手里把玩着一本装潢精致的律法手册,状似无意一般,翻开一页,挑了挑眉,轻诵了几句,便霍然一笑,将书扔到桌上,“国主,素闻苏毗国法甚严,王侯将相和平民百姓可是一视同仁?”
“那是当然,当然。”
“哦,果真是治国有方”鄯烨说到这里,佯装倦乏,竟是掩口打了个哈欠。
国主见罢,赶忙陪笑,“皇上看来是乏了,不如歇息歇息吧?”
“也好”鄯烨站起身,却不料脚下一个趔趄竟是没有站稳,梁王赶紧伸手搀扶,鄯烨微微一笑,趁势挽住梁王的胳臂,神态甚是亲昵,“国主,只有我们两人,咱们就不要君臣相称了,毕竟已经是一家人了,等我回了精绝,便下令免掉贵国进恭的规矩,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