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晨,我率先起来,在浴室冲了个漫长而舒缓的热水澡。回到卧室,于子益已睡醒,背靠床头抽烟。窗帘拉开了一半,白烟悬浮在刺眼的阳光里。
那个迷乱而激烈的夜晚远去了,他半边身子浸在金色日光里,光影勾勒出我既熟悉又陌生的轮廓。美得让我有些悲伤。
他抬头一笑,展开一条手臂。我爬上床,枕在他肩上,抱紧了他。
我鼓起勇气问道:“你喜欢我吗?”
“喜欢。”
“好敷衍!”
“是确信,所以不用想。”他看着我说。
“可我仍觉得你遥不可及。”
“你不是抱着我吗。”他给我吸了一口烟。
“我是说心理上的。”
“我们都是独立的个体,不是吗?”他说。
香烟让我镇静,我从床头的烟盒里抽出一支,自顾点上。他没有阻止,轻抚我的头发。
“很不真实,这一切。”我说。
“什么是真实?”
“我不知道,但我能感受到。你常让我产生不真实感,除了昨晚。”房间里烟雾弥漫,颓废而慵懒。
“那我们再来制造真实。”
他用行动结束了这一次谈话。
我们在房间腻歪了一上午。临近中午才饥肠辘辘下楼觅食。周末人车熙攘,我走在阳光普照的街头,心里安然平静。他跟在我身后慢慢走着,我回头看他,他淡淡一笑。我的世界开始变得不一样。
那意味着我们接纳了彼此的一部分,两人分处的原有世界相互交叠、融合,形成了新的世界。然而新世界并不稳定。
我本以为还能再痴缠至少一个下午,可他突然告诉我,他要赶下午三点的飞机,去东边那座城探望父母。时间所剩不多,我要送他去机场,他不让我去。
“你等我回来。”他说,他交给我一把钥匙。
他走后,我没有立即回校,躺在没有他的空荡房间里抽他留下的烟。心里哀伤难止。那仿佛一种新的乡愁,无论如何纾解不了。跟他发短信通电话,亦无效用,我再回不去原来的世界。
我紧紧抱着被子,上面有他残留的气息。心痛得快要停止跳动。我后悔不该轻易恋爱,可我已爱上他,至少在那一刻是如此。
在我无可排遣之际,赵启打来电话。我彻夜未归,他有些担心。他的声音,把我拉回现实世界。
自于子益走后,我把自己封闭在小罐子里,不断往里浇注悲伤绝望情绪,整颗心沉浸其中,误以为全世界都陷入黑暗里。如今赵启把盖子打开,我猛然意识到我还是大一的学生,生活里不只有于子益和爱情,外面的世界依旧阳光灿烂。
我们约定去唱歌,只有我和他。
我在KTV楼下等赵启,旁边开着一家蛋糕店。于子益发来信息,他已过安检,准备登机。那一刻,我的食欲如山洪爆发,进店买了最小寸的巧克力奶油蛋糕。
包厢里赵启见我狼吞虎咽,笑道:“三天没吃饭啊!”
“我就是想吃!”
我将半盘蛋糕吃下去,胃里饱胀,嘴里留着浓郁的甜香奶油味,心里终于不慌了。剩下的被赵启扫进了肚。他比我能吃,也比我能唱。他没问我昨晚去了哪,我亦没提。
“要不你去报名吧?”我认真的建议道,这家KTV是某个歌唱节目的报名点。“以你的长相和唱功,搞不好就出名了。”
“你别逗了,我这三脚猫功夫,上得了那场合?”他哈哈笑道。
我也唱了几首歌,听得赵启直皱眉头。
我踢了他一脚:“什么表情!唱得很难听么?”
“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他捞起袖子,扫了扫雪白紧实的手臂,“唱得很好听,就是太伤感了点。”
“那我换歌。”
我唱了一首《知足》。唱的时候满脑子都是于子益的身影,此时的他该在万米高空飞行。他就像夏天的风,或雨后天边的彩虹,可以喜欢,但很难拥有。唱完后,赵启沉默了。
我问他:“异地恋很辛苦吧?”
他说:“我们不是热恋时异地,所以还好。”
我说:“或许男人容易习惯,女人要难一点吧?”
他点了点头,看上去应该深有体会。跟他一比,我要幸运得多,虽不能跟于子益厮守,至少还在同一座城。这样一想,心里舒服多了。
此前的凄惶无助只是应激反应。于子益忽然挤进我心里,撑开一片天地,当他不在身边时,就会现出原来所没有的空洞。可天不会随着他的暂离塌下来,他会再回来。我需要慢慢适应这新的世界。
“你喜欢你女朋友依赖你吗?”我问赵启。
“还好。”他干脆的答道。
“还好?”我吃惊的说道。
“只要不过分,就还好啊。但过分依赖就是束缚了。”
我顿时警觉起来,我现在分分秒秒都想缠住于子益,以他的脾性,大概会觉得腻烦。何况他跟我不一样,他并非初尝蜜恋的雏儿。
“我到了。”
于子益发来信息,我的心也随之落地为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