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嬷嬷皱眉,悄声答道:“守门的护卫帮忙打听了,说麻姑师太已经圆寂!”
好像晴天霹雳,曼凝大震。漆黑的瞳眸咻然张大,似是不相信般。半晌,她竭力缓和了神情,重新用淡漠伪装自己。可是,藏于袖中的双手却在微微地颤抖。
麻姑师太武功深不可测,兼修佛法,身体一直很好,怎么可能突然圆寂!
没错,又是凤绝干的!
他果然没让她失望!斩草除根是他一贯奉行的原则,既灭了冷家满门又岂会容麻姑师太活于世上!
唇瓣微颤,曼凝惨笑无声。恨极的嗜血佞戾化成眼底一滴清泪,挂在纤长的睫羽上,闪着寒凛的冷芒。
“大小姐!”易嬷嬷见曼凝的神色不对劲,连声低唤。“大小姐,你怎么了!”
收敛心神,曼凝强压仇恨和怒痛,提醒自己,此时不能乱了阵脚。计划还是要进行下去,麻姑师太已仙逝,她只能再另外想办法。
冰蝶从随车的小炉子里煎了茶水,端过来奉给曼凝。“大小姐,喝口茶润一润吧!”
曼凝端过茶碗,直到双手不再颤抖,便垂首慢慢地饮了半盏。再抬头,她的面色恢复了素日的清冷淡漠。扫视了几个贴侍的婢女,她轻声问道:“你们可有亲眷或者朋友在晋王那边当差的?”
三个婢女面面相窥,良久,还是易嬷嬷开口:“回大小姐,霜碧的表兄好像在晋王府里当差!”
曼凝目光扫向霜碧,霜碧顿时红了脸,羞窘地垂首。
见霜碧害羞,冰蝶就开口说:“没错,霜碧那位青梅竹马的表兄冯志豪就在晋王府做护卫!”
看着霜碧羞赧的神情,曼凝知道她与表兄冯志豪之间必有情意,这样事情就更好办了。于是,沉声嘱咐:“霜碧,必须让你表兄想办法帮我一个忙!”
霜碧缓缓抬首,呐呐地道:“大小姐要表兄做什么只管吩咐,只要他能做到,决不推辞!”
曼凝略一思忖,让冰蝶去马车里取来画眉的青黛,再展开素帕,在上面飞快地描了幅地图,上面标注了一些奇怪的符号,画好后小心折叠再交给霜碧。
“让你表兄设法把这张图交到六皇子凤翔的手里,速去速回!”
马车停在浓密的树荫下休憩,曼凝回到马车里等待着霜碧的消息。平静的外表下,思绪如波涛涌动,无法平息。
六皇子凤翔是个极度危险的人物,他邪佞残忍,喜怒无常,贸然接近他的人极可能丧命,但曼凝别无选择。放眼整个凤凰王朝,唯一能跟凤绝匹敌的只有他——晋王凤翔!
她想复仇,只能依附凤翔,否则凭她自己的实力根本无法撼动凤绝。
凤翔绝非善类,他甚至比凤绝更阴狠三分。曼凝招惹他,无异与虎谋皮,略不留神,就可能丧身虎口死无全尸!
只是,她已义无反顾!
事情进展得极顺利,大约一柱香的功夫,就见霜碧去而复返,并且还带来了一帮子带刀护卫。
曼凝认识那个为首的护卫统领,他叫张振群,是凤翔身边的宠信。凤翔派他过来,应该看得出对她的那张“地图”极重视。
嘴角不易察觉地微扬,曼凝不动声色地看着那队护卫走近。
“大小姐,晋王殿下派人接你过去!”霜碧俏脸苍白,被这样的阵仗给吓到了。她托表兄冯志豪想办法将那条绘了地图的素帕交给晋王,没多一会儿,晋王立刻就派护卫队来带走大小姐。
吉凶难测,霜碧的声音都有些颤抖了。
曼凝扫了霜碧一眼,示意她不要惊慌,目光再慢慢落向张振群。
张振群趋前一步,面无表情地打量曼凝几眼,问道:“那张地图是你绘的吗?”
曼凝微微点头,一个字都不多说。
“王爷口谕,传你即刻入内问话!”
由张振群前方引路,曼凝跟随其后,为防万一,她并未让婢女随行,怕自己遭遇不测连累无辜。
这是一个赌局,赌注就是她的性命!
原本在路上遇到凤翔时,如果小墨能顺利把他弄出来,她及时表演一出美女救英雄,也许胜算还多一些。但如今……她没有丝毫的把握!
进了普法寺,行约半盏茶的时间,拐进一扇垂花门,里面是幽静的院落,花木苁蓉,布置极雅致。
碧波潋滟的水溏之上红莲开得正好,彩蝶蹁跹其间,堤边一棵参天古柳,柔软枝蔓随风飘扬,绿意盎然。树下放着一把赤金镶边的乌木座椅,上面铺设着流苏椅垫。旁边设同样质地做工的小几,摆着玉壶金盏珐琅盘,盛着美酒糕点果蔬,每件器皿都价值万金,极尽奢华精致。
凤翔喜奢华讲排场,走到哪里都不忘享受。哪怕陪伴母妃进寺庙祈福,所用器具吃食都是从王府里带出来的。
曼凝走过来,正好看到凤翔负手背对着她立于水溏边。
那抹英挺颀长的背影充满了邪肆的张狂,每一根发丝都透着嚣张和强势,哪怕他什么都不做,什么都不说,只一个背影就令人心生畏惧。
“王爷,人带过来了!”张振群毕恭毕敬的禀报道。
衣袂翻动,负手背立的男子终于转过身来。那张完美到近似妖孽般的无铸俊颜几乎令人无法呼吸,就这么近距离地突兀地投进曼凝的眼帘。
曼凝微张眼睫,气息有瞬间的停滞,很快,她就收敛了惊艳,缓缓俯身下拜。“镇国公府沈氏长女曼凝见过晋王六殿下!”
片刻的沉寂之后,只听一个极是悦耳的声音带着微冷的薄哂,道:“你是沈家的人!”
听得出来凤翔语气里的冷意,曼凝却并无惧色。她落落大方地缓缓抬首,目光平和,不亢不卑。“是。”
凤翔微眯了狭长的眸子,似笑非笑地直视着曼凝。眼前的女子容颜清丽,气质娴雅,神情疏淡却保持着应有的礼节。她并未如寻常女子那般乍然见到他的容颜而迷乱,尽管眼底也划过短暂的惊艳,但稍纵即逝,瞬间就船过无痕归于淡漠。
他的目光在曼凝周身逡巡,最后在她眉心的那颗胭脂痣略作停留,抿了抿珊瑚色的殷红薄唇,将手里的一方素帕丢还给她。“你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