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青春文学暹罗曲国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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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湖海龙宫里,夜明珠散发出明亮的光,人们慌忙迎接从陆地归来的龙王。按照龙王的吩咐,待命的裙带鱼把落入波斯国的人封进北极冰做成的大铃铛里,瞬间移动运回湖海。湖海龙王无暇脱去满是鲜血的衣服,急忙走到正在融化封住蔷花的冰铃铛的冰泉烫汤旁。但是,湖海龙王看见沸腾的白色泡沫里的金色头发,暴跳如雷。

“谁叫你们把那家伙带来的!深蓝色头发的女子在哪里!”

“那个……殿下!那个女人在那小子的怀里面,本来想把他们分开的,但是分不开……”

裙带鱼的辩解不是谎话,虽然把他们分开了,但是无法拆开他们紧握的手。湖海龙王的头一阵阵地痛,一边揉着太阳穴,一边埋怨道:

“怎么可以这么黏糊,该死的!”

骂完话的湖海龙王,站直身子,双手在空中一挥,出来一个蓝色水珠的东西。蓝水水珠已经入到冰泉烫,就慢慢地下沉变大。咻的一声停止变大的水珠里,悠悠地飘着纳德尔的头发,不一会儿就看到了紧紧抱着蔷花闭着眼睛的纳德尔。

从纳德尔的臂弯缝隙里,可以看见蔷花深蓝色的头发,湖海龙王的心情才稍微平复下来,手一挥,把水珠移到地面上。水珠发出啪啪的声音,他用指尖划了一下水珠,水珠砰地一声就裂开了,两人落在了地面上。在冰冻心脏的北极冰里面呆过的两个人,身体里面还留有寒气,衣服也冻得硬邦邦的。因为冰封,蔷花被剑刺伤的部位并没有流太多的血,而是保持着原来的样子。湖海龙王本以为只要插在武振和蔷花中间的家伙死了的话,就没事了。蔷花掉进海里的话,他肯定也会跟着跳进去,现在应该只是把蔷花救回来而已,他本来只想救蔷花的,没想到这个家伙竟然跟到这里来了。

“这家伙为什么粘得这么紧啊?”

想把纳德尔和蔷花分开的湖海龙王,皱起了眉头。裙带鱼没法把他们分开的时候,就知道因为纳德尔抱着蔷花,所以没法分开他们。“但是,这是怎么回事啊?蔷花的手臂,居然也是紧紧抱着这家伙,跟那家伙一样,她和他十指紧扣。嚯,看来这孩子在跟这家伙生活的期间,产生感情了啊?那怎么行!愚笨的太子该怎么办?不行。”

湖海龙王闭上眼睛运气,触须般的发丝渐渐变长,缠住两人。发丝越来越长,缠住两人的过程就像是在编制红色的被子。发间开始潺潺地渗出清水来。不一会儿,湖海龙王的额头上就凝结了汗珠,发丝也一点点的变少。被发丝缠绕着的两人的原本僵硬的身体开始变得柔软起来,与此同时,蔷花伤口上的血也开始流了出来。

“因为这该死的家伙,消耗了两倍的功力!啊,滚一边去。”

湖海龙王使尽浑身解数,也无法将纳德尔手指掰开,蔷花的血已经淌到地上,气急败坏之下,他强行把纳德尔的手指全都扳断。传来让人胆颤的咔擦声,纳德尔的指骨错位后失去了力气,才放开了蔷花。湖海龙王一把抓起纳德尔扔到一边,用力拔出插在蔷花胸部的短剑。剑一拔出来,血就喷涌而出。湖海龙王用短剑在自己的小手指划出一道伤口,把血滴在蔷花的伤口上,蔷花的伤口就开始滋滋地愈合了。

“陵鱼皮!”

站在一旁的部下,打开扇贝,取出陵鱼皮递给湖海龙王,龙王把陵鱼皮贴在了蔷花的伤口上。跟以前治疗鹏鸟的时候一样,陵鱼皮就像是蔷花的皮肤一样,紧紧地粘在伤口上,然后慢慢的愈合。被短剑刺伤的地方,完全愈合了,没有任何痕迹。湖海龙王的血,啪嗒啪嗒地滴在生命垂危的她的嘴唇上。湖海龙王把血送进蔷花的嘴里,突然发现她发丝中骇人的伤疤,明白了那天她失去功力的原因。只要被月光照耀到就会显现出火花模样的额上,烙下了烙印,所以妹妹传给她的功力才会消失。想到这里,湖海龙王咬牙切齿:

“等我治好了蔷花,我就要把那个家伙粉身碎骨,喝他的血。”

“咳咳!”

“蔷花!”

湖海龙王的血一流进去,蔷花的生命之火就像是被点燃了一般。蔷花咳着吐出水后睁开了眼睛。“这里是哪里啊?这个相貌奇异的男人,是刚下跟武振在一起的人。但是,我怎么会还活着呢?明明被剑刺中,掉进海里面了的。”

“你是谁!”

听到蔷花敏锐的嗓音,湖海龙王松口气微笑道:

“活过来了啊!不管怎么说还真是夫妇同心啊,说话的语气跟你的丈夫到挺像的。”

“我问你是谁!”

现在好像是告诉她真相的时候了,以前还担心她得不到父亲的关爱,和把她赶出来的丈夫的安慰,不跟她说她母亲的事。但是现在有个叫做武振的家伙深深地爱着她,所以告诉她也无妨。

“我是你母亲的哥哥,是你的舅舅。”

“舅舅?”

“是的,你母亲是我的妹妹,玉皇大帝的女儿。因为爱上凡人,所以被……”

“纳德尔!”

刚想告诉她,她母亲是怎么死的,蔷花悲切的喊着推开湖海龙王。蔷花把趴到在地上的纳德尔翻过来抱在怀里。

“纳德尔!纳德尔……你醒醒,醒醒啊!”

“他已经死了。”

从纳德尔惨白的嘴唇和还挂着浅浅的微笑但已经僵硬的脸看得出来,蔷花知道他说的不是谎话。蔷花把纳德尔的头枕在膝盖上,颤抖地用手捧着他的脸。

“我命令你,睁开眼睛,你不是说过要保护我吗,嗯?”

即使自己下命令,他也还是没有一点动静。蔷花抓住湖海龙王的衣袍,跪求道:

“求您救救他吧,快点……”

“他该死,伤害了你,折磨了别人,你父亲也是被他害死的,你现在让我救他?”

“他是给我爱的人……所以……请救救他。”

“这是个难题,担忧的事情变成现实了?人心真的就像大海的天气一样,变化无常。就像人类所说的,两个人离得远了,心也就远了。而且这个家伙还这么爱蔷花……离开太子跟他生活的日子里,被他的真诚感动,所以移情别恋了?”

“我没空救与你没有关系的家伙,我不能答应你。”

“我爱过他。”

湖海龙王的拒绝,让蔷花吐露出隐藏在内心深处的羞涩的心,也确定了自己对他的感情就是爱情。

“我爱武振。即使他怀疑我,想要杀死我,但如果说他处于危险中的话,为了他,我可以献出我的生命。他可以拥有我的一切……但是纳德尔不同,纳德尔只是占有针眼般大小位子的可怜之人。我给他的也只能是这些了……”

“太不像话了。你既爱太子,又爱他?你有两颗心吗?不可以。如果你救活他问题就会变得很复杂。太子刺伤你肯定也有他的理由。为了能救下公主和你,只能让太子先刺伤你,是我要太子这么做的。就连这个家伙告诉太子,你怀了他的孩子,太子都不相信,好好珍惜太子对你的爱吧。”

湖海龙王好像把自己当成了武振一样。蔷花摁住胸口,不掺杂任何的虚假,开始向湖海龙王吐露自己真实的内心想法。

“心好痛……虽然武振让我哭过,让我笑过……但是纳德尔总是让自己心里酸酸的……”

谁又能怪蔷花呢?一心只爱着她,对她呵护备至的温柔的纳德尔,世界上又有几个女人能抵挡他的诱惑呢?如果连在心里空出针眼般大小的位置给他就是犯了大罪的话,那么所有的人都要下地狱,人类就要灭绝了。

“请救救他吧……求您了……”

湖海龙王看到跪在地上祈求自己的蔷花,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为什么人类是如此的复杂,让人难以琢磨?无论怎样去感知,他所能感受到的只有蔷花悲痛的内心,除此之外再无其它。湖海龙王不是人类而是神仙,也无法理解到这种悲伤的爱情。

清风拂过,微波荡漾,龙宫的生活的就是这样的单调。作为舅舅的湖海龙王,吩咐忠实的御医,给蔷花献上有助于她恢复的最好的药材,蔷花喝了药就睡觉。蔷花也从舅舅那里听到了关于母亲的故事。为了救自己和父亲,可怜的母亲独自踏上了解救他们的路。知道事因之后,蔷花对于母亲的怨恨也一扫而光了。舅舅说她和她母亲一样固执,外貌和性格也是如此相似。眼睛已经湿润的舅舅嘱咐她一定要快点恢复健康,约定到时候再进入冰泉汤去解救纳德尔。

为了自己,为了正在等待着她的武振,为了可怜的罗史辉,蔷花强忍着咽下苦苦的汤药。如果不把纳德尔救活,自己也就不能全心全意得回到武振身边。不想把死去的他一辈子都埋藏在心里。蔷花认为只要纳德尔忘记她,就会变得幸福。如今纳德尔也应该幸幸福福的了。“忘记我去寻找你自己的幸福吧。这是你……爱我的最好的方式。”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的蔷花翻开旁边桌子上的书,书签内藏有她的宝贝。不久之前,突然出现的武振刺伤了蔷花,他也受了很重的内伤。湖海龙王派部下给武振送药,部下回来的时候把武振给的礼物带给她,这是武振在经过某个港口时採了的一小束野花。虽然这只是一束没有放置信笺,孤零零的花束,但是也可以让蔷花感受到花束中承载了武振对于她满满的爱意。蔷花想,武振一定是很小心翼翼地摘这束花,尽量不弄掉那些比他小指还要细的花瓣,然后一边想着他一边把花风干。蔷花很是思念那个为了能同时救下她和公主不得已刺伤了她,那个无法用文字和语言表达出自己的自责,唯有将自己心意藏在花中的他。想念他那傲慢的微笑,想念他讲的月亮妈妈和星星孩子的故事,想念他给自己取暖的臂膀。

“那么认真地在想什么?”

湖海龙王一进入厢房,蔷花起身,抬起头微笑着。

“您都了解,为什么还要这样问。”

“你不是说好好呆着。到中间来,坐下吧。”

湖海龙王先坐下后,蔷花也坐了下来。蔷花穿着淡绿色绸缎制成裙子,裙子上有用金粉绣成的零星花纹,短发齐肩。多亏喝了湖海龙王的血,头发才开始生长,神力也稍微有所恢复。湖海龙王越看越觉得侄女蔷花可爱,她简直和自己的妹妹长得一模一样。虽然她到了做母亲都绰绰有余的年纪,在湖海龙王眼中,却还是那个用胖乎乎的胳膊堆砌沙城的孩子。一时陷入回忆之中的湖海龙王,想到自己是有要紧事才来找她的,打算问问蔷花的意见。

“本想把被冰泉汤冻住的纳德尔救出来,可是我很犯愁啊。”

“这话是什么意思。”

“难道我不了解那个家伙吗?他像水蛭一样,是一个即使死也不会和你分开的人。到时候他一睁开眼看到你怎么办,不知道到又会制造出多少麻烦。在你丈夫武振那里我也无法保全颜面。再说在这个世界上有哪个疯子会想要救活结有冤仇的情敌呢?”

“不知道。”

让湖海龙王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蔷花只用“不知道”来回答,她也告诉舅舅自己的想法。

“太子绝对不能知道纳德尔还活着。让他永远忘记罗史辉就是纳德尔这件事。这个秘密只能我和舅舅知道。”

“那么我应当怎样做呢?”

“请先救救纳德尔,只要给我一杯茶的时间,我会想出办法的。”

“茶?”

蔷花垂下眼睑,说出了解开武振和她,恩辉和纳德尔四个人之间打了死结的缘分的方法,而不用剪短这种缘分。

“让纳德尔吃可以消除记忆的药。就是之前舅舅您拿给太子,让我吃的那种药。他……只要他的记忆中还有我,他就是一个无法幸福生活的可怜之人。您的话是对的,如果太子知道他还活着的话,就会觉得是我背叛了他。可是有一个女人还在苦苦地等待着他生还。让纳德尔去一个再也回不来的遥远的地方和等着他的女人一起生活,这样他,我和太子都能幸福地生活,请您答应吧。”

湖海龙王没有草率得回答,而是仔细得想了一会儿。虽然不救纳德尔,太子会放心,但是这样的话,会给蔷花内心留下永远无法弥补的伤痕。而且蔷花说有个很喜欢他的女人,到时候让他忘记所有的事情,把他捆着送到很遥远的地方去。这样好像四个人的愿望都能够满足。这样的的话,我也就安心了。湖海龙王点头表示接受蔷花的请求,然后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一起去吧。看看到底冻得有多结实。”

“不甚感谢。殿下。”

蔷花膝盖微曲以表谢意,面带微笑的湖海龙王对她只有一个要求:

“叫什么殿下,叫舅舅就行。何况这个世界上除你之外,我也再无其他亲人了。”

听了湖海龙王的话后,蔷花点头示意,白皙的脸上也充满了笑容,乖乖地跟在舅舅的后面。

冰泉汤前寒气逼人,深入骨髓。湖海龙王站在咕噜咕噜沸腾着的白色液体前,用手搅拌液体,一抬手,比划了几下,弄出一个蓝色水滴。蓝色的水滴沿着他手指的方向进入冰泉烫,把冻得硬邦邦的纳德尔包裹住向外边移动。水滴爆破,沾着蓝色液体,全身挂着霜的纳德尔露了出来。纳德尔冻得发紫的皮肤和黑色的嘴唇足以证明他已经死了。看着这样的情景,蔷花被深深得震撼到了。她回想起那天在悬崖边下去后,两人之间的对话。

“我死了吗?”

“没有,没有死。”

“为什么这么痛?”

“只是暂时的……我在你身旁呢,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

“纳德尔……直到我睁开眼睛,你都要在我身旁。知道了吗?”

“我会的……”

湖海龙王把自己红色头发抛入空中,这些头发像茧一样把纳德尔包裹起来。湖海龙王通过发梢给纳德尔注入真气,他额头和脸上也挂满了豆大的汗珠。过了一会儿,湖海龙王为他注完真气后,收回头发。纳德尔乌黑的嘴唇颜色逐渐变浅,恢复了血色。

“这个该死的家伙,身材这么魁梧,把我的真气全吸走了。”

湖海龙王一边不停得抱怨着,一边扎破小拇指,挤出血来滴在纳德尔的嘴唇上。纳德尔像白纸一样苍白的脸也逐渐恢复血色。他被沉重的眼皮压着的眼珠一开始转动,蔷花不顾弄湿裙子,跪了下来。

“睁开眼睛……纳德尔,睁开眼睛啊。”

蔷花的声音传到纳德尔的耳里,唤醒了他虚无的意识。眼皮下的眼珠转得更快了。让人不敢相信的是纳德尔睁开了眼睛。他那清澈的墨绿色眼睛里,只有蔷花一个人。

“埃丝特……”

“嗯……嗯。”

蔷花点着头,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允许纳德尔叫自己埃丝特。

蔷花暂时居住的庭院内,有一座寂静的亭子,她和纳德尔准备在这里喝茶。放在火炉上的水壶,慢慢开始冒出水蒸气来。蔷花已经完成了把纳德尔送走的第一步准备。她把可以消除记忆的药在他喝茶的杯盏四周都涂了一遍。从茶水沸腾,再把茶叶放入茶罐,泡出浓浓的香气,这也是她和纳德尔在一起的最后一段短暂的时间了。纳德尔只要用涂有药的茶杯喝茶,在数到二十之前,他将丢失所有记忆后晕倒。这样一切就都结束了。曾经这个把爱情视为生命的傻男人,再也不会记起她,直到死也不会放弃她……有关爱情的一切也记忆将全部都忘记,她能为纳德尔做的事情,也只有这些了。

接上了被折断的手指,因为冰泉汤的寒气还未散尽,还穿着好几层衣服的纳德尔,看着正在准备茶具的蔷花,自言自语道:

“看着你备茶,才知道得不到的才是最可贵的。”

“什么?”

“你为我煮茶,对我笑……我还以为会是一种很特别的感觉呢,没想到你真的这样做了,我又觉得没什么了。”

对于纳德尔来说,这一刻的幸福时光是如此得弥足珍贵。他要求的也不多,只是一些微不足道的事情罢了。对于别人来说这些可能是再熟悉不过,并不会放在心上的小事,但是对于纳德尔来说却饱含了他炙热的渴望。

“原来天不会裂开,地也不会塌陷,只是心里有些激动,就只是这样罢了。”

“你还真是脱胎换骨了,恭喜你啊。”

即使听到蔷花满含讽刺的话语,纳德尔依然只是微笑着,表示死而复生的自己对蔷花的感情依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