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图郡在关东算不上大地方,事实上按面积来算只能和寻常的县等同,之所以设郡制,最重要的还是其背后所靠的关东第一山,长白山。
长白山范围极大,无数灵药灵物都分布在其中,而安图则是处于进山必经的要道之上,所以无数想要进山寻宝的江湖中人多选择在此落脚。
人一多,各个行业自然也就发展起来,除了各个有名的大客栈和邸店,供江湖豪客纵情风月的青楼也起了数家,其中以风月楼最为出名。
关东民风彪悍,多讲究豪爽肆意,其江湖氛围亦是如此。
但风月楼却反其道而行之,处处引用江南道的青楼风貌,无数美娇娘都出自江浙一代,说话轻声细语如春日早莺。
再加上风月楼老鸨的调教,这些美娇娥娇羞的姿态把来这里的那些五大三粗的江湖汉子哄得晕头转向,身上的银钱往往都耗在这个销金窟里。
当然,最是钟情于书中所述江南佳人的读书人们,也有不少前来体验他们不曾见过的江南“风貌”。
风月楼开到安图第一青楼当然有它的背景。
前几月有个锦州来的豪客仗着自己一身武艺在这里白吃白喝然后就要走人,全然没有付钱的打算,后来起了争执,第二天开始就再也没人见过这位豪客了。
直到最近人们才悚然发现安图街巷上多了一个被斩去双腿废掉经脉的乞丐,俨然就是那位被称作锦州虎实力几近入品的豪客。
没有人知道风月楼的背后是哪个势力,但人们知道永远不要去那里闹事。
圣唐以来,对江湖的约束便极低,武道大兴。
武者实力也有了明显的界限,有外家四炼,身体形意依次递增,更有内功四入,息肺心气由表及里,当四炼四入皆至顶峰,意气相投则劲力生,明劲三品,暗劲二品,化劲一品。
三品可为小宗师,得开宗立派。二品则为大宗师,已可叱咤江湖,各处势力无不奉为座上宾。一品为江湖巨擎,主导着整个江湖的风云变幻。
江湖有传言,一品之上尚有先天四境,但此四境之人,就不是一般人能了解和接触的了。
圣唐皇帝崇尚武道,其言,若外敌犯境,我圣唐江湖亦可为国出一大力。故此对于武艺高强并愿意为国效力的武人,各个地方的官员都是奉为上宾的。
所以如今圣唐尚武之风极盛,稍稍有些家资的人们都会去各个武馆学上个一招两式,走在街上,那些腰间配着长剑的公子哥和背着裹布大刀的彪悍汉子十分常见,百姓也已习以为常。
今日乃九月十五,安图大集,附近各个县村的百姓和居住在长白山的山民都会聚集到此处,他们或以物易物或以物换钱财来购置生活所需,十分热闹。
一日的集市到了酉时便接近终了,圣唐以后,取消了以往延续百年的坊市隔离制度和宵禁制度。
在戌时以后于城中行走被城中巡逻的官兵看见,只需出示能证明自己身份的东西即可,不过寻常百姓依然还是延续着自己的习惯,天黑便回家歇着了。
此时已是黄昏,虽是秋日里但因为安图本地偏北,此处的温度已是十分低了,不少人裹着厚厚的袍子匆匆赶赴自己的住处,入城的人已经寥寥无几。
一道身影却在此时走近了城门。
借着夕阳的余晖,城门驻守的官兵看清了来者。
那是一名只着一身黑衫且提着一个木匣的年轻人,其面相普通之极,但一身冷意却怎么也遮不住,官兵不由打了个哆嗦,见惯了江湖人士的他自然明白面前的年轻人必然属于不好惹的那群人。
“进城出示户碟。”
黑衫青年也不废话,取出自己的户碟便递了过去。
“奉天,柳刀。进去吧。”官兵检查了青年的户碟,感受到站在青年近处的他身上冷意凭空又多上数分,一点也不敢刁难便赶忙低头放其入城。
柳刀笑了笑:“谢过了。”伴随着柳刀的笑容,官兵感觉自己身上的冷意也渐渐消散了。
“行了,赶紧进城吧,这鬼天气一会你怕是找个住所都难。”
官兵摆了摆手重新站在了岗位上,而当青年和他擦肩而过时他才注意到这名叫柳刀的青年面色相当苍白,不由小声嘀咕:“怎么一张死人脸……”
柳刀提着自己手中的木匣进了城,缓缓向风月楼方向走去。随着秋风凛冽的鼓吹,他不时捂嘴咳嗽两声,脸色苍白的近乎透明。
风月楼门前站着四五个护卫,都是雇来的江湖武人,实力皆不俗。
看着不断捂着嘴咳嗽的柳刀走近风月楼,几人脸上都流露出了揶揄的笑意。
一名手持数十斤铁棍的壮汉直接开口笑道:“小子,你这身子骨不行就别强撑着去娘们肚皮上快活了,就不怕哪天死在上边?”
柳刀笑了笑并不搭理,只是站在门口等人。
寒风瑟瑟,温度渐低。
几名护卫也开始发冷,都从屋里拿了几件厚衣服披上,而柳刀却似乎一点都不在乎渐冷的温度,仍是面无表情的站在原地。
护卫头头是一名中年人,相貌中正,但脸上一道骇人的刀疤却彰显了其经历的不平凡,他看着柳刀似乎想起了什么心事,寻思着面前怕又是什么一片痴心在花魁却没有钱财入楼的读书人。
“唉!我说小子,大男人到青楼快活快活也就罢了。学那书上的痴情种子可就完全是扯犊子了啊!赶紧回家去吧,多读几年诗书考取功名可比什么都强!”
柳刀听言开了口:“前辈言重了,我只是在等人罢了。”
中年人见柳刀并不领情,也不再多言。人人有人人的想法,自己年轻时不也是如此倔强吗,现在混的也不能说好坏,只是多了许多遗憾罢了。
过了一会,只听吱呀一声风月楼的侧门开了,从中走出了一名管事。护卫自然是认得风月楼的李管事的,赶忙点头示意。
李管事朝中年人笑了笑,赶忙几步走到柳刀身边低头说话:“柳公子,今日云娘身体欠佳,由我来引你入门。”
柳刀点了点头便跟其从侧门进了风月楼,几个护卫见此也终于明白了青年的身份肯定没有自己想的那么简单,不过也仅此而已了,他们和那个黑衫青年注定不会再有什么大的交集。
李管事领着柳刀左拐右拐走入了风月楼的后楼,风月楼的前后两楼招待的客人身份截然不同。
前楼多是前来寻欢的江湖莽汉与普通的各地豪绅,而能够进入后楼的则必须是非富即贵到了一定地步才行。
不过似乎柳刀并没有寻欢作乐的意思,而是在管事将其带入一间偏房后便关上了房门。
他轻轻从怀中拿出了一件青石玉佩,缓缓走近大厅的一处木雕,玉佩被插入一处缝隙里。
随着一阵轻微的机括声响起,屋内的床板缓缓移开,出现了一个供一人跳入的洞口,柳刀提好匣子便纵身跳入了其中。
李管事在静静的在房门外站着,直到一炷香后才推开房门,此时的洞口早已合上,只剩一堆玉石粉末落在地上。
他默默清扫了粉末便关上房门离开,整座偏房很快便又恢复了原来的模样,似乎这里从没有人来过一样。
那洞内无他,仅有一辆简单到只能让一人坐下的小矿车。
柳刀坐入其中后伸出右手将内力注入矿车侧壁的一处凹陷里,矿车迅速移动起来,在黑暗中带起的急促风声竟比寻常马车的速度都要响上数分。
一炷香的时间过去后,矿车停了下来,柳刀跳下车,推开了矿车正前的木门。与此同时,他身后的矿车也被从上部掉下的巨石砸成了一堆废铁,很显然这种矿车都是一次性的。
木门打开后别有一番洞天,在正前方呈现的是一处极宽阔的广场,四处都有火把照明。
在广场侧边有一栋黑楼,其尽头则有着八座似平常市集里普通商铺的黑房,在各个店铺前都站着数人与老板交流,不时有人拿到一块木牌后进入店内。
广场的四面八方则都是如柳刀所出来的木门一样的构造,每一扇门前都站有两个身着青色服饰的侍从,不时有木门打开有人从中走出。
在八座房子背后,是一处大殿,大殿此时灯火辉煌,定睛一看,竟是无数夜明珠嵌在大殿四周以供照明。
上千颗夜明珠使殿前的台阶明亮无比,不过此时并无一人走在台阶之上。
那八座房子和大殿之间泾渭分明,在店铺前的几人在偶尔看向大殿时无不透出渴望的神色。
身着青衣的侍从接过柳刀手中的木匣,当他看到木匣上刻着的寅字手微微一颤,赶忙向广场侧边的办事处走去。
柳刀看着面前的场景深吸了一口气,这半年来时刻紧绷的他到此时终于放松了下来。
不一会青衣侍从就从办事处拿到一暗红色的木牌恭敬地递给柳刀。
柳刀拿着木牌,缓缓穿过广场向大殿走去。
所有在八房前广场聚集的人们都抬头看向了柳刀,随着一声浑厚的宣读声响起,畏惧和嫉妒发狂的扭曲神情出现在了每个人脸上。
“仁堂柳刀,成功完成斩杀天魔李逵之任务。任务等级:寅。”
天色已黄昏,有人提头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