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云川再一次从噩梦中惊醒。
最近总是做同一个梦，走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屋里，推开一扇又一扇门，每扇门后面都是一片漆黑，直至推开最后一扇门，眼前一阵亮堂，耀眼的阳光刺得他睁不开眼睛，他眯着眼睛，一脚跨出去，身体突然失去平衡，急速下坠，原来门后面是万丈深渊。
身边的顾娟背对着他蜷缩成一团，眉心紧蹙着。
一个黄咪咪就让她如此排斥，沈云川不敢想象——
睡不着，沈云川走出卧室，半夜坐到客厅，打开电视，将声音调成静音，他眼睛发直地盯着电视。
毫无意识的，心底一声接一声地叹气。
一个顾娟就让他分身乏术，现在又蹦出一个大着肚子的乐小嫚。
乐小嫚消失了一段时间，说是出国进修了，回来时肚子已经鼓得像个球。
沈云川去看黄咪咪，才遇到了大着肚子的乐小嫚。
乐小嫚说肚子里的孩子与他无关。
除了乐小嫚，其他人都认定她肚子里的孩子跟沈云川脱不了关系。
连沈云川自己也这么认为。
同时心里也存在着一丝侥幸，万一真不是他的呢。
他会很乐意做这个孩子的干爹。
唉——
沈云川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所谓红旗不倒，彩旗飘飘的美事，对他来说，根本就是一场灾难。
他玩不转。
他现在手机时刻不离身，连上厕所都带着。
在许家宝的广而告之下，老同学都知道沈云川要当爸爸了。
猴子和胖三祝贺的短信一个接着一个。
仿佛这是一件多么荣耀的事。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男人出轨也变成值得炫耀的资本了？
一大早，乐小嫚的妈妈就打来电话，小嫚想吃什锦包子。
乐小嫚爸妈已经把沈云川当成准女婿了，只等着他离婚。
沈云川开车出门，去给乐小嫚送早餐。
乐小嫚胖得像只企鹅，一点不难看，很可爱。
看见沈云川拎着包子进来，她立刻横眉冷眼的，一副很不欢迎他的样子。
乐妈笑着拉着沈云川坐到餐桌边，四个人一起吃早餐。
乐小嫚吃饱了回房躺着。
“离婚的事办得怎么样了？没有结婚证，办不了准生证，没有准生证，开不了出生证明，开不了出生证明，就上不了户口，上不了户口，孩子就黑户了，黑户以后就上不了学——”乐妈拉着沈云川去她房间聊天。
沈云川被她念叨得脑袋发昏。
“要不要我出面跟她谈？为了小嫚和孩子，我拼了这条老命，舍得一身剐。”乐妈一语双关地说。
好不容易安抚了乐妈蠢蠢欲动的心，沈云川头昏脑涨的离开。
去对面一栋楼看黄咪咪。
“离啦？”沈云妮急切地问。
沈云川直奔小婴儿床，他现在只想跟黄咪咪待在一起。
“可爱吧？想要孩子吧？顾娟生不了，乐小嫚已经怀上你的儿子了，你还犹豫什么？”沈云妮跟过来，柔声诱拐道。
“嘘——”沈云川握住黄咪咪的小手，一脸不耐的发出长长的嘘声，沈云妮吵死了。
“要不我去跟顾娟谈？那房子我也不要了，全部给她。”沈云妮大方地说。
沈云川买的房子，房产证上也写了沈云妮的名字。
黄咪咪小舌头一吐一吐的，不安地蠕动起来。
“是不是要拉了？拉粑粑了？黄颜——”沈云妮紧张地大叫。
黄颜从书房过来，弯腰抱起女儿，检查她的尿片。
“咦——好臭！”沈云妮急忙伸手捏住鼻子。
沈云川去洗手间，用咪咪的专用小盆接了温水。
黄颜坐到床边，摘下脏了的尿片，沈云川端着盆走过去，用小毛巾洗咪咪的丰臀。
沈云妮躲得远远的，皱着脸看热闹。
两个男人合作给咪咪换上新的尿片。
咪咪发出嘤嘤的哭声，沈云川接过来，黄颜去冲泡奶粉。
别看沈云妮奶大，奶水却少得可怜，喂了一个月，一滴奶水也没了，黄咪咪改喝奶粉。
“你适可而止吧。”沈云川轻轻摇晃着黄咪咪，冷眼看一眼沈云妮。
因为房子的事，沈云妮一直跟黄家二老闹着。
快生的时候，黄颜爸妈承诺，只要生个儿子出来，家里的几套房子全部送给她跟黄颜。
结果生了个女儿，黄颜爸妈再也不提房子的事了。
沈云妮拼着鱼死网破，房子不给她们咪咪，也不许给黄颜的大女儿！
要有都有，要没就都没。
黄颜拿着奶瓶走进来，抱过女儿，喂她喝奶粉。
粉雕玉琢的小人，真是可爱极了，黄颜眼神温柔的凝着女儿的小脸。
沈云妮端着铝锅，去公婆家打早餐。
公婆家有保姆，住得也近，走几分钟就到了。
她不是贪这点早餐，而是表明她的态度，公婆家的一草一木，都有她的份！
“你后悔吗？”沈云川突兀地问。
“不悔。”黄颜坚定地说。
当初跟沈云妮搞到一起，也不是因为爱情，只是想打破不死不活的生活状态。
再婚后，还是感觉很无趣。
直到咪咪的出生。
黄颜一下找到了人生的意义，仿佛他活着，就是为了等待这个小天使的降临。
等了四十几年，终于等到，他怎么可能后悔！
“我姐，她——”沈云川艰难地想着措辞，实在找不出沈云妮身上的优点，真是难为黄颜了。
谁在乎呢，黄颜看着咪咪温柔的笑。
沈云川告辞离开，路上又接到沈英的电话。
离婚了吗？
要不要我出面？
所有人都在等着他离婚。
沈云川没回家，像游魂似的飘进公司。
李二妹打印出电视台发来的邀请函，交给沈云川，没什么意外，过几天就去电视台录一档谈话节目。
沈云川心不在焉的看着邀请函，“能不能向后推推？”
“要推多久？我跟电视台协商看看。”李二妹问他。
沈云川心里默算着乐小嫚的预产期，“三个月。”
李二妹感觉三个月太久了，打给电视台之前，她先打给林先生。
林森森发现沈云川最近又变得蔫头耷脑的，一副魂不舍守的样子。
“后院又失火？”林森森上午赶到公司，走进沈云川的办公室，他正一动不动的仰躺在转椅上，眼睛发直地看着窗外，一副痴呆模样。
听到林主任的声音，沈云川一下收回搁在办公桌上的腿，坐端正了。
“说说。”林森森笔直地站着，手指敲一下办公桌，严厉地盯着他。
他这副魂不舍守的样子不改过来，早晚要在手术台上酿成大错。
“酒后乱性，有了。”沈云川看着他，呐呐道。
林森森再次敲一下桌子，“副院长没说错，你真的人品有问题。”他冷声道。
沈云川垂下头不吭声。
“你人品的事我不管，我只要你高超的医术。”林森森开口道。
“快刀斩乱麻，处理好了，再上手术台。”扔下一句话，他直接转身走人。
沈云川从笔筒里拿出一支铅笔，在纸上涂鸦。
一台完美的手术，技巧只占25%，正确的决策占75%，面对高难度的复杂手术，要第一时间抓住重点，问题才能迎刃而解。
乐小嫚肚子里不是他的孩子，顾娟发现他酒后乱性的事，要跟他闹。
乐小嫚肚子里是他的孩子，那么他的余生都不会太平。
这两种情况都是在他跟顾娟保持婚姻关系的前提下。
跟顾娟离婚，不管乐小嫚肚子里的孩子是不是他的，都不会产生太大的影响。
综合考虑，离婚似乎是最好的解决方案。
沈云川喉咙里涌上一股铁锈的味道，一想到离婚这两个字，心就像被千刀万剐了，支离破碎，鲜血淋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