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渐渐冷了。
顾娟扫一眼过道里的长腿。
脚上照例是泛黄的球鞋，吊着的裤脚，裤脚里露出毛线裤，线裤五颜六色的，像是线不够，东凑西拼的织起来的。
快到学期末，顾娟的学习热情早就没了，成绩一直不上不下的排在中游。
田蕊的学习热情也没了，她在课桌上用书本筑起一道城墙，整天埋在城墙后面看小说。
田蕊的皮肤也很白，两道英挺的剑眉，嘴角的汗毛很重，胳膊上的汗毛更是多如牛毛，又黑又粗又密又长。
顾娟大开眼界，第一次看见女生有这么重的汗毛。
无聊。
顾娟百无聊赖的环视着教室，发现很多像她一样无聊的人。
身后的沈云川端坐着，认真听讲。
他像打了鸡血一样，学习的热情一直烧得旺旺的，他的理科很好，无奈文科拖后腿，拉低了他总分的排名。
顾娟的名次跟他不相上下。
晚上要上晚自习。
顾娟骑车回家吃晚饭，她家离得比较近，十几分钟就能到。
崔兰花做了咸虾皮麻辣豆腐，青椒炒鸡蛋，平菇汤。
这些都是顾娟爱吃的，一口气吃了两碗米饭。
咸虾皮麻辣豆腐特别下饭。
崔兰花用玻璃瓶装了满满一瓶虾皮豆腐，准备明天带到制衣厂给同事吃，这次她做得多，同事们都很爱吃。
顾娟咬了咬筷子。
“妈，你也给我装一瓶。”她不在意的说。
“带给同学吃？”崔兰花问她。
顾娟咬着筷子点点头。
崔兰花将刚装好的玻璃瓶递给她。
回学校的路上，顾娟将自行车蹬得飞快。
教室里还有好多人在吃饭，他们凑在一起，拿出从家里带来的菜，或是从食堂买的菜，一起吃。
沈云川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扒拉着饭盒里的米饭，眼睛盯着英语单词，照例是咸菜疙瘩。
看他二呼呼嬉皮笑脸的，有时却又很自觉，从不凑过去吃别人的菜。
大家叫他一两次，他不参加，以后也就不叫他了。
顾娟走过去坐下来，不经意的转身，将玻璃瓶放到他的桌上，“我妈做多了，倒了浪费，你看能不能吃，不能吃就扔了。”她淡声道。
沈云川明显的一愣，呆呆的看她一眼，很快露出笑容，他飞快打开玻璃瓶。
顾娟转过身去，慢悠悠的整理课桌。
“好香啊。”胖三循着香味走过来。
“吆，丈母娘给带菜了。”他没正经的开玩笑道。
沈云川嘴里包着米饭，呵呵的傻乐。
顾娟冷着脸腾地一下站起来，走出教室去厕所。
她不喜欢别人拿她跟沈云川开玩笑。
觉得有点丢人。
她怎么可能喜欢沈云川这样的二缺？！
下学期按照期末成绩重新排座位。
顾娟坐到了前面第三排的位置。
田蕊和沈云川保持原位不动。
顾娟很快交到了新的朋友，跟前后左右都混得很熟。
有时下课，她不经意的向后扫一眼。
每次总能刚好跟沈云川的视线对上，他坐在位置上，笑嘻嘻的模样。
这学期他似乎稳重了很多，不再像猴子一样到处乱蹦，下课就待在位置上看书。
数学课他依然要罚站到外面。
班主任老师试着劝过数学老师和沈云川，最后好像谈崩了，沈云川只能继续罚站。
顾娟觉得数学老师做得有些过分了。
“顾娟，顾娟！”数学老师突然尖声叫道。
顾娟吓了一跳，赶紧站起来。
她这次数学考得不错，数学老师夸了她几句，谁知顾娟大逆不道的坐在下面发呆。
“你给我出去！”数学老师气得脸色通红。
顾娟吓呆了，缩着脖子小碎步的走出去。
站在走廊里，趴在窗台上写作业的沈云川冲她挤眉弄眼的笑。
顾娟目不斜视，站到离他最远的另一扇窗前，眼睛透过窗户，表情沉痛的盯着黑板，希望数学老师能网开一面，原谅她。
足足站了一节课。
下课铃声响起，数学老师拖堂。
很快走廊里涌出很多人。
顾娟觉得很丢人，低着头红着脸目不斜视。
第二天的数学课，顾娟假装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坐在自己的位置上。
“顾娟，麻烦你出去！”数学老师脆声道。
顾娟眼眶一下红了，拿起书本快步走出去。
眼泪大颗大颗的滴在本子上，顾娟从小到大从没受过这样的惩罚。
她一直是老师眼里勤奋认真听话的学生。
一包小纸巾突然出现在她眼皮底下。
沈云川猫着腰偷渡过来，一手举着纸巾，笑眯眯的看着她。
顾娟紧张的看一眼教室里的数学老师，飞快接过纸巾。
沈云川又猫着腰跑回去。
一连罚站了三节数学课。
班主任出面，让顾娟去办公室跟数学老师道歉。
顾娟畏畏缩缩的走进办公室，低声道歉。
“你出去，我不想跟你说话，你本事大哦，出去。”数学老师喝着茶水，慢条斯理的说。
从没有过的屈辱涌上来，顾娟一言不发转身就走。
回到教室将所有课本塞进书包，顾娟面无表情的流着泪，背着书包头也不回的离开，这个学，她不上了！
出了学校，顾娟茫茫然的骑着自行车，不上学还能干什么，她不知道了。
“顾娟回去吧，班主任让你回去。”沈云川的大自行车轻轻松松越过她，他一脚踩地，歪头看着她。
“不要你管！”顾娟用力蹬着自行车，将他甩到后面。
茫然无措的心似乎一下有了着落，至少班主任还是站在她这边的。
“回吧，班主任让我们俩给灭绝师太道个歉。”沈云川追上来，笑眯眯的劝说道。
顾娟冷哼一声。
骑车转了一圈，顾娟又回到了学校。
在班主任的带领下，跟沈云川并肩去道歉。
“对不起，我们错了，请您原谅。”沈云川九十度的鞠躬，毕恭毕敬的说，很难得的没有笑。
顾娟没有他的脸皮厚，她低着头含糊的说了声对不起。
“算了，下不为例。”数学老师终于原谅了他们。
从此以后，数学老师再没叫过顾娟和沈云川回答问题，完全当他们俩是隐形人。
高一结束，顾娟的脸皮也被磨得厚厚的。
高二分文理科。
顾娟和田蕊留在本班念文科。
沈云川搬去走廊另一头的理科班。
不再学讨人厌的理科，顾娟觉得自己的人生都豁然开朗了。
美中不足的是灭绝师太依然留在本班教数学。
灭绝师太一米四八，灭绝师太的老公一米八四。
两人是大学同学，同是数学系的。
灭绝师太是省城里的人，毕业后跟随老公回老家，来到这个小镇教高中数学。
灭绝师太的一张脸很漂亮，长得像个洋娃娃。
师太老公也是斯文儒雅，风度不凡。
师太是个爆脾气，先生则是个慢性子，深受学生喜欢。
沈云川在师太眼里是无药可救的，唯一解救的方式就是回炉再造，重新投胎做人。
师丈却是发现了沈云川的不少优点，很快沈云川就变成师丈最喜欢的学生。
理科班的学生惊愕的发现，斯文儒雅的师丈一看见沈云川就俨然师太上身，动辄讽刺挖苦，不时抬起大手重重的拍向沈云川的后脑勺，然后轻轻地落下。
沈云川嘻嘻嘻哈哈的左闪右躲，一点不惧。
他的数学成绩突飞猛进，名次上升之快连灭绝师太都感到不可思议。
考试变成了家常便饭，日日考，周周考，月月考，顾娟都快被烤熟了。
每次月考的成绩和排名都写在大红纸上，贴在学校橱窗里，供人瞻仰。
顾娟去看自己在年级里的排名，看完自己的就顺带扫一眼沈云川的，他的名字排在第一个，一眼就能看见。
随着高考的临近，学校展开了棒打鸳鸯的镇压运动，小情侣们纷纷被单独拎去谈话，拆散一对是一对。
晚上校领导组织了纠察队，悄无声息的埋伏在黑漆漆的操场上。
一晚上战果非凡，当场捉获好几对摸黑偷偷亲嘴的情侣。
顾娟的班主任老师更是利用心理战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