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这个世界上总会有人值得你去念念不忘。
就像我之于温斯年,叶子谦之于我。
但就像我曾经明白的那样,有些等待终究是无望。
——题记
苏漠冲出去的时候,生怕那个人已经走了。在她还没来得及抓住他的衣角时,他就又一次从她的生命里无声退场了。
这样太残忍了,太残忍了。
斯年哥哥,斯年哥哥。
你是我那么深爱的人,怎么舍得,怎么能够,又一次从我的身边离开呢?
苏漠怔怔地想着,人已经到了门口。
可是街上来来往往的人那么多,却没有一个是温斯年。
她怔怔地看着,惊慌失措地寻找着。
终于发现,她是真的找不到他了。
那个温柔的影子,那个几乎要刻到骨头里的影子,终究又是自己的一场幻梦。
他,根本就没出现过。
她静静地想着,终于忍不住,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没出息地痛哭出声。
她只是太难受了,真的太难受了。温斯年,你在哪里啊?你不知道我等你等得,都变成现在这个模样了吗?她放声哭着,声嘶力竭,几欲窒息。
可记忆深处的那个人终究不能给予安慰,任她如何痛哭,也皆是看不见。
最后拍她肩膀的人,是脸色深沉的叶子谦。少年静静地看着她,而后把手中的纸巾递给她,他说:“擦擦吧。真难看。”
“谢谢。”苏漠低垂着头道谢,伸手接过纸巾,抹干腮边的泪,却终究抹不掉那莫大的失望感。
她怔怔地听见一旁的老师说:“苏漠,你没事吧?”
“没事。”她摇头,声音还有些沙哑,努力扬起个笑容,对一旁静候的两人说,“那个,老师、叶子谦,要是没事的话,我就先回去了。”
“嗯?等一下学校会来车接你们,坐校车回去吧。”
“不用了。这里离我家不远,有直达车。”
“哦,那好吧。”老师勉强答应了,话音才落,便见女生已经转身离去。
他叹了口气,却听见一旁的叶子谦也道:“那我也自己回去了。老师再见。”说着,也不管老师的反应,自顾自地去追那个已经走远的女生去了。
叶子谦追上苏漠时,发现女生神情还是有些恍惚。大大的眼睛迷茫而空洞,一如走失在某个时空里的孩子,连嘴角的弧度都成了空茫的颜色。
她在公交车站等车,他也跟着她等,然后她上车,他也上车。她刷公交卡,他正准备掏口袋时,才发现自己根本没那东西。在司机冷冷的眼神中,他搜遍了全身,很悲催地发现身上也没有零钱。最后只能掏出张十块的,故作镇定地看着司机问一句:“可以找零吗?”
“你有看过谁坐公交车找零的!这是无人售票,无人懂不懂啊!”司机大概是开久了车,有点内分泌失调。
叶子谦被他吼得脸色难看,只觉得心里无比憋屈。偏偏他跟着上来的那个罪魁祸首已经找了位子坐下,脸朝窗外看着,一副完全不认识他的样子。
他深深地吸气,终于还是没忍住,大吼一声,平地一声雷:“苏漠——”
女生这才回过头来,看见他时,似乎很惊讶,竟然还问道:“叶子谦,你怎么在这儿?”
什么叫做他怎么在这儿!他都跟了她一路,她现在才发现!想到她刚才有可能竟无视了他一路,叶子谦就恨得牙痒痒。片刻后,他才平复下来,冷冷地道:“关你什么事!公交卡借一下。”
“哦。”女生讷讷地点头,从口袋里掏出公交卡,给他送了过去。
在司机鄙视的目光下,叶子谦总算顺利刷了卡,然后跟着苏漠找了两个空位坐下。叶子谦明显不太自在,好半天才没话找话地说道:“那个,我会还你钱的。”
“什么?”
“刚才刷卡的钱。”
“哦,不用了吧。这点钱我还是有的。”似乎怕他还会说什么,她赶紧又加了一句,“毕竟也用了你那么多习题书。虽然比不上的,但也算举手之劳吧。”
看见她客气疏离的模样,他心里莫名地不舒服,片刻后,才嘟哝道:“我又不是那个意思。”
“嗯。”女生只是点点头,也不多说,又转头看车窗外的风景。他顿时就觉得无趣,干脆闭嘴了。只是好半天也不见她主动答理他,他才开口:“刚才你是看见了熟人吧?”
“嗯。”女生淡淡地应了个单音节,不置可否的样子,依旧专心看风景。
“什么人啊?”叶子谦故作满不在乎地问苏漠,然而苏漠并没有回答,只是依旧专心看着外面略过的风景,不言不动的模样像幅画。叶子谦有些悻悻的,半天才说:“切!有什么了不起啊。不说就不说!”说到这里,似乎又有点恼怒,忍不住又加了一句,“你哭的样子真丑!”
女生还是不说话,只是固执地偏着头,像是睡着的模样,对他的挑衅丝毫不闻。
叶子谦见她始终不说话,也觉无趣,干脆也不说话。两人坐在人声鼎沸的公交车里,却像是两个陌路人。
没有交谈,亦没有感情。他突然就觉得有些惆怅,还来不及去细究那丝惆怅究竟为何而来,肩头却感到一份沉沉的重量。苏漠似乎真的累了,竟然能在这么吵闹的地方睡着。此时,她小小的头就倚靠在他的肩膀上。两人隔得这么近,他突然就再也不敢动了。只能呼吸着她轻柔的呼吸,看她眼睫泪未干的模样。他怔怔地看着,这是他第一次离她这么近,近到就像两人生来就该在一起,手足相缠,不离不弃。他被自己脑海中的想法震惊了一下,而后又有些苦恼。下意识地就想推开她的头,然而手还没触碰到,她细细小小的梦呓便喃喃地传来。
他和她靠得这么近,自然能最为清楚地听见她在低喃什么。然后他剧烈跳动的心脏突然就冷却下来,只因她在叫一个名字。斯年,温斯年。
这是她梦里都痴缠不肯忘记的名字。究竟是怎样的感情,怎样的男子,才能被她刻进心里,这么心心念念不忘。
叶子谦静静地盯着少女在梦里都不能安稳的模样,心里突然就生起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楚。
他伸手抚平她的眉峰,说:“你会找到他的,苏漠。”
叶子谦突然就对苏漠好了起来,这是所有人都有目共睹的事情。从奥数竞赛完了以后,他就突然转变了态度。
用吴悠悠的话来说,苏漠,你真是走了狗屎运啊!叶大少何时对人这么和颜悦色过!
可在苏漠眼里,叶子谦除了不再那么喜欢刻薄挖苦她,其实也和以往没什么区别。
脾气依旧是喜怒无常,总是和她说着说着话就莫名其妙地发火,然后一会儿又像没事人一样地找她谈笑。
有次她看着这样喜怒无常的叶大少终于耐不住心里的小九九,轻声建议:“叶子谦,其实我觉得你还是像以往那样好了。你现在这样,我比较害怕。”
因为她的建议,叶大少三天没有理睬她。她反而觉得心里大大地松了口气,毕竟应付叶子谦那样喜怒无常的脾气,她真的有点累。
何况,这些天里,她总是频繁地做梦。梦里是年少的她和温斯年,在夏日的午后一起靠在大院的凉椅上纳凉。温斯年从家里偷出个冰镇西瓜来,切成两半,两人一人分一半。
拿个小勺就开吃。她总是不耐烦挑西瓜籽,通常才吃两口,就说籽太多闹脾气不吃。温斯年便只好帮她挑籽,挑好了才给她。
后来他做的次数多了,渐渐地竟成了习惯。每次吃西瓜,不用她开口,他就会自觉地做起挑籽工。
她在梦里傻傻地笑着,突然又看见了温斯年离开的前一天。他还说,要带她去看荷花。
她记得他总爱说夏日赏荷最好。如果天气好,我们就下塘捞鱼。我给你买很多很多的伊利四个圈,管你吃个饱。
他总爱用无望的承诺许她一个美好。可笑的是,她却全部当真。
虽然这么多年,她一直在没有期望地守候,但也始终不肯相信也许那一年的他,其实只是随口一说罢了。
课间操休息时段被人堵在厕所里时,苏漠是真的受惊不小。但那么一群女生浩浩荡荡地把厕所门口堵得个严严实实,她知道除非她会穿墙术,要不她绝对出不了厕所大门。老实地待着不动,她小心翼翼地开口说话:“那个,请问你们有什么事吗?”
“你就是苏漠?”为首的女孩淡淡地看着她。女孩长得很漂亮,是那种嚣张凌厉的漂亮,即便穿着学校统一的毫无特色的校服,也能显得别有韵味。
苏漠好像听过她的名字,她叫白夏,一中和叶子谦齐名的校花。她找她干什么,苏漠有些疑惑,却还是老老实实地点头。白夏的脸色有些复杂,她仔细打量了她好久,才有些不敢相信地问她身旁的女生:“你说叶子谦喜欢她?”
“嗯。”女生点头如捣蒜般,白夏的脸色就更差了点。白夏冷冷地看了苏漠一眼,颇为不屑地道:“我看不出她哪点值得叶子谦喜欢。”
“对对对。所以这是误会,我和叶子谦并不熟。”开口附和的人是苏漠,她算是看出这是怎么回事了。只是在学校里倒是从来没听说过叶子谦和白夏的绯闻啊!要不这么劲爆的一对,以吴悠悠那八卦的性子,自己不是该早受荼毒了吗。
苏漠心念转得飞快,脸上笑容更是诚恳,继续极力澄清道:“我真的和他不熟,就是一起参加过一次竞赛,平常话都不说的。”
“我有和你说话吗?”白夏的话不算狠绝,只是浅淡的眉轻轻蹙了起来,便多了几分莫名的气势。顿时便让苏漠讪讪地住了嘴。
见她安静了,白夏这才上下打量了她几眼,云淡风轻地继续说:“你放心,我不是来找你麻烦的。我只是来看看叶子谦的眼光怎么样,看完我就走。不过叶子谦也就这点出息,眼光还是这么差!”
说完这句话后,站在她身后的女生全都哄然大笑。被嘲笑的主角倒是没什么太大的反应,依旧淡然地站着,甚至连嘴角都还微微扬起。白夏对她那样的反应似乎有点吃惊,看怪物似的看了她半天。见她的笑容不像作假,才冷笑道:“看来这次叶子谦不止眼光差,还比较独特。竟然找了你这么一朵奇葩,倒也挺配他的!”
这明显的讽刺也并未激怒苏漠,她只是依旧好脾气地笑着,嘴角弯起的弧度竟是丝毫不曾变更。
白夏只觉得自己狠狠挥出的一拳打在了棉花上,看着眼前似乎怎么嘲弄也不会有脾气的少女,她也只能恨得牙痒痒。
偏偏苏漠还是笑得眉眼温和,竟然还开口问她:“你现在看也看过了,那我可以走了吧?”
“我有挡着你路吗?”白夏秀眉轻佻,一双凤眼里冷光四射,顿时就让苏漠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寒战。也不敢抱怨她们一群人已经完全把厕所门口堵住,苏漠充分发挥了她的狗腿本色,只是讷讷点头,想挨着墙挤出去。冷不防却听见白夏冷冷地嘲笑她,如刀子一般割人:“对了,我听说你妈是摆摊的,难怪你也是这副模样。有句话怎么说来着,人穷志短。说的就是你这种人吧?”
这话说得淡淡的,其实平心而论,充其量就是刻薄了点。比这更难听的,苏漠也不是没听过,但此刻她却怎么也迈不动脚。
心里像是有把火在烧,烧掉了她一直粗悍的神经和坚实无比的自尊心。
在众人还没反应过来时,她就突然转头,扬着嘴角笑得又冷又艳:“有没有人说过你很没教养?”
“你说什么?”
“我说你很没教养。比我这个父母离异,妈妈摆摊的人还要没教养。”她最后几个字是一字一顿地说出来的。白夏脸色就陡然变得很难看,像是被拨动了哪根敏感的神经,她神经质地死死盯着苏漠,眼神凶恶得恨不得一口吃了她。苏漠隐约间察觉到有些不对,可是还未等她反应过来,白夏已经扑了上来一个耳光狠狠招呼了过去,她怒骂:“你他妈说谁没教养,有种你再说一遍,再说一遍啊!”
白夏愤怒地打着苏漠。她咬牙切齿的模样实在太过狰狞,苏漠愣了愣,脸上的皮肤被她尖利的指甲划过。微凉之后,便是丝丝刻骨的痛。
苏漠愣了愣,终于反应过来,下意识地护住头想逃开这场太过疯狂的殴打。
可是还来不及动作,扑在她身上的女生就被人狠狠一把拉开。同时叶子谦的声音那么不合时宜地响起,却如此让人温暖安心。他说:“苏漠,你没事吧?”苏漠怔了怔,回头时,便只看见少年有些急切的脸。此时,他正定定地看着她,见到她那个伤口后,眉峰便蹙得更紧了。叶子谦转头狠狠地瞪着一旁气焰嚣张的白夏,几乎是咬牙切齿地道:“白夏,你有病啊!”
“对啊!我有神经病!你第一天知道?”女生倒是丝毫不惧他的凶狠,回话回得飞快,依旧是嚣张而凌厉。
叶子谦万分不耐烦地瞪了她一眼,转头却正巧看见苏漠被抓得破相的脸,终于有些动真怒了。
叶子谦毫不客气地指着她,连声音都是冷厉到几乎冻伤人的那种:“白夏,你泼妇转世啊!忌妒人家比你长得漂亮,也不是这个样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