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我稀罕你啊！”叶子谦说得如此理所当然，把她更抱紧了一点，他的声音竟如此温柔，“苏漠，不管怎么样，我都在这里。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一切都有我呢。”
少年许下诺言，却只让她更加惶恐。“叶子谦，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为什么啊？”少年说到这里，似乎也有些卡壳，半天才憋闷着，似笑非笑地说了一句：“大概是，我傻吧。就这样栽在你这小丫头片子手上了，连缓冲都没有，一头栽了下去，爬也爬不上来！可再傻也是我心甘情愿的。所以，不要有负担，我不要你还的，苏漠。”叶子谦明明是轻笑着说完这些话，为什么苏漠却觉得自己有种想是最近自己的泪腺太发达了吗？总是无缘无故地想哭，而大多时候是因为眼前这个少年的只言片语。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已经不动声色地侵入她的内心深处，生根发芽，拔也拔除不了了？
又到底从什么时候开始，那个以为此生不会忘记的男子已经渐渐淡漠了身影，成了一个可有可无的符号？
温斯年，这些年，我耿耿于怀，念念不忘。却原来，你并非，无可取代。苏漠怔怔地想着，突然便笑了。
看着眼前英俊少年熟悉的轮廓，她终于与这场无止无休的纠缠命运握手言和。
如果我和你，注定走不到那个结局。那么，换个人，继续走。也未必不是一场归途。殊途陌路，不是你不够好，不是我不够爱你。
只因你不是我对的人，只因这世界的规则太强大。而我们，除了遵循，别无选择。女生想到这儿，觉得心口有点疼，嘴角的笑意却越来越深，终于，轻轻地、轻轻地笑出了声音。叶子谦似乎被惊了一下，顿时有些狐疑地看向她。少年脸上似乎还有些担忧：“喂，你怎么了？”
“没什么。”女生只是微笑着摇头，突然定定地看着眼前人形状完美的桃花眼。她笑得温柔又狡黠，却是叶子谦此生见过最美好的模样。
“叶子谦，你很喜欢我吧？”她问得太过自然，反而让他怔住。他好半天才抓耳挠腮地别扭答道：“是又怎么样！本大少爷这么优秀，喜欢你你不是该偷笑吗？”
“对啊！我是该偷笑！”苏漠煞有介事地点点头，顿时就让叶大少满脸通红。
少年似乎觉得窘迫无比，向来放肆张扬的脸上也挂起微微的尴尬，连声音都小了些：“喂，苏漠，你吃错药了啊？”
“没啊。”女生依旧笑得眉眼弯弯，突然猝不及防地凑了过来，顿时让少年脸上红得恨不得冒烟。
可她的气息，暖暖的，很温柔，轻拂在他的脸上。而她的声音依旧是他迷恋的那样，如此贴近，恍如一梦。
“我是在想，叶子谦你这么好，难得这么喜欢我，要不我们在一起好了。”
“啊？”
“啊什么啊！”女生假意蹙眉，看着眼前少年已经完全痴傻的模样，心中好笑忍不住又坏心眼地加了一句，“你这种反应好像不太乐意哦，我看那还是不算了吧。”
“哦。”叶子谦还在痴傻中，听见女生的声音，只是下意识地做出反应。
直到苏漠忍着笑和他挥手告别时，他才算反应过来。想到自己刚才的窘态，少年顿时就怒了。根本不给她离开的机会，他眼明手快地一个箭步挡在她身前，说出来的话特中气十足：”苏漠！你丫刚才竟然敢调戏我！”
饶是苏漠脸皮再厚，听见这句话也不由羞得无地自容。她赶紧大声辩解，还自己一个清白。
“你别乱说话好不好！我才没有！”
“你还说没有？上次在男厕所时也是……”少年说到这里，似乎也有些不自在了，声音不由得小了许多。苏漠却恨不得仰天长啸三声她冤枉啊！
看着叶子谦别别扭扭的样子，她都快哭出来了。“那次我也没有啊。”
“切！谁信啊！”少年给她个白眼，桃花眼未笑已含情，“喂，苏漠你就老实给爷招了吧！你是不是暗恋爷很多年了？”天地良心，我绝对没有！苏漠在心底暗暗腹诽着，陡然听见一个冷笑声：“斯年，我就说了，苏漠就算离开你，也不会缺少男人的。”
两人寻声回头，只看见白依依和温斯年站在不远处。说话的是白依依，依旧是那种高人一等的派头，骄傲的凌厉。温斯年却是一动不动地站在她身边，脸上是一贯的温和，此时看着却特别不合时宜。
苏漠不自觉地后退了一步，却被身边少年似有所感地抓住了手。叶子谦的手很暖，一分一毫，皆是在传递一个信息——我在你身边，你不是一个人。
所以不要害怕，不必害怕。他的勇气分她一半，所以她好像也真的不再害怕。不再去逃避自己内心的那些软弱不安，坚强地对上温斯年的眼睛，却发现男子的眼睛也正看着她。
依然是她熟悉的那个模样，气息也还是温润如玉一般的强大温和，但终归是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白依依的声音还在继续，尖厉刺耳，却再也伤不了她分毫。“苏漠，看不出来啊，这么快就有本事和叶家少爷打得火热了！真是可惜了我那在英国读书的傻妹妹，她可是从小就最喜欢子谦啊。”
叶子谦闻言，只是略有些惊讶地挑眉。他倒是没看出白夏哪里喜欢他。
可一旁的苏漠却笑了，她静静地看着白依依，说出来的话也平淡如水：“那真是可惜了。但有些东西不属于你的，就是不属于你。哪怕我退出，子谦大概也不会喜欢白夏吧。”说到这里，她轻轻地抬头看向一旁的叶子谦，顿时笑靥如花，“你说我说的话对不对？”
叶子谦老实点头，他的确不会喜欢上白夏那个疯丫头。白依依的脸色越发难看，她狠狠地冷笑道：“你也真是和你妈一个样！非别人的东西不抢！”
“那也得看那东西是不是真的是别人的啊！要真是别人的东西，就算是抢，也抢不走的。”苏漠轻轻地笑着，一字一顿说完这句话。声音虽轻，气势却逼人。当真是决绝狠厉的模样，叶子谦却爱煞了她此刻的那种眉眼飞扬。
一直站在旁边没有开口的温斯年却突然有了动作，所有人都愣了愣，然后便看见他慢慢地、一步一步地走到苏漠身前。
男子静静地看着她，最是她熟悉的温柔面容，此时却毫无表情。苏漠想做点什么，却发现身体发麻，唯有手中握着的叶子谦的手温度还在，支撑着她，让她敢和这个存在心底最深处的男子对视。他俩相互看着对方，许久。而后温斯年蓦然就笑了，依旧是薄唇轻扬，勾勒出最为完美温柔的笑容。他似乎还是当年那个她发誓非他不嫁的邻家大哥哥。“阿漠，你现在幸福吗？”苏漠没有说话，只是望着他英俊温柔的面孔，抿唇不语。可是握紧叶子谦的手，大概是给了他最坚定的答案。温斯年一向是识趣温柔的，所以即便苏漠不回答，他也知道了答案。
男子好看的面容上露出个释怀的笑容，像个温柔的哥哥在嘱咐自己的妹妹，偏偏眼神却太过悲伤无奈。“多好。我们两个人之间，至少有一个是幸福的，这样就够了。”男子缓缓地说着话，太过轻描淡写的语气，却让所有人都怔住叶子谦感觉到手心里那个人的温度慢慢地冷却下去，而后越来越凉，越来越稀薄。他只能下意识地握紧那渐渐变冷的手。
只害怕一个不留神，她就毫不犹豫地挣脱开他，而后跟着另一个人，海角天涯。
他已经承受过太多这样的事情，所以这一次，绝不能承受，一定不能承受。
他怔怔地想着，越握越紧。然后便感觉到那个反握的力度，女生的手小小的，却还是坚定地反握住他的，仿佛给予他某种安心的承诺，让他不要担心。
接着他便听见她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安静，淡然。“你错了，温斯年。我们都可以很幸福。只要放下过去，忘了彼此，我们就都会幸福了。”苏漠仿佛不知道该怎么措辞，只是格外认真地说着话。短短几十个字，凑成几句晦涩莫名的句子。对面那温柔男子的面容却陡然灰败下来，叶子谦仿佛不敢相信地看向那个女生。
虽然他总说，其实你喜欢我吧。虽然他总说，我这么好你凭什么不喜欢我。可他说得再多，也只是他一个人的自言自语。那些他都不敢当真的话语，不过是他闲暇时自欺欺人，给自己一点点小自信的安慰罢了。却原来，真的有这么一天。
心中念想最深的那个人告诉你，我想和你一起走下去。一起，走下去。叶子谦只觉得全身都被一种难以言明的幸福感包围着，连身体都忍不住颤抖起来。太丢脸了。
真的，太丢脸了。可爱情本来就是件丢脸的事情，而他自从爱上了苏漠开始，面子，似乎就已经成了一件可有可无的摆设。他深深吸气，只看见对面温斯年的脸色越来越苍白，渐渐白得像一张纸一般透明。他始终死死地盯着苏漠，盯着他的苏漠，用力咬着唇，洁白的牙齿在薄薄的嘴唇上烙下一道深深的痕迹。叶子谦有些不爽地想拉苏漠离开，这是他的女人，除了他，谁也不能多看一眼的他的女人。可下一秒，温斯年仿佛承担了什么巨大的痛苦，这一刻终于忍不住倾泻而出。
他大力地咳了一声，突然一口鲜血从薄唇中喷涌而出。那些颜色略深的血液全部猝不及防地喷在苏漠身上，而他的脸色更加灰白，如死人一般瘆人。耳边响起的是白依依惊恐的叫声，歇斯底里。而叶子谦只感觉到手中握着的那抹温度渐渐变冷，而后越来越凉，终究成了再也焐不热的冰冷灰烬。“苏漠——”他忍不住轻声叫她的名字，有些担忧地看着她，而她仿佛失去知觉般地愣着。白依依一直在叫着温斯年的名字，而他始终不曾应声，只是死死地盯着苏漠。眼底似乎含了无限深情，又似乎什么也没有。那种表情，如此悲伤，他却一点也不想同情。心里只想抓着身旁的人，大步离开这里，离开这些闹心的事情。
离那个男子，越来越远才好。可他知道，自己其实没有那样的资格。即便真的能不顾一切地把她带走，她的心里也只会挂念着那个男子，多少年，不得忘怀。叶子谦觉得心里堵得慌，从小到大，自己何时这么窝囊过！
但似乎遇见了她就只能窝囊，无休无止。偏偏，他却甘之如饴。
叶子谦想苦笑，有什么话堵在心口。但最终他也只是对身旁的女生说道：“你去看看他吧。我没关系。”
他那么大度，大度得几乎都不像他自己。所以他期望苏漠是不是也能发现，他并非是这样的人。
不要过去，亲爱的。留在我身边，不要去看他了吧。
可苏漠终究还是慢慢地挣脱开他的手，哪怕他握得再紧，也依旧抓不住她。
他有些颓丧地想着，看见苏漠终于完完全全地挣脱开他来，心底那个最坚硬的地方也终究被伤得太深，难以负荷。他几乎马上就要开口，说我反悔了。可女生却先行有了动作。
苏漠向前走了一步，正对上温斯年。她看着他，脸上毫无表情。然后，她却突然伸手了。纤长的手指慢慢抹去对面男子唇边残留的血迹。
她明明面无表情，偏偏动作温柔得让人想落泪。“温斯年，放过我们彼此不好吗？”
“……”
“求求你，放过我们彼此吧。”她的声音清浅，说出的话却如此残忍。
温斯年几乎是立时就闭上了眼睛。他仿佛承担着什么巨大的痛苦，本来苍白的脸越发惨白，而他英俊的五官因为疼痛全部皱成一团，身体似乎都疼得在颤抖。
那究竟是怎么样一种难以负荷的疼痛，几乎是一瞬间，就压垮了眼前这个温润的男子。
可苏漠神色依旧不变，面无表情地固执地看着他，似乎希望得到他的一个答案。白依依似乎终于忍无可忍，大声怒斥她：“苏漠，你有点良心好不好！”
然而话一出口，就被身旁男子伸手制止。温斯年惨白着一张脸静静地看着她，蓦然扬起一个再温柔不过的笑容。他说话，声音都因为虚弱变得艰涩莫名：“阿漠，如果这是你希望的……”后面的话，他似乎有点说不下去。
仿佛真的再也已经负荷不起，他大口地喘着气，眼泪却还是不停地从眼角滑落。
苏漠依旧面无表情，良久，才淡淡地道：“温斯年，这就是我所希望的。”
“那好吧。”维持着脸上这个笑容已经太难，可温斯年还是要笑着，只是那样的笑比哭还难看。他答她的话，就像年少时那最虔诚的模样，他从不舍得她失望。
“我如你所愿。”这几个字有多重，没有人知道。可苏漠却笑了，扬着嘴角，像个孩子一般笑得干净、纯粹。“温斯年，记得你说过的这句话。”
她说完后，终于回头看向一直在等她的叶子谦。少年英俊的面容仿佛是她期盼已久的最温柔守候。所以，她笑了。
“叶子谦，我们走吧。”叶子谦愣了愣，看着眼前少女微微轻笑的表情。他终究还是重重点头，淡淡地微笑道：“好。”这是年少时，两人的誓言。从此以后，唯有我和你，一起，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