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沉沉中,三人犹如最优秀的猴子一般灵巧,飞檐走壁而去......
图正山此时心中的确充满了绝望和悲哀,甚至还有深深的恐惧。
他并不是对自己的生命绝望,也不是对死亡的悲哀与恐惧,而是对自己被捕后将要引起的严重后果而恐惧、悲哀。
他曾经想到过自杀。但是一想到仍落在警方手里的龙纹戒指,就无奈地放弃了。
自杀了也没有用。自己的身份及谋杀现场找到的龙纹戒指仍能说明一切,所引起的后果一样不能改变。
逃也逃不出去,自杀也没用。
所以他深深地悲哀、恐惧,充满了绝望和无助。
黯然长叹一声,图正山缓缓转过身,看着眼前的罗尔万·马尔代夫,苦笑着说:“我真不希望在这种时候见到你。”
罗尔万粗犷的脸庞没有任何表情,只是凝视着图正山,沉默不语。
奥巴托警长凝视着罗尔万惊疑不定,似乎认出了这个蓝章之鹰,但又不敢确认他的身份,犹豫了一下,他谨慎地问:“请问,阁下是姓马尔代夫吗?”
罗尔万微微点头,仍凝视着图正山,自怀里取出一个证件,头也不动地说:“是。罗尔万·马尔代夫。”
“嘶———”
几个警察同时吸了一口冷气,接着眼神狂热地注视着罗尔万。
奥巴托咽了口唾沫,轻轻地自罗尔万的手里拿过证件,仔细地检查了半天,然后长长地吐了一口气,说:“阁下来了就好了!相信您已经知道怎么回事了吧?”
罗尔万接过奥巴托递回的证件,缓缓收回怀里,慢慢地说:“知道。我就是为追捕他来的。”
“太好了!”奥巴托兴奋地说,“我们把这个谋杀贵国大使的凶手押回去,我国完成审问后,您就可以直接把他押送回贵国。”
罗尔万沉默了一会,面无表情地说:“我直接押他回国。”
“啊?”奥巴托惊讶万分,结结巴巴地说,“不,不行呀。阁下得等我国审问......审完后才能把他带走。”
罗尔万生硬地说:“他谋杀的是我国大使,你们没有权力审问,因为会涉及我国机密。”他的音调虽然缓慢,但是语气却很坚决,不容对方反驳。
“可......”
罗尔万不容对方说下去,语气更加强硬:“你认为我会把这个刺探了我国机密的人交给贵国吗?”
“可我做不了主啊!我只是个警长,负不起这个责任,您不能为难我啊!”奥巴托气急败坏地说,急得满头大汗,可又不敢对这个蓝章之鹰来硬的,只能苦苦哀求。
罗尔万却掏出一份文件,冷冷地说:“这是我国的移交手续,你把这个文件交给上级,保证与你无关。”
奥巴托惊疑不定地接过文件一看,竟是格兰英曼帝国蓝章警卫部队专用的罪犯移交文件,上有蓝章部队的大印及罗尔万·马尔代夫的签名。移交罪犯的姓名清清楚楚地写明是华龙王国的图正山,罪名正是涉嫌谋杀格兰英曼帝国驻谢瓦泽王国大使菲斯克·达律。
奥巴托诧异万分地说:“您连文件都提前准备好了!”
罗尔万的嘴角微微一撇,说:“我事在必得。”
奥巴托摇摇头,对于罗尔万·马尔代夫强大的自信深感钦佩,同时也对格兰英曼帝国官方的强硬作风感到无奈。
他知道自己肯定不能把图正山带走了,而且他认为就是警务大臣亲自来了也没用,反正凭着这份文件自己完全可以脱卸责任,因此也就不再勉强,干笑了一声,说:“既然这样,犯人就交给阁下了。”
“谢谢。”罗尔万客气了一句,却听不出来真有什么感谢之意。
奥巴托苦笑一下,然后自怀里取出一个手帕包,说:“这是案发现场发现的证物,请您查收。”
罗尔万面无表情地接了过来,看也不看就收进怀里,说:“人交给了我罗尔万,我国大使被害一事与你国再没有任何关系,就此了结。你们可以结案了。”
“好吧。以后就是贵国的麻烦了。”奥巴托长长地吐了一口气。
“是华龙国的麻烦。”罗尔万冷冷地纠正道。
奥巴托一耸肩,轻松地说:“反正与我国无关。”
顿了顿,他善意地问道:“您需要帮助吗?”
罗尔万淡淡说道:“你认为他可以从我手里逃走吗?”
奥巴托又耸了耸肩,无所谓地说:“我想不能。再见。”说完,他一挥手,和手下离开了,不再管这里的事。
罗尔万默不作声地将奥巴托留下的强光灯调得柔和一些,然后走近几步,将灯放到了他和图正山的中间地上,使这里的光线明亮但不耀眼。
图正山在罗尔万和奥巴托交涉的过程中始终没有出声,一直在罗尔万的注视下暗暗运息,试图尽量恢复些体力和功力,打算必要时与这个可怕的对手搏一搏。
只是现在罗尔万的举动似乎有些反常,令他颇为费解,搞不懂对方什么意思。
罗尔万完成这件事后却默不作声,只是面无表情地注视着图正山灰白的面孔,冰蓝色的眼中没有任何感情色彩,似乎他看的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而是没有生命的物体。
许久,罗尔万终于开口了:“你打算怎么办?”
同罗尔万一样沉默了许久的图正山苦笑了一下,带着一丝悲怆反问道:“你说我还能怎么办?”
话刚说出口,却感到一阵极度的虚脱感袭来,不由微微一晃,一屁股坐了下来,疲惫不堪地靠着墙壁,无奈地看着罗尔万面无表情的面容。
罗尔万摇了摇头,掏出一个小酒壶扔了过去,什么话也没有说。
图正山诧异万分地接过小酒壶,看了看,毫不犹豫地打开猛喝了一口。上等威士忌所特有的醇香立刻布满口中,不由脱口称赞:“好醇的麦芽威士忌!”
“二十一年醇化。”罗尔万微微一歪头,饶有兴趣地看着图正山,说出了酒的年份。
图正山一口酒下肚,立刻觉得小腹升起一股热流,迅速地扩展到全身,令极度疲劳的四肢舒畅无比。他不由得满足地呻吟了一声,然后又连续喝了好几口这上等的好酒。
在威士忌绝妙的作用下,图正山觉得极度的疲惫感正在慢慢地变成一种极为美妙的舒畅,就像是赤身泡在滑润的温泉里的感觉。
近乎贪婪地喝光了罗尔万的好酒后,图正山觉得自己有些失态,赫然道:“不好意思,把你的酒都喝光了......”
罗尔万的嘴角微微一撇,似乎是微笑了一下,淡淡说道:“我还有许多。”
图正山沉默了一会,不无凄惨地喃喃道:“也好......至少一路上有好酒喝......”
罗尔万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瘫坐在地上的图正山,没有任何表情。
沉默了半晌,图正山抬起头,凝视着罗尔万说:“不是我干的。我被人陷害了。”
罗尔万沉默了一会儿,淡淡说道:“我知道。”
“你知道?你真的知道?”图正山似乎毫不惊讶,摇了摇头,语气中带着一丝嘲弄。
罗尔万慢慢地说:“我知道。因为你不是那种人,伯爵阁下也不会做出这种事,否则他就不是图清风了。”停顿了一下,他似乎微笑了一下,说,“他是传说中的神魔,不是无可救药的疯子。”
语气很淡,但是却包含着强大的自信,似乎图正山和图清风两个人是他最了解的挚友,世上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他们的为人。
图正山默默低下了头,不让罗尔万看见他潮湿的眼睛。
罗尔万看了一眼前方的夜空,似乎轻叹了一声,然后沉声说道:“虽然不是你们做的,但是这个罪名你们承担定了,根本无法洗脱。因此,我奉劝你们尽快离开西方。”缓了缓,罗尔万带着淡淡的忧郁说:“回国做好准备吧,格、华两国很快就要爆发战争了。”
图正山微微颤抖了一下,缓缓问道:“没有办法避免吗?”
“三天之内找出真正的凶手。你们做得到吗?”罗尔万微微摇头,有些无奈地说。
图正山沉默了。
许久,他沉声说道:“给我三天的时间。如果三天之内不能找到凶手,我就跟你去见伍德陛下。”
罗尔万轻轻地叹息:“你认为有意义吗?”
图正山再次沉默了。
是啊,就算有奇迹发生,他能在三天之内找到真凶,但是今后呢?敌人明显是要挑起华、格两国战争,这次不成功还有下次,他们能有多大能力解除这种针对性的危机?敌人的阴谋诡计层出不穷,令人防不胜防,不到一年的时间发生了多少次不幸的事啊!
破坏永远要比建设容易。
罗尔万再次看了一眼夜空,然后凝视着图正山,音调低沉地说:“整个世界的平衡已经被彻底打乱了,这不是我们所能制止的。就算没有这些挑拨,西方与东方之间发生战争也是迟早的事。”
罗尔万自怀里取出那一包“证物”扔了过去,缓缓地说:“走吧,和伯爵阁下尽快离开西方。”停顿了一下,他有些黯然地说,“希望以后不要在战场上遇见你。”
说完,罗尔万转身,缓慢而坚定地离开图正山。
图正山呆了一下,一扬手里的酒壶,喊道:“罗尔万!你的酒壶!”
罗尔万停住了脚步,头也不回地说:“送给你了。希望你能喜欢。”仍旧没有回头,背对着图正山轻轻挥了挥手。
手臂放下后,他似乎是犹豫了一下,再次挥了挥手。
然后,罗尔万·马尔代夫慢慢地消失在漆黑的夜里。
图正山看着罗尔万消失的方向,眼眶慢慢潮湿了,紧紧地握着他送给自己的酒壶,心里充满了伤感。
轻微的破空声响起,接着就有三个人自天而降,落在了图正山的身前,静静地看着他。
图正山微微一惊,凝神一看,只见眼前的三个人正是图清风、弟弟和接待自己的本国使馆武官。他不由大喜过望,也不知哪来的力气,一下就站了起来,看着黑衣白发的图清风激动万分,有些哽咽地说:“大人......”
图清风目光如水,微微一摆手,淡然说:“我都知道了。”然后转过头,凝视着罗尔万消失的方向沉默不语。
半晌,他轻叹了一声,神色索然,然后静静地说:“回去吧。”
回旅馆的路上,图正水慢慢地向哥哥讲述了他们发现他的过程。
原来,图清风三人按照图正水的感觉一路寻来,不一会儿的工夫就发现了被包围的图正山。他们隐蔽起来的地方,正是小巷尽头挡住图正山去路的那堵高墙的上方。
他们居高临下地一看,顿时吃了一惊,万万没有想到会在这时候、这个地方再次看到罗尔万·马尔代夫。
包括图清风在内,三人看到这种情形均暗暗叫苦,一时想不出好方法来救图正山,不敢轻举妄动,只能隐藏着观察下方,希望可以找到好机会。
当看到罗尔万强硬地插手此案,并近乎不讲理地自警方手里将图正山接收过来的时候,图清风蓦然心动,隐隐约约觉得罗尔万并不是来抓捕图正山的,而是来救他的。
所以,当警察全部撤走后,图清风仍没有采取行动,只是静静地看着罗尔万和图正山之间的事。
果然,罗尔万如图清风所料是来救图正山的,其告诫图正山的话让三人欣喜不已,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图清风随即就让图正水给其他金龙武士发出信息,告诉他们图正山已找到,立即回旅馆去。
罗尔万离去时挥了两次手,图清风就知道罗尔万已经发现他们在高墙上方了,他的第二次挥手,实际上是在向图清风告别。
听完了弟弟的述说,图正山长长地叹息:“你们都看到了,罗尔万是个真正的武士......”
图正水有些担忧地说:“罗尔万私自放了你,这么大的罪他能承担得起吗?”
图清风淡淡说道:“伍德连责备他的话都不会说。”然后他凝视着图正山,语气有些严肃地说,“将来罗尔万在战场上遇见你的时候,绝对不会手下留情。”
图正山沉默了片刻,然后坚定地说:“我也是。”
图清风点点头,什么也没有说,把视线转向了车窗外。
四人回到旅馆,已经先一步回来的众人蜂拥而至,惊喜交加地围着图正山,不断地问长问短,关怀备至。
图正山吃了些食物后,不顾身体的疲倦,坚持要向所有人说明情况。特别是本国大使馆的重要人员都在场,他更要立即说明事态。
图清风见本国大使也急于了解情况,考虑到事态的确紧急万分,加上图正山的情况并不糟糕,就同意了图正山的要求。
躺在松软的沙发上,图正山目光忧郁地扫视了一遍将客厅挤满了的众人,声音低沉地将他的遭遇讲述了一遍。
听完图正山的遭遇,所有人都又惊又怒,简直不敢想像这件事带来的严重后果,一个个脸色阴沉,眼中充满了愤怒和恐惧。
图清风默不作声地走到了窗前,一动不动地沉思着。
良久,他仰天长叹:“我们被赵无极算计了!”
二十四、蹈水无道
天的边缘已经泛起了淡淡的鱼肚白,满天的星斗也消失了大半,只剩下一些明亮的星星固执地闪现着微弱光芒,似乎不甘心太阳将要取代它们的位置。
黑夜就要消失,当最后一颗星星消失时,太阳把光明撒向大地,让所有的生命在光明中快乐生活。
但是,包括图清风在内,所有人却认为黑夜刚刚开始,太阳,已经落山了。
他们感到前途一片黑暗,寒冷将要伴随人类很长、很长的一段时间。
沉默。令人窒息的死一般的寂静笼罩在房间里,还有,来自骨髓深处的寒冷和恐惧。
不知过了多久,龙少杰声音干涩地说:“赵无极有那么大能力吗?”
图清风没有回头,凝视着泛白的天际,疲倦地说:“原来没有,现在有。”
“您是指他得到了某个国家的支持?”龙少杰问道。
图清风长叹了一声,缓缓转过身,颇有深意地看了冰月舞明一眼,然后淡淡说道:“赵无极得到了哪些方面的支持我不清楚,这是你们情报部门的事。”
冰月舞明读懂了图清风的眼神,不由苦笑了一下,接过话茬说:“反正赵无极现在的势力很大,完全超出了你们的想像。你们情报部门只要知道他现在有能力做任何事就行了。”
龙少杰不认识冰月舞明,图清风也没有给他介绍,因此有些诧异地看了一眼冰月舞明,客气地问道:“阁下是......”
冰月舞明淡淡地回答道:“冰月舞明,暂时跟随伯爵大人修炼武功。”
“冰月?很罕见的姓氏啊。”龙少杰有些惊讶,但更吃惊于冰月舞明所说的话。
图清风竟然收了个徒弟?这可真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
冰月舞明没有理睬龙少杰的惊讶,凝视着图清风问道:“先生,如何说起我们是被赵无极算计了呢?”
图清风轻叹了一声,说:“实际上是我疏忽了,否则就可以早做提防了。”又是一声长叹,然后他缓缓地说出了三个字:“飓风号。”
图希白、图断雷、图流云、图遵行四人脸色齐齐一变。
源月圆日深夜在菲林蒲的蒙多尔港口,他们四人曾经与赵无极短暂交手,结果被赵无极可怕的实力吓得魂飞魄散,要不是当时是以救人为主并当机立断地救了人就跑,他们四人铁定死在赵无极的拳下。后来他们四人再次回到港口,潜入那艘装有禁忌军火的货轮就是“飓风号”,是图清风此次来西方追寻赵无极的主要线索。
图希白四人源月圆日至源月员员日的十天时间里,就是在“飓风号”上度过的,他们永远也忘不了那愿天地狱般的遭遇。
图清风一说出“飓风号”这三个字,他们立刻就想到了那段遭遇,因此心神大震,齐齐色变。
冰月舞明曾经听图正山他们说过这件事,因此也知道图希白他们的遭遇,但是他想不明白和眼前的事有什么关系,不解地问道:“这有什么联系啊?”
图清风叹息道:“所以我说自己疏忽了。你们认为图希白四人真的骗过赵无极了吗?”
“什么?!”
冰月舞明等人均脸色大变,惊骇不已,而大使馆方面的人因不知道怎么回事,所以均摸不着头脑,面面相觑。
图希白脸色发白,骇然说:“您是说,当时赵无极已经知道了我们的身份?”
图清风喟然长叹:“你们经受了那么残酷的折磨不但没死,反而迅速恢复过来,还能干苦累活,这已暴露了你们四人体质惊人,根本就不是普通人。赵无极怎能看不出来呢?”
图希白的脸色更加苍白,呆呆地说不出话来。
图清风接着说道:“而且,你们一身的好武功瞒得住别人,可绝对瞒不住赵无极这样的高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