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船上,还未进仓,就听到常笑那位师父的声音,听常笑说她叫风悠宁,极悠然自得的名字,却是古怪的心性。
“南海陀螺帮本已给我攻下了,要不是被你抓住,我早就立功,让狼王封我了。”
“狼王到底给你什么好处?封你?封什么给你?”是舒庆春的声音。
“狼王答应图坦国一旦复国成功就封我个大将军做。”风悠宁的声音满是骄傲。
“你若帮我们,我也封你个大将军做如何?”听她说这话,我进了船仓道。
“你封我?”
“对,将来我会是熙元国女王,封你个大将军做易如反常,想想看是当图坦国的大将军威风还是熙元国的大将军威风?”我引诱她。
她漂亮的眼眨了眨,冒着光。
“你说话可算数。”
“算数。”真是毫无立场,却有趣的很。
“好,那一言为定。”那女人立马倒戈。
若狼王知道该哀叹吧?我心里想,却见舒沐雪冷着脸,一声不响的听着我们对话。
唉,木头,木头,找个时间再跟他解释吧。
舒庆春看到我和舒沐雪进来,毕竟是兄弟他大概一眼便看出舒沐雪脸色不太好,也不敢问,直接上来道:“大哥,有珑的消息。”
珑?我一下子跳起来,叫道:“在哪里?珑现在在哪里?珏儿好吗?”
几乎整个人扑过去,舒庆春朝后退了几步,看了眼舒沐雪,颇有些尴尬的轻咳一声,才拿出一张纸递给我们。
竟是通缉令。
“……害死张家一家老小共六口现在在逃……”
通缉令上只这几个字便让我心惊,而上面画的人不是慕容珑和珏儿还能是谁?
“这是怎么回事?”慕容珑怎么可能杀人?我拿着通缉令的手在发抖。
“闻州及闻州临近各地都张贴着这张通缉令,而通缉令上的张家正是我们在闻州的最大药房的主事。”舒沐雪说着所了解到的情况。
“珑可能找过他们,但一定出了意外,若是沙漠毒狼杀了张家全家而嫁祸给珑,这样一来他借官府的通缉令便可将珑和珏儿阻在暻城之外,”舒沐雪拿过通缉令,看着上面珑的头像道,“但至少说明他们现在还活着。”
他后面半句说的我胆战心惊,什么叫还活着?他们一定会没事。
我脸色苍白,全在舒沐雪眼中,他将通缉令收起递还给舒庆春,然后对我道:“放心,珑会用银针易容,不会有事的。”可能是想安慰我,本来略冷的声音放柔了几分。
我点头,却仍是忧心忡忡,想了想,拉住舒沐雪的衣角道:“我们去闻州找他们可好?”
“不好,”他直接拒绝,我脸黯下来,他才又补了一句,“你去只会让事情更麻烦。”
他可能是想解释,却不知事得其反,后面半句虽是实话,因为我一去他们必定要花一部分的精力保护我,却让我心更沉,好一会儿才道:“不去便不去。”
我负气转身便走。
身后是舒庆春尴尬的轻咳,我听到舒沐雪的声音对风悠宁道:“你和常笑去一次闻州吧。”
“我为什么要听你的?你要我做什么就做什么吗?”风悠宁哪会这么容易听命令。
“常笑的手臂若想痊愈必须要珑来治。”舒沐雪冷冷回道。
一听能治好常笑的手臂,风悠宁当即无言。
我听着却有些担忧,风悠宁善恶还不分明,珑和珏的安危怎可托付在他们手中?
却听舒沐雪又道:“你的凤剑留在这里,等你带回珑再还。”
“你不信我?”风悠宁跳出来。
“对。”
“不行,我的龙凤双剑从没分离过。”凤悠宁以使龙凤双剑闻明江湖,剑便是她的命。
舒沐雪却不再与他争辩,我回身,却见他似很疲惫,手指揉着眉心,我终有些心软,便对着风悠宁,道:“不是想做将军吗?你不会是怕事情办不好既丢脸又拿不回凤剑?那可不配做我的将军。”
“我哪有?”只是轻轻一激,那女人便已完全失了理智,拔出从不离身的双剑,取其中一把镂着凤凰纹的剑放在桌上,道:“剑如我命,我若带不回慕容珑,你们便把它折断了。”他嘴上说的豪气,但眼睛还是不舍的盯住那柄凤剑。
我心里直想笑,但看到舒沐雪却又笑不出来,转身出了船仓。
此时已是中午,阳光晒在江面上,一片银光,我用手遮住眼,觉得有些眩目。
而就在这时,只见远远的有船靠近,却是江上最常见的花船,此时正是白天,花船一般晚上才会出动,这时出现又是为了什么?
我不觉有了几分警惕。
正想退回船仓,却见那花船上一名丫环打扮的少女从船仓里出来,对着我们的船朗声叫道:“我们小姐邀舒沐雪,舒公子一见。”
我一愣,诶?这舒公子还真是红颜知己不断,便立马回身对那少女道:“他在船上呢,你等等,我去叫。”
刚要进仓,舒庆春却出仓来,看到那花船,便笑道:“原来是红荷姑娘有请,只是我大哥身体不适,不便相见。”说着看我一眼。
看我干嘛?我反瞪他一眼,却听船上有人道:“舒公子身体不适吗?还是闲我红荷出生,怕脏污了他?”声音却并不是那丫环发出,当真是轻柔悦耳,“我特意挑了白天相见,就是不想让舒公子为难,难道如此,他也不肯相见?”
舒庆春一阵尴尬道:“姑娘这是哪里话?姑娘虽是出生烟花之地,却是出淤泥而不染,我们哪敢看轻,只是……。”他又看看我。
我被他看的有些恼火,怎么?好像我是个悍妇?如果舒沐雪想见就见呗,我又没阻止他?
“你等等我去叫他。”我轻推了舒庆春一下,便想进船仓叫人。
“请问姑娘是何人?以前从未见过。”那花船上的声音却问道,显是在问我。
我本就有些恼火,再看那女人只在船仓却不现身,任的装腔作势,便道:“你都躲着不现身,我为什么要告诉你是谁?”
船仓里顿时沉默。
我没好气的“切”一声,转身想进仓,只见舒沐雪已站在身后,眼睛看着我,却看不出什么情绪。
“花心大萝卜。”我轻骂。
身后舒庆春“扑哧”一声忍不住笑出来,被舒沐雪瞪了一眼,忙住口。
“有话便在这里说吧。”舒沐雪走向船头,冲那花船回道。
然而船仓里很久都没有回应,舒沐雪有些不耐烦,道:“若没话说,姑娘请回吧。”
他这么一说,船仓里才传来轻轻的叹气声,又是好一会儿才从仓里走出一个女子来,一身粉衣,双目含情,体态婀娜,当真是人间尤物。
她看到我们三人,双眼一垂,盈盈下拜,口中道:“红荷这厢有理了。”
这本是极做作的动作,在她身上却是如此自然。
我本就喜欢看美女,此时见那红荷一身衣裙透明,胸形若隐若现,便正大光明的盯着看,心想,这不就是我上次来荷花池新当选的花魁吗?
那女人眼光与我一触,发现我眼神放肆,脸微微一红,笑道:“这位可是舒大夫人?”
我一怔,心想,眼光倒是很利,便道:“算是吧。”
这句“算是吧”答得甚是模棱两可,那女人听了一愣,随即掩嘴轻笑:“看来大夫人是个风趣之人。”
我撇撇嘴,不置可否。
此时日正当空,两船人隔船而谈,其实颇有些奇怪,却听红荷道:“既然夫人也在,红荷与夫人讲也是一样的,”他看了眼舒沐雪道,“这事一年前也向舒大公子提过,一年前舒大公子救过红荷一命,红荷虽是烟花女子,却也出生名门,自小便知要知恩图报,舒大公子对我有恩,红荷无以为报,只求夫人能答应我做小,伺侯公子与夫了便知足了,望夫人成全。”
我头皮一麻,这么直接,算是哪门子请求啊?
转头看舒沐雪,却见他皱着眉,冷然道:“一年前我便已拒绝你了,请回吧。”说着转身便要进仓。
“若我知道珑公子在哪儿呢?”对面船上忽然道。
舒沐雪蓦的停住。
船上人都静下来。
“珑公子?你知道慕容珑在哪里?”还是我第一个反应过来。
“正是。“红荷笑笑道,“红荷命薄,迫于生计总是要见一些平日里不想见的人,七日前有位从外地来的客人,曾借着酒意对红荷说,他不久便会发笔大财。红荷本对钱财不感兴趣,但看他讲的兴起,便问了一下,才知他抓到了被通辑的要犯,准备向朝廷领赏,问他是谁,他起初不说,后面大概是真醉了,便说是慕容山庄的二公子慕容珑,于是红荷便趁他酒碎向他问了珑公子的所在。”说到这里她忽然停住,笑着看我。
“姐姐,既然要成为慕容家的人了,你说我是不是要将珑公子的去向告诉你们?”她问道。
强?既然这么快姐姐也叫了,还称自己是慕容家的人,我心里这么想着,嘴上却说:“是啊,应该,应该。”
“那沐雪呢?”她又看向舒沐雪。
我吐!天下怎么有这种人?若是真做了小,总有一天会把我这个大的给干掉。
舒沐雪看着她,没有答话。
虽然在室外,在大江之上,此时空气竟有几分紧张。
不知怎地,我想起了以解药逼婚的胡清清,而此时又是同样的场面,舒沐雪就像吃了他的肉命便可长生不老的唐僧,那些女人们就不能换一招试试?
“哈哈哈,有趣!”我忽然笑出声,冲舒沐雪道,“一回生两回熟,也不差这第三回,你就从了她吧。”
我这么一说,旁边舒庆春顿时吸了口冷气,惨叫道:“大嫂?”
而舒沐雪则捏紧拳头,凌厉的眼瞪住我。
呃……,是不是过份了点?我傻住,看着他。
他却别开脸,再看红荷时已是一身冷意:“你回去吧,不要再在我面前出现。”
红荷也被他的冷意震住,好一会儿才有些结巴的说道:“你,你难道不关心你兄弟的安危?”
舒沐雪却不与他多言,冷然的转过身,进仓时才道:“你还不配与我谈条件,慕容山庄现在虽然失势,却有足够的能力让你从这座暻城消失,是告诉我们珑的下落,还是消失,你自己选吧。”声音消失在船仓里。
他话中的冷意留在空气中,我看到红荷被吓的瘫倒在地,她一定不曾见过这样子的舒沐雪,就连我也被骇住,忽然觉得那女人方才的逼迫实在可笑,而我方才的话又何偿不是?
可笑的同时,还伤了他吧?我刚才为什么要这么说,我自己也说不清楚。
慕容珑仍在闻州。
虽不知那红荷的话是否可信,但风悠宁和常笑已经上路了,当然常笑是被硬拉着走的。
天在下雨,昨天还是万里晴空,今天却已乌去密布了。
船在江心摇着,任的潮湿,我觉得全身都不舒服,在船仓里来回的走。
“大嫂,大嫂,”舒庆春捧着头,“船摇来摇去已经很晕了,麻烦别再走来走去了。”
我瞪他一眼,再看看坐在一旁沉默不言的舒沐雪,他拿着那本假的名册放在手里翻,不是假的吗?还能看出什么名堂?
看他翻了很久,我终于忍不住,道:“不是假的吗?有什么好翻的?”
他停下,看我一眼,道:“就算是假的,要例出这么多官员名字及银量数量也是不容易,必定会有破绽露出来,你来看这个名字。”他翻到一页,指着一个名字道。
“陈日?”
“此人应叫陈明,六年前编写‘熙元朝官员名录’的官吏在核对名册时发现了这个错误,但因为当时先帝寿诞将至,来不及再编写另一本,便把此错本作为贺礼存入国库。”
“你是说做这本假名册的人其实照抄了存于国库的‘熙元朝官员名录’的错本?”
“而这本存在国库中的错本并不是每个人都可以拿来抄?”
“那管理国库的人是谁?”
“几个老太监,钥匙尚书手里有一把,还有太后手中也有一把。”
“太后?”
“是你的生母。”他看住我。
“我的生母?”我眼睛用力眨了眨。
“虽你不是女王,但生下身带龙血正统继承人的必定会被封为太后。”
也就是说太后若觉得自己的亲生女儿做不成皇帝实在太不公平,她很有可能会私下做点事情?舒沐雪想说的是不是这个意思?
这个问题若挖下去一定深不见底,但这一切还只是假设,我不知怎么又多出来个生母来,想想头便有点痛,再看舒沐雪表情依然是冷着脸,便再凑近他一点道:“你不生我气了?”至少他还会跟我讲话。
他一愣,看我半晌,随即合上手中的名册,站起来。
诶?不想和我说话了吗?
却听他道:“是你在生我的气。”
我?我指指自己,却看到旁边的舒庆春有点看好戏的意思,便瞪他一眼,他揉揉鼻子,道:“我出去透透气。”便站起来往舱外走。
舱里只剩我们俩人。
“我哪里生你气了?”不知怎地我有些别扭,轻问道。
他往前踱了几步,又停下,似想了很久,才道:“婉昭,告诉我,你想要什么?”
“我?”我一怔,“为什么这样问?”
他看住我:“我是个冷情的人,做事从不考虑别人的想法,娶你,娶清清都是我的私心,你怪我也无可厚非,现在我说要照顾你,说不想让你做皇帝,其实也是我自己的私心,我只想知道,这样我也错了吗?”
咦?我有些措手不及,他怎么会有这种想法?没错,他是个冷情的人,甚至是个无情的人,在我手臂上取血时连眼睛都没眨一下,娶胡清清时也是不容我反驳,他是兄长,他说一不二,为何现在要放低身价来问我对与错?要什么?
他在患得患失?脑中忽然冒出一个想法。
人却被这个想法怔住,患得患失?那是情人间才有的感觉,他是个冷情的人,甚至是个无情的人,他根本不懂何谓喜欢,之前在道观暗道所说的在我看来更多的是责任,又哪来这种感情?
我望向他的眼,他眼神中含着莫名的情绪。
忽然明白,原来他的情绪真的在被我牵着走,他担心我会不喜欢,担心我会介意,只是他不明白那种感觉说明了什么,才平白的觉得烦恼,觉得我在生气,不知不觉向我检讨他的过去,问我想要什么?
好木的人,他其实,有些喜欢我了吧?
我被这样的认识惊了惊,却又升出几分坦然来,这样也好,既然是夫妇,生出这样的情素才是正常的,却同时又无端的踌躇起来,踌躇些什么?自己也搞不清,便甩了甩头。
“你过来点,我告诉你我想要什么。”我不顾心中所想,朝他勾勾手。
他眉头一皱,显然不喜欢我这样颇有些轻挑的动作,但人还是走近些。
“若我说,我想做女王,想你帮我,你帮吗?”我看着他的眼问道。
他眉皱的更深,却没有马上否决。
他在斗争,他在斗争,呵呵,以前的舒沐雪应该马上说不吧,还会要我好自为知,现在却在斗争,是怕我不开心?怕我生气吧?
“我忽然觉得你是有那么点喜欢我了,舒沐雪。”我凑近他道,趁他表情微愣时,在他唇上轻轻的啄了一下,又速速退回。
他整个人傻住,全身的冷意尽成了傻气,就这么盯住我。
哈哈哈,我想大笑,却怕他觉得我在嘲笑他,说他木头还真是木头,关于情事,他其实并不懂,那些曾经喜欢他的女人们啊,真是可惜了。
正在心里笑着,忽见舒庆春冲进船仓来。
“大哥,珑,珑在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