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你先去歇息一下吧,小姐我看着就行了。”奶娘好意提醒,她看得出来,宋晓又是一夜未睡,她也是做母亲的人,怎么会不明白她的心情。
“你昨晚也没睡好,你先去休息下吧,等何婶来了,我再回房。”宋晓语气极其温和,然而却十分坚持。
宇文谦玉本不想让她操劳,府中原本置有五、六名奶娘,然而宋晓却执意自己也要照顾孩子,又借口喜欢清静,不喜欢太多人呆在心乐居,于是只留下两名奶娘帮忙。
而这几日,另一名奶娘的小儿子生了病,宋晓让她回去照顾儿子,心儿只由她们和一些丫鬟照顾。
宋晓并不是不懂宇文谦玉的好意,只是心儿身份特殊,虽然这府中只有宇文谦玉知晓她们的身份,而她为了不露出破绽,一直带着人皮面具,但她仍然不放心让太多人接触心儿。
这个孩子身上流着两国皇族的血液,尽管她不被世人承认,但难保不会被有心之人利用,为了谨慎起见,宋晓决定尽量亲力亲为,一来是因为她恨不得一天二十四小时都看着女儿,二来便是杜绝别有居心的人钻了空子。
“夫人,不是我多嘴,你看你这几日,人又瘦了一圈,王爷会责骂我们这些下人的。”这名奶娘姓杜,本是三代务农的贫农,却因为丈夫被恶棍打死,不得不卖身到王府,以养活五个孩子。
她性格淳朴,快言快语,是个直肠子,眼见宋晓不肯去休息,又忍不住开始唠叨了。
虽然这名夫人并不是王爷的妻妾,孩子的模样一看便知父亲不是汉人,但王爷交代过,她们母女俩是府中的贵客,对待她们要像对待主子一样尽心尽力。
他们都是受过王爷恩惠的人,又怎敢不听王爷的吩咐,况且这对母女着实可怜,母亲年纪轻轻便成了寡妇,孩子那么小就得了这么重的病,每次一想起这些,杜婶就忍不住唏嘘,想来自己也算幸运的,至少几个孩子无病无灾,又遇上王爷这么个大善人,得人恩果千年记,王爷嘱咐的事,她自然会尽心尽力。
“杜婶,我知道你们都是为我好,可是今天心儿难得精神好,我想陪她多玩一会。”宋晓晓之以情,带些恳请地对杜婶说道。
见说服不了她,杜婶只能无奈地妥协:“那好吧,我就在隔壁,如果夫人你有什么需要,我立刻就来。”
感激地点点头,宋晓看着杜婶走出去,带上门,目光又落回摇篮里抓住她手指不放的小人儿身上。
看着孩子甜甜糯软的笑容,宋晓也报之一笑,这个孩子,注定是一生多难的,她的身份不被承认,也不会像别的孩子那样茁壮成长,但这些都丝毫动摇不了宋晓的决心。
上苍夺走了她一个孩子,但却留下了另一个,她会把两份爱都给心儿,即便天塌地陷,即便日倾月沉,她也会尽她最大的力量保护她。
御花园
夏意正浓,花开似锦,一片片粉白、靛青、明黄、淡紫的斑斓花朵在和煦暖阳下团团绽放,馥郁芬芳。
一身青色朝服的宇文谦玉在宫人的带领下,穿花拂柳,走过青石小径,朝花园深处的水榭走去。
南离气候温暖,虽然夏天将逝,然而繁花却没开败的迹象,池塘里红白菡萏点缀在翠绿荷叶之中,素馨、麝香藤、朱槿、玉桂分列水底,开得正旺。
“王爷,请!”太监弓着身子,在前面引路,走过一池莲荷,前方一座精致的水榭亭台便显露了出来。
亭子里已有一人列座等候,见宇文谦玉,缓缓起身,朝他走来。
“谦玉拜见皇兄。”宇文谦玉见到来人,恭敬地行了一礼,然而很快便被来人制止了。
“你我兄弟谈天,就无须在意那些繁文缛节了。”宇文昭--南离国的世袭郡王,一身明黄色龙袍,身材高大魁梧,气度非凡,然而脸上所戴的黄金面具却让他多了一丝生冷。
按理说,宇文谦玉是不该称呼宇文昭为皇兄的,因为南离国虽然宣告独立,宇文昭也早已举办了登基大典,然而毕竟天启尚存,各诸侯国互相制衡,谁也不承认其余各国的地位。
但尽管没有得到天下的认同,南离国实质上也已经是个独立的皇朝,完整的官僚制度,全建制的军队,发达的经济体制,再加上宇文谦玉这样一个掌舵人,南离已然和东苍国一样,成为有能力和天启平起平坐的独立藩国。
“皇兄,今日叫谦玉前来,所为何事?”宇文昭屏退了宫人,没有外人在场,宇文谦玉也不再坚持那套君臣礼仪,他跟随宇文昭落座,将茶杯斟满,缓缓开口。
“你我兄弟好久没聚一聚,今日只是谈些家事罢了。”宇文昭金色的面具在阳光下反射出有些刺目的光芒,他声音醇厚,大笑几声,一副仁厚兄长的姿态。
然而宇文谦玉并不信今日只是把闲言语,但他只是温和一笑,并未做声,手中不时摆弄复杂的茶具,将两人的杯子一次次斟满。
温暖的阳光洒在人身上,舒服得让人睡意渐起,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谈起家常琐事,都有些心不在焉的意味。
终于,宇文昭开口了:“你府中那名女子。”
宇文谦玉放下茶杯,打断兄长的话,“皇兄今日昭谦玉前来,是为了此事吧。”
宇文昭也不否认:“谦玉,我一直认为你沉稳睿智,是国之重器,但你为何这一次错得如此离谱。”
在这个弟弟面前,宇文昭从不用“朕”这一称呼,他看重宇文谦玉,也明白这个皇位是如何得来的。
宇文谦玉举眸,深邃的目光透过层层金光,不卑不亢地与宇文昭对视,神色依旧柔和,“谦玉不知有何过错。”
“到了这一步,你还要和我兜圈子?你明知道她是什么身份,你也明知道那名孩子是谁的骨肉。你这样做,就不怕给南离招致灾祸?”语气有些谴责,宇文昭难以理解一向温和淡然的弟弟,为何在这件事情上那么坚持,寸步不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