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知道了,先放下吧。”
“遵命!”
说话间,帝轩没有抬头,他仔细地绘制着眼前这副丹青,任由图坦将文牒放至小几上。
“陛下,微臣还有一事禀报。”想了想,图坦有些迟疑地说道。
“有什么事,明日再说。”帝轩缓缓说道,语气中已有些不悦。
“陛下,是关于瑾公主的。”话语刚落下,图坦便觉空气中的气氛陡然一变。
曾几何时,这个名字是整个大溯帝城的禁忌,从耄耋老者到总角孩童,谁都不敢提起这个名字。
那一日,三万禁卫军亲眼看到那名女子决然地跳下万丈悬崖,而他们的帝王在崖边站了整整一夜。
那一晚,下了整整一夜大雨,而帝轩却像毫无知觉似的,如同石像般任凭雨打风吹,他的身后跪着如海的黑甲士兵,但却无一人敢上前劝他离开。
自此以后,帝轩变得更加残暴无情,即便是近臣、妃嫔,只要有一点过错,轻则处斩,重则灭门。
这三年来,皇帝身边的人,莫不活得提心吊胆,沉重压抑的气氛笼罩在金坎宫的上空,像是浓厚的乌云,挥之不去。
这些年来,帝轩唯对一件事坚持不已,那就是他始终相信皇甫瑾不会就这么轻易死去,所以他派出无数人马去搜寻她的下落,但都石沉大海般毫无音讯。
而在两个月前,当帝轩决定再一次发兵天启时,他仍然不忘吩咐图坦派出暗卫,潜入天启国土,寻找那名女子。
作为一名臣子,图坦明白一个帝王最不需要的便是感情,特别是那名女子还是敌国的公主。
所以私底下,当他得到皇甫瑾的下落时,他曾犹豫过要不要禀告帝轩,但思量再三之后,他还是决定据实禀报,因为他知道,帝轩派出打听下落的人马中,绝不止他一路。
“说。”帝轩仍然没有抬头,但画笔却停滞在了半空。
“微臣派出的人打听到,西陵郡的北面有个土匪窝,他们的寨主很像瑾公主,而那名女子刚好也是三年前被人救到那里的。只不过,微臣却觉得此事有些蹊跷,若是瑾公主真被天启国的人救了,怎么会不回宫,反而去当拦路抢劫的土匪?”这也是他疑惑的地方,帝轩和皇甫瑾之间的事,大溯上层知道的不在少数,此次说不定是有人别有目的放出的假消息,不得不谨慎。
“土匪?呵呵。”帝轩突然轻笑出声,他放下手中的狼毫,转身面对图坦,后者立刻单膝跪地,“这才是她的作风。朕当初昭告天下,封她为妃,就是想断了她的退路,让天启皇朝不敢接纳她。但朕似乎是低估她了,占山为王、自立门户的本事,她可一样都不差。”
“陛下,您难道相信,那名女子就是瑾公主吗?”
“朕相信宋晓就是皇甫瑾。”帝轩说出的话,让图坦蓦然心脏漏了几拍,皇上连名字都打听到了,那说明这个消息就是真的了。
但他还来不及开口,便听到外面一道略显稚嫩的嗓音突然响起:“皇兄!皇兄!”
话语间,帐门又被掀开,一名十三岁左右的少年,穿着银白战铠,不等通报,就这么突兀地闯了进来。
“叩见七王爷!”
“图坦,你也在这。”帝康一边取下头盔,一边大笑着朝帝轩走来,“皇兄,东路军又打了个大胜仗,你说,我该怎么奖励那些将领?”
帝轩挥手屏退面色尴尬的卫兵,看着稚气未脱的少年,轻笑道:“你再过两年都可以成家了,怎么现在还这么冒失。”
“皇兄,臣弟高兴嘛。这可是我带领打的最大的一场胜仗。”有些炫耀地扬起眉梢,少年神气地说道。
“好,那你想要什么赏赐?”帝轩有些无奈地说道。
“赏赐嘛--还没想好,等臣弟想到了再告诉皇兄。咦,皇兄,你怎么老是弄这些汉人的玩意啊。”帝康皱着眉头望着香檀木桌上的画卷,有些不满地说道。
但当他走近时,面色徒然一愣:“这不是那凶女人吗?”
突然想到了什么,帝康有些激动地抬头望着帝轩:“皇兄,你是不是找到她的下落了。”
帝轩仿佛早就料到他的反应,也不回话,而是重新执起墨龙紫玉砚台上的画笔,在画卷上落下最后一笔,一名身着汉服的美丽女子蓦然印于纸上,而笔尖的下方,那双带着一丝冷冽的杏眸清亮有神,神态和宋晓有九分相似。
“图坦,你让画匠临摹这幅画像,重新张榜通缉令。”
“微臣遵命!”
“皇兄,你还没回答我,是不是找到那个凶女人的下落了?”帝康有些着急地问道,稚气的脸蛋老成地皱起了眉头。
“八九不离十。”帝轩湛蓝的眼眸轻轻扫视了帝康一眼,少年立即收敛起激动,挺起胸膛,假意地咳嗽一声,以表示自己很淡定。
“那怎么还不派人把她抓回来?”帝康粗着嗓子,故作沉稳地问道。
“还不急,现在若是派人去抓她,只会打草惊蛇。朕等着她自投罗网。”帝轩低头望了一眼女子画像,语气中有种自信满满的笃定。
“图坦,朕让你去查,这三年是谁一直在阻止朕寻找皇甫瑾,你查得如何?”面对臣子,帝轩又恢复了一贯的冷冽和威严。
“启禀皇上,微臣查到至少有三股势力参与其中,不过有两方势力太过隐藏,微臣一时也不知道幕后之人是谁,只知道是来自天启国内的。至于第三股势力,是菱贵妃。”图坦不敢有所隐瞒,仍然跪在地上,沉声答道。
“木香菱?”帝轩眼眸瞬间一冰,浑身散发出一股刀锋般的锐利,“是朕这几年太过纵容她了,让她忘了自己的身份,还是忘了大溯的主子究竟姓帝还是姓木。”
“皇上息怒!”
“对啊,皇兄,没有必要为了这种女人发火。”一提起木香菱,帝康也有些恼火。
这个女人,因为是木太后--也就是帝轩和帝康的母后--的亲侄女,因而在皇宫内张扬跋扈、作威作福,帝轩一直都不喜欢她,但碍于木太后的懿旨,至今她仍是大溯后宫地位最高的嫔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