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康,你干什么?”被药汁溅了一身,宋晓骤然起身,厉声道。
但帝康没有回答她,而是忽然冲了出去,仿若疯了一般,一句解释也不说。
宋晓被他莫名其妙的举动气得不轻,她怒视着门口半晌,转身对多玛说道:“多玛,你去打水,我要洗澡。”
中军大帐
“皇兄,我有事问你。”不等侍卫通报,帝康忽然就冲了进去,对着方桌后面正研究战略图的帝轩说道。
“怎么,这几年在军中历练,倒让你忘了规矩不成?”收拢图纸,帝轩锐利如锋芒的鹰眸在帝康身上轻轻一扫,后者立刻被他充满威仪的帝王之气镇得往下一跪。
“参见皇兄。”
“何事。”
帝康对视着帝轩湛蓝深邃的眼眸,硬着头皮问道:“皇兄,你让御医给皇甫瑾喝的药是不是有问题?”
话音一落,帝康感觉空气为之一凝,他脊背开始冒汗,但仍然倔强地等着帝轩的回答。
“你从哪听来的?”不置可否地回答,帝轩端坐在紫金黑玉靠背椅上,一双凛冽的眼睛冰冷地看着帝康。
“我恰巧听到药童在说,军营采购的药中有落子草,试想一下,军中有几个女人?谁又每天在喝药?我只是想问,皇兄,是不是你下的令?”帝康固执地追问道。
“这不是你管的事。”没有否认,帝轩的话顿时让帝康难以置信地睁大双眼。
“皇兄,为什么?”
“朕说了,这不是你管的事,立刻出去。”
然而,帝康只是楞在原地,他难忍激动地说道:“这是你的第一个子嗣啊,为什么就不能留下他?”
“如果你再不出去,朕立刻命人将你送回帝城,让你好好学学何谓君臣礼仪。”语气越发冰冷,帝轩不想和他讨论这个问题。
“我不走!你今天要是不给我个答案,打死我也不走!”梗着脖子,帝康拗得像头牛犊子。
望着毫不退让的帝康,帝轩忽然站起身来,他高大的身型在地上投下大片阴影,半晌,他终于开口:“正是因为这是朕的第一个子嗣,朕才不能留他。”
“为什么?”
“难道你要朕辛辛苦苦打下的江山,重新又落回皇甫氏的手中?”立长子为储君,这是大溯千百年来的规矩,如果宋晓怀的是男孩,那么他生下来便是大溯的储君,换句话说,大溯的江山便是由皇甫氏的后人继承,这无异于将江山拱手相送。
帝轩的话,像在帝康的头上泼下了一盆冰水,莽撞的少年沉思了片刻,还是不甘心地开口了。
“那万一是个女孩呢?”
“你也不小了,如今的局势不需要朕再多说。朕立她为妃,已经惹起了不少争议。若朕的第一个孩子,也是由她所生,国内民愤如何能平?三军将士又有几人肯服?军心不齐,民心不归,大溯入主中土只会变成一句笑话而已。”字字无情,句句冰冷,然而话中铁一般的事实却让帝康哑口无言。
“可是,她是皇甫瑾啊……”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帝康恳求地望着帝轩。
那是皇甫瑾啊,那是他三年从未忘记的女人,那是他为之宁可置身于险地的女人,那是他冒天下之大不韪也要囚禁于身侧的女人,难道真的就没有一点回旋余地了?
“不管她是谁,大溯的下一任君王都不能流着敌人的血液。”
起风了,长风将这句话送到了某个角落,那里潜伏着一名脸色苍白的女子。
耳畔忽然像结了冰,什么声音都听不到了,宋晓记不清怎么从躲藏的地方走了出来,也记不清自己走到了什么地方。
她像一缕无主的幽魂,漫无目的地在营中瞎逛,因为帝轩的下令,她可以在军中随意走动,也正是由于他的“恩赐”,她才能听到今天这么精彩的对话。
其实她有察觉的,他这半月来每晚只是抱着她,半夜宁可洗冷水澡,也不碰她,她又变得那么爱睡,胃口又变得出奇的好,月事也迟迟不来,她就已经猜到了。
她猜帝轩肯定知道了,否则御医为何来得那么勤?而他为何每天逼着她喝下苦涩难咽的药汁?
只是她却猜错了那些药的用处。
帝轩的话一遍遍在脑海重复,聪明如她,睿智如她,怎么会不明白这样一个浅显的道理。
他的野心,他的皇图霸业,他的千秋万世,怎么会为了一个不该到来的生命而有所止步?
他的天下,他的铁桶江山,他的锦绣蓝图,又怎么可能会为了一个女人而改变初衷?
自己终究只是一个愚蠢的女人啊,明知道他那样的人爱不得爱不起,可是偏偏还是失落了心。
是啊,自己真的爱上了,否则怎么会安然地熟睡在他的怀抱中,否则怎么会听到他有别的女人而心生醋意,否则怎么会那么期待肚子里即将到来的新生命。
终于承认爱上了,可也终于看清了现实。
男人的甜言蜜语,果然是最廉价的东西,他明明说过他只要她,可转眼间,他却说会让别的女人替他生下继承人。
她以为在他心中,她是不同的,她的确是不同于其她女人的,别的女人若此时怀上他的骨肉,必定是举国欢庆的一件大喜事吧,可唯独她,她可以替他生孩子,但那不过是他为了困住她的手段而已。
梦该醒了……
这一晚,帝轩第一次夜不归宿,而宋晓一个人独自躺在床上,任冰凉的泪水沾湿了用金丝绣着鸳鸯的白玉枕头。
“这都是你做的菜?”帝轩看着一桌子丰盛的菜肴,尽管它们的样子看上去都有点“奇怪”,但他诧异的却是做菜之人。
宋晓身着一袭淡粉色繁花抹胸,外披一件同色纱衣,简单又不失秀雅的服饰将她如雪肌肤衬托得更加透明白皙,千万青丝用紫玉簪挽起,那小指大小的明珠,莹亮如雪,星星点点在发间闪烁。
她未施粉黛,但仍然眼若琉璃,唇若花瓣,脸颊上浅浅梨涡若隐若现,整个人清灵剔透得如同冰雪精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