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现实爱的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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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苏志远的病渐渐好了,这功劳得归于谭竹君。

尽管那天谭竹君没有说出自己的态度,终究她还是在自己的病榻前守候了一些时辰。守候的时间虽然不久,对于苏志远来讲,是上天降赐给他的幸福。

现在,他在学医的道路上进一步加强了学习。

谭竹君给他讲,医生要医术精湛,那样才能救死扶伤!

父亲母亲对儿子的这般变化也非常的喜欢。

“看来,我们家要出来一个医术高超的郎中。”苏辰生说。

王月英正在给他的后背“刮痧”。见他说话把后背窝起,就在他的腰杆处拍了一下。“说话就说话,把背窝着干啥哩?”她说。

苏辰生依了王月英,把后背又鼓起。他转过头来说:“这楞小子硬让谭家的姑娘给拉回来了!”

“那谭家的姑娘又不肯定下来,下一步,该怎么办呢?”王月英问。“你考虑过吗?”

苏辰生被老婆问住了,一时答不上话来。

苏辰生的脸皱成一坨,眼睛朝着堂屋中间的神龛子。

王月英给他刮好痧后,又在他的后背上拍了一巴掌:“你怎么不说话了?”

“成与不成,看老二的造化。就是不成,老二变成医术高超的郎中也是一件好事。总比以前到处鬼旋好!”苏辰半天才说出这么一句安慰自己的话来。

“没有办法呀!老二向着她。”王月英说完就恰出门去了。

苏志远在老师的诊所门口走来走去,步伐走出了优美的姿势。是的,他现在的心情很美好。无论做什么都充满了兴趣和活力。也随身带着谭竹君的照片。要是困了和饿了,他就拿出来瞧一会。瞧过之后,又精神焕发。

大街上那些来来往往的人们瞧见他的步伐后,有的跟着学,有的跟着笑。

老师是一位年过半百的老人,姓童。戴着一副眼镜,看人的时候总要用手把眼镜抬起来。他也盯苏志远的步伐看。

“像清戏里的官步。”老师嘀咕着。他不笑也不学,只是心里模仿。

过了好一会,苏志远不走了。他停下来拿出一张端详着,眼睛里充满了柔情和爱慕。看过之后,又把照片放进里面衣服的荷包里。

“志远!”童老师喊了一声。

苏志远跑进来问:“啥事?老师!”

“跟我去出诊。”

“好!”

出诊的地方是较远的一个小山村,没有通公路,只能步行。前两天听老师说,患病的是一位年岁已高的老人,爬坡上坎不方便,就托人转信有空就去看看。

童老师在前。

苏志远在后,他肩上斜挎着一个朱红色的药箱。

他们在山路上行走,小山小坡在寂静中悄悄地惊醒。树丫上的鸟儿向四面八方的惊起,又四面八方地飞去。拍腾的翅膀发出了“噗噗噗”的响声,又瞬间掉落了像飞絮落花般的羽毛。在凉风中,四周的树丫左右的摇颤,一些原本残留的枯叶便四分五裂地飘炫了下来。一些浅薄又干燥的尘灰在他们的身后飞扬,一片朦胧的赤黄弥漫在最近的一撮儿绿。

大概两个小时左右才到达大那里,那地方是一个山窝窝。零散着十几户人家。

老人家的门紧关着。她的侄孙把门敲了老半天才打开。

老人白发苍苍,腿有些残疾。

他的侄孙把她扶出门来对着她的耳朵说:“医生来了!”

她像是没有听清楚。侄孙就在那儿重复着说。

老人侧起耳朵,过了好半天才听清楚:是医生来了。

“你是童大夫吗?”她问。

童大夫对着她的耳朵说:“我就是童大夫。”

“哦!”她说。“我眼神不好,屋里坐!”她穿着厚厚的棉袄,她用手在棉袄上摸来摸去,把棉袄上的皱褶摸得平平的。又把头发朝后面用手抹了一下。

老人的家里非常干净,桌子板凳麻的透亮。地上一点灰尘也看不见,就是墙角旮旯也是同样如此。

童大夫听那转信的人说,她是咳嗽,而且是久咳不愈。可是现在,却没有她咳嗽的声音。

“老人家!”童大夫问。“你是哪里不舒服呢?”

“咳嗽。晚上咳,咳到天亮。白天不咳。”老人家说。

“婆婆!”苏志远也问。“家里都有……?”话还没有问出口,就被童大夫用手拉了一下衣角,接着童大夫又瞥了他一眼。

苏志远明白,这是老师不让他问这一句话,可能是问错了。可话还没有说完,错在那里呢?他闷闷不乐。

在回来的路上老师才告诉他,去别人家里出诊,瞧病就瞧病,不到万不得已,不要问其他。万一她是个独居的老人,万一她是个膝下无儿无女的老人,你问这些,她会伤心的。这样一来,会影响病人的病情。即使要问,也是问她周围的人。

童大夫把老人仔细瞧了瞧,又问她最近吃些什么?然后说:“老人家,我这就为你瞧病。”童大夫说完就开始为把脉。

童大夫把完脉以后,没有直接说出病情,也没有开出任何药方,直接治理更没有行动。而是对苏志远说,你来,如果你判断的对,我不作声。你直接开药方或则直接治理。

苏志远想过,既然老师在身边,也许没有事情会发生,这也是给自己的一个实践机会。

现在,苏志远按照中医诊断疾病的四种基本方法入手。他首先看了老人的面色,舌苔、咽喉。又仔细听了着老人说话的声音和力气。然后,问老人家最近吃了什么?哪儿不舒服?睡眠如何?最后才为老人号脉。

诊断以后,从药箱取出一摞空白的药单,在上面写上这次诊断出来的病情和需要的药方。

写好以后,把药方教给老师。童大夫看了一会,没有着声,又还给了他。

苏志远从药箱拿出一些当前带来的药对老人说:“婆婆!这些药你先吃着。方子上的中药我还需要回去配,配好了,再给你送来!”

老人点点头,答应了。

在返回的路上老师问:“你诊断的结果是什么病?”

“咽喉炎症。”

“嗯!”童大夫点了一头。“有点像。”

在接下来的治疗中,苏志远除了诊所的事之外,其余时间都守在老人的身边。观察病情,调理药方。谁曾想到,一位去山窝里写生的学生把苏志远在老人家里的过程画了下来,并在南县日报投了稿。很快,他的事迹就上了南县日报。标题是:彰显社会主义道德风尚,一位医生在山窝里的故事。

那位患病的老人被苏志远治疗一段时间后,咳嗽好了。苏志远也因此成了南县的道德模范。

为了此事,苏志远激动了几天。一激动就提笔给谭竹君写了一封信,内容是这样的:

竹君妹:

你好!

今次来信是我三天以前想到的,从那时起我就开始了准备。

第一次写信到深夜才写出了你的名字,母亲起来为我披衣时,才告诉我天已经快亮了。第二次写到深夜还是只写出了你的名字,母亲起来为一家人熬粥时,才告诉我天已经开始亮了。第三次,是从第二次的早上接着写,写到当天下午,终于写好了!

你见过我的房间,没有开灯时是没有光的,要是不出门都不知道是白天还是黑夜?幸好是不知道时间,要不然,我肯定是写不出来的。

上一次去你家里见你,我把浑身收拾个底朝天,还自以为是的那般神采飞扬。当你回来时,我又无地自容了,到现在我都羞愧的要死!

你肯定听见大人们说起过,我那场病是因你而起。事实就是这样,他们的说法并不夸张。我不是故意生病,也不是装病,是心里想见你,而又见不着,就急火攻心了。

母亲看见你来了,就朝我喊,“竹君来啦!竹君来啦!你还不起来,像个什么样子?”

我起来了,可又倒下去了!醒来时,你像从天而降似的出现在我身边。那种境界就像是一个要死之人吃了一颗“救心丸”那般活过来了。就像黑夜过去,大地光彩重生了!

你说,像我这样的男子丢人不丢人呢?我知道丢人,可我不能自已。我走不出来,我已经试过很多次。

你告诉我,医生是救死扶伤的。要专心致志学习,要医术精湛才可独立。我记住了你的话。最近,还独自医好了一位婆婆的咳嗽。

很想见你,不知是在何时?

见信即面,祝你快乐!

————————————苏志远

——————————1989年12月1日

谭竹君收到信后,给他回了一封信。信的内容是这样的:

志远哥哥:

今天收到你的来信,读后,深感欣慰!

你说你病好了,我都替你高兴。有些事,我不方便直说,你更不能过分地自责自己。

我们也有过快乐的时光,那时候都是少年。我记得,你领着我爬山趟河,领着我听水赏花。那时候,你是多么的纯朴啊!可是,现在为什么不能回到纯扑中去呢?

回忆起你在病榻上的摸样,至今都令我恐慌。假如,你再次成为那种摸样,我会责备自己来错了世界。

我喜欢独居,因此,我深居简出。我喜欢的恰是别人不善待的那一种。而这些,就算是我的个性吧!

我不懂品味,崇尚更是没有,最多也是把自己收拾干净而已。对于人际关系,我更在乎的是初次接触,那是人的第一印象。更不会为了一个还没有谈判过的人就去改变自己。自己就是自己,怎么去改变呢?这些是我个人的想法,也算是我的个性吧。

鸟儿要是飞向了黑暗,等于让自己看不见光明。

另外,祝贺你成为道德模范!也希望你在学习的时候更加专心致志。

祝你生活愉快!

————————————谭竹君

——————————1989年12月6号

完了!无限的痛苦涌向了自己。身边看不见光了,眼睛瞬间模糊的看不清世界。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房间里,苏志远又躺在床上了。

罗唯译辞掉了印刷厂的工作,在县城到处游走,他用光了钱,变成了一个酒鬼,大多数时间都是醉倒在马路上;他耳朵像是聋了,眼睛也像是瞎了,四处跌跌撞撞。

他眼里流出的泪水,已经风干了,在脸上形成了一条条污秽的槽痕。

现在,是在一个的寒冷的夜里,他没有目标的到处乱窜。右手拄着一条木棍。身后拖着一个酱色的帆布包。包很脏,是他在臭水沟里捡来的;身上的大衣用一根细绳从腰间捆着,大衣的破洞里露出了白生生的棉花。大衣的开胸处敞开着,里面什么也没有穿,胸膛裸露在外;黑色的绒裤卷起一半,腿上的肉沾了许多泥。脚上套着一双肥大的鞋子,走起路来“塔塔塔”的响。

深夜的寒风刺骨的吹着。自己的小窝已经被他粉碎。他离开那被窝里的温度,离开让人留恋的芬芳。他丢弃了那里的一切,忘记了那条街道。

这样的日子过去了很多天。现在,他到了一条小河边。那里有一棵树,他把背靠在那棵树下。他像是累了,想靠在那儿歇一歇。他目光游离,含着笑,看着那些飞过的鸟儿,他的面容憔悴又肮脏,头发已经粘成一坨。

在这期间,他重复了多少条街道,往返了多少次校门。他在那些地方守的让自己狂瘦,又头昏脑胀地在角落里偷哭。他只有一种行动~寻找,他盼着在寻找中遇见。他呼喊,辉辉!辉辉!把头伸得像望着月亮的狼。直至心越来越小,像钢丝那样的捆着,向两边拉,挤出的血,让疼痛无处不在。最后,感觉不到心的存在,整个被掏空,又头重脚轻地到处寻找。

现在好了!他在那棵树下终于睡了过去。把头埋在裸露的胸膛上,两只手插在袖子里,像一尊雕像。

半夜,在虚空的黑色里有一坨儿跳动的亮光在远处晃动。它慢慢地来,逐渐明亮成了一束耀眼的火光。

一位老人高举着那束火光把他盯着,他看见一坨黑块正在那儿搁着,看上去有些柔软。

他用脚朝那坨黑块碰了一下:“嘿!”

那黑影突然翘起头来把他望着。胡须上沾满了露水。蓬头垢面的裹着一件大衣。他盯着他,眼光也没有闪一下。就像防备一个即将侵犯他的敌人。

见那黑块变成了人,那举火把的人松了一口气。

“你怎么睡这儿哪?”他问。

那人没有搭话,只是把他盯住看。

“这儿露着天哩,够冷的。”他说了一句。

他依然盯着他,变得越来越专注。

“你肯定需要帮助,对吗?”

这一次,他点了头。

“跟我走吧,去吃顿热饭。”

他爬起来,又弯下腰去像是寻找什么?

“你有家当吗?我这儿有火光,来,我给你照照。”

“有个布包。”他终于搭话了。

“他终于回话了,而且还是一句正常话。语气虽有些孱弱,但不算模糊。”举火把的人心说。

他找到了他的包,在那棵树的背后。他把布包往肩膀上一挎,又拿起靠在树上的棍子,嘴唇动了一下,怕是想说什么?却没有发出去声音。

“我住的地方离这里不远,顺着河边走,再经过前面那座小桥,能看见几棵树下的房子,那就是。要是在白天,你就能看见。”举火把的人在前面说。

“幸好,我今天晚上抄了近道。不然,你得冻上一晚。”举火把的人把火把在黑漆漆的夜空里晃动了一下。“你们这种人不爱说话,你们这种人都是这样子。”

他背着包,在他的身后跟着,包里有些乱碰的东西,在“哐啷哐啷”响。

听着这响声,举火把的人加快了脚步,并告诉他走路要当心喽!

他跟着他,过了他说的那座小桥,来到了几棵树下。他站在树下等。举火把的人则去开了房门,点上灯后,就唤了他进去。

借着灯光,举火把的人才把他看清。他蓬污垢手,胡须很久没有剃过,很长,但很细。神光有些呆滞,眼睛布满了血丝。脸特别的消瘦,旁边的颧骨已经高高地鼓起。大衣里面露着光生的胸膛。裤管卷的老高,鞋子的后跟已被他踩得塌了下去。

“噢!”举火把的人心说。“是位年青人。”

举火把的人请他坐下,又把他的包挂在墙上。然后说:

“你在这儿等着,我去给你弄饭。你哪儿也不要去,外面时常会有转来转去的狗,当心把你咬喽。”他说完就进了灶房。

等他走后,他这才把这里看了一遍。是两间土墙,上面盖着稻草;屋子中间是一张圆形的桌子,桌子有个盆反盖着,像是盖住了什么东西。墙的一边靠着一张床,上面堆着厚厚的棉被。墙的另一边是一台大木柜,柜子上放着一个相框。最大的一张照片有三个人,有一个人是他,另外两个是姑娘,矮点的姑娘大概二十多岁。高点的,大概十八九岁。屋子的墙角处堆着一些农具。两张椅子不成规矩的放着,他就坐在其中的一张上。除此之外再没有其他了。

他等了好一阵,举火把的人才出来。他双手碰着一个小盆,小盆里正冒着烟。他腿迈的很小。他边走边说:“饿坏了吧,让你久等了。家里也没啥好吃的,你就将就着用吧!”

他将那盆放他面前,盆里装着一些红薯和肥肉,还有几只殷红的辣椒。他望着盆,没有动筷子,但已经闻到了那种香味。

“你吃吧,正冒着烟哩!”他对他说。

他双手抖着,摸了一下盆的边缘,感觉很烫,又缩了回来。

“噢!”他说。“我差点忘了,得给你拿只碗出来,还有汤勺。”

他从灶房出来的时候,脸上还带着歉意:“我可不是故意的,我真是忘记了。你肯定看出我的年龄已经很大了,经常丢三落四的。”他说完就把碗放在他的面前。

他还是没有吃,而是在那里坐着,眼睛盯着那只盆,没有离开过。

他忽然像记起什么事似的那种摸样,醒悟过来:

“我真是老浑了,我怎么盯着你吃饭呢?我应该陪着你吃才对。你在我这儿来,你就是客人。我得对你客气才好。”

在吃饭的时候,他才仔细看着这间房子的主人。

他吃的很香,面前的盆跟自己用的盆完全一样。里面也是肥肉和红薯。

他是位六十多岁的老人。个子不是很高,有些微胖。戴着一顶黄色的毡帽。脸微圆,正冒着红光。皱纹很少,不抬头几乎不见。唯一的特点,就是他的鼻子比别人的稍大。

老人见他望着自己,就自我作了介绍:

“我姓周,叫我老周就行了。”

饭吃完以后,老周又给他烧了一锅洗澡水。

“很多天没有洗澡了吧,你得像个青年那样爱干净。否则,看上去与你的年龄不符。”

老周把锅里的滚水全部舀入一个很大的木桶里,舀了些冷水勾兑,又用手在水里摸着,感觉不行,又舀冷水勾兑,直到合适为止。

老周把他拉到桶边,对他说:“你脱了进去吧,好好洗一下回。我出去给你找些衣服。我记得有长的,是我不能穿的那种。”他说完就出去了。

水温有点烫,他强制把自己泡进去。用手在身上来回的搓。又把头全部埋进水里,嘴里“咕噜咕噜”的吐着泡。许久才冒出头来大吐一口水。经他在水里一折腾,整个屋子都是水雾,连人也看不清。“啊!”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舒服多了,舒服多了呀!整个人轻巧了。眼睛看东西也明亮了。吃过东西的肚子经水一泡,舒舒服服的,又恢复了平坦。这种感觉是他从来没有过的那种。

接着穿好衣服,又剃了胡须。把这些收拾好差不多已是半夜。

老周正在桌旁坐着,他正在灯下看一张已经黄发的旧报纸。

他走了过去,挨着他坐下。

“吃饱了吗?”老周问。

“吃饱了!”他回答。

“还冷吗?”

“暖和多了!”

老周心里一惊:“他是个正常人?”

“你遇到了什么?能给我谈谈你的遭遇吗?”

“老周!”他说。“你有烟吗?我想抽。”

“有烟,我以为你不抽。反正我是不抽那玩意,燥得要命。我是专门给那些来串门的人准备的。你可能猜出我是个独居的老人,没有他们来闲谈,那日子可不好过。所以,香烟就成了他们的诱惑物。”他边说边在柜子里摸索出了一包,接着往他面前一伸:“现在它是你的口福啦!”

老周看着他抽烟的摸样,发现他的瞳孔在扩大,又变得逐渐潮湿起来。他吸得越来越快,又变成了满是思绪在回忆过去的样子。

“你究竟遇上了什么遭遇?”老周接着问。

他突然趴在桌子哭了起来。哭过之后,才说出了自己的事。

他说,他是一个乡下人,有一天,他在一条小路上遇见了一位姑娘……。

他说完之后,已经泪眼涟涟。

老周听后,站起来,把他的肩膀轻轻一拍。

“那么,你想听听我曾经的遭遇吗?”他问。

“你?”他抬头起来把他望着,像是非常吃惊的那般。

“我生下来,母亲就过世了。五岁时,父亲死于非命。奶奶把我拉扯到十五岁又上了西天。十六岁时,在学校被国军拉去抗日。在一次战斗中,所有的人都死了,我没有死。正因为我没有死,撤了我这个班长的职,还要枪毙我。有人帮我逃了出来。我回到老家结了婚,谁知道妻子是个贪财虚荣的人,到关外当了妓女,还带走了我的孩子。我又接了第二门,结果第二个妻子又领着孩子跟人跑了。你说,如果你是我,是不是死了很多次?”老周说完,发现他的眼光比刚才精神些了。

“我是为爱去流浪,在流浪中寻找。你可能还不懂爱情,那种情感是不能比喻的。”他解释,但成了强辩的语气。

老周坐下来,握住他的手,温和地对他说:

“年青人,在爱的世界里。每一个人都憧憬着美好,浪漫、热气、奔放、狂野和守恒。每一次的发生又不相同,其结局就只有两种:要么悲。要么喜。悲的前面是经不起诱惑,经不起考验,经不起时间。喜的前面是互相把对方当成自己,当成初次接触的状态,去回忆曾经的美好。

人是经不起变的,无论你如何去爱她,要是她变了,你也就变了。要么生。要么死。生,你就得重新寻找。死,就是为这份情殉葬。

但是,我没有见过像你这样去流浪的。你这是在让人逗笑,你这是在糟蹋自己,同时也污了别人的眼球。你看,这世界的景色有多美好,可你偏偏往那儿一坐。连看的心情都没有了。你说,我说的对吗?”

“还有,”老周见他没有回答,只是低头在听。他接着又说。“你这样去流浪,等于自暴自弃。过不了多久,你就会在流浪中死去。人一倒台,希望就死了。她如果知道你死了,她可能也会跟你而来。”

他像是被吓住,赶紧抬起头问:“我该怎么办呢?”

“你应该保全自己的生命,好好地活下去,等着将来和她重逢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