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情义两全烈女子，风雪不止独剑持
洛眉与叶子在倾盆大雨里发疯似的狂奔，身子早已湿透。
在乱葬冈的孤坟乱墓之中找到了不省人事的莫浪心，脚下的雨水因为她的鲜血而变得殷红。
洛眉一扣莫浪心的脉搏，面色凝重“只怕我们来迟了！”
“不！不会的！”叶子哭着抱着莫浪心冰冷的身体“心姐！心姐你醒醒好不好？我是叶子，我是叶子啊！姐姐，你救救心姐好不好？我求求你救救她吧！”
叶子泪流满面地捧着莫浪心冰凉惨白的脸，迎着风放声大哭，死命地喊着莫浪心的名字。
“老天……心姐究竟做错了什么，你要这么对她？”叶子撕心裂肺地仰天嘶吼，洛眉心里一阵心酸。
“叶子，别这样。”洛眉含泪道，蓦地，她觉察到莫浪心有了一丝气息“等等。”
果真，莫浪心开始恢复了微弱的呼吸。
叶子欣喜得再次哭出声来，洛眉这才注意到四周的异样。只见练素素带着武林盟多名高手已将她们紧紧包围住，此刻，练素素正怒不可遏地盯着洛眉。
洛眉手心一冷，却见花秋景慢慢从练素素身后走出，冷冷地看了洛眉和叶子一眼，丝毫不去理会莫浪心的死活。
“果然是你！洛眉，我待你不薄，你竟然恩将仇报！”练素素眼露凶光。
“人心都有正义在，更何况叶子是我的妹妹，只要跟她作对的人，我都不会让她好过。”洛眉也不在乎什么得罪不得罪了，已经到了这地步，一场硬仗只怕是免不了了。只是她不知道，究竟是什么人出卖了她们？
叶子面无惧色，她所关心在意的人都在这里，要死大家一起死，没什么好害怕的。
“这是你自找的，那你也怪不得我心狠手辣了。”练素素长剑出鞘。
洛眉眉心一冷，冷笑一声“练素素，你根本不是我的对手！”
“是吗？少说废话，手底下见真章吧！”练素素飞身上前，长剑化着凌风直逼洛眉。
洛眉冷哼一声。
凭她的功力，对付练素素那是绰绰有余的，然此刻洛眉心里所顾及的，却是一直静观其变的花秋景。她入武林盟这些年来，都不曾见花秋景出手过，便也无法知晓其真实功力有多少。然江湖上传闻，花秋景武功超群，似乎并不亚于武林盟的当家练百川。想到这一层面，洛眉不仅为叶子担忧起来。
但无论如何，在花秋景出手之前，她必须先解决练素素。练素素向来行事狠毒，留下她，必成大患！
主意一定，洛眉利剑一挥，一招“毁天灭地”毫不留情地迎上练素素。练素素大吃一惊，身形一偏幸而躲过。岂料她方松了口气，却见洛眉长剑一抖，顿现三朵剑花直逼练素素。
说是迟那时快，练素素根本毫无招架之力，只得瞪大眼眸。
电闪火石间，花秋景猛然挡在练素素面前，长袖一摆，顿有万倾风雷瞬时划界了洛眉的杀招，保了练素素一命。
“娘……”练素素觉得自己握剑的手正在颤抖。
“退下。”花秋景面无表情地摆了摆手，练素素技不如人，只得悻悻退下，眼眸死死地盯着傲然持剑的洛眉。
莫浪心缓缓醒转过来，却见这一场面，耳边听得洛眉冲花秋景道“夫人，何必如此绝情？放莫姑娘一条生路，也放您自己一个自在，难道不好吗？”那一刻，莫浪心的心高高悬起，她在等，等那个人的宽恕和怜悯。可是……
花秋景冷哼一声“小小的侍婢，口气倒不小。”
“夫人见谅。”洛眉目不转睛地注视着花秋景，随时保持警惕，以免到时花秋景突然出手，令她措手不及。
“你知道她是什么人吗？”花秋景开始愠怒。
“知道。”洛眉轻声回答。
“那她就非死不可。”花秋景愤怒地盯着泪眼蒙胧的莫浪心。
“心姐？心姐你醒了！太好了太好了，我还以为你不要叶子就这么一个人走了。吓死我了！”说着，叶子又抱着莫浪心抽泣起来。
莫浪心一口黑血喷了出来，她冷冷地望着花秋景，绽放着最冰冷的笑容，而后一字一顿地念出自己生母的名字“花！秋！景！”
花秋景怒目圆睁，掌风直逼莫浪心。
洛眉脚下一扭三转，急挡花秋景的厉掌，须知，她这一掌下去，铁定会要了莫浪心的性命。所幸，洛眉及时扣住花秋景的手腕，厉声喝道“要取她性命，你得先问过我！”
花秋景已然被完全激怒“自找死路！”
一记“凤转游龙”，花秋景已脱开洛眉的钳制，反过来一掌击向洛眉的胸口。洛眉自也不是个省油的灯，一个腾空便巧妙地躲过。长剑划地而扬，霎有万尺巨浪平地起，带着无止的杀气直卷花秋景。
花秋景袖如蝶翼，飞身半空，突笔直坠入，厉掌带着疾风烈雨袭向洛眉。
洛眉心中一凛，长剑一抖，瞬化五朵剑花射向花秋景。却见花秋景身影一偏，躲过了这剑花，然也没能伤及洛眉分毫，心中自然恨得紧。内力凝掌，花秋景面带杀气，双掌狠狠拍向洛眉。
事实上，洛眉无力躲过这一内掌，只得硬着头皮硬生生地以剑身接下这一掌。一边是花秋景的浑厚内力，另一边是凝聚着洛眉全部的力量剑身，两人隔剑而内拼，一时间竟也相持不下。
练素素冷笑一声“洛眉，你去死吧！”
“不要啊！”叶子已来不及呼喊，却眼睁睁看着练素素的剑刺穿了洛眉单薄的身躯，血沿着剑尖一滴一滴坠落在地。
洛眉睁大双眸，力量一松懈，花秋景大惊失色，被自己的内力重重地反弹开老远，一口鲜血喷射在地。洛眉也被自己的内力反弹，然她借着这反弹回来的强大力量，毅然折断练素素的致命长剑，一个回身，拼尽最后一分内力，狠狠地给了练素素一掌。
练素素的身子被洛眉震开，落在远处，内伤不轻。
洛眉冷笑着，看着练素素的狼狈模样，她好不得意。下一刻，身子缓缓滑落在地，她看见叶子扶着奄奄一息的莫浪心奔向自己。
抚摸着叶子湿润的脸颊，洛眉面色苍白“怎么……还那么爱哭呢？都是大人了，姐姐不在了，你要……要好好照顾自己，明、明白吗？”
“不会的、不会的。姐姐，你要好起来，我们一起走，一起离开这里，去一个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地方。”叶子哭着紧捂洛眉血流如注的伤口，可是鲜血还是穿越了她的指缝，不断地往外涌，顷刻染红了她的双手和衣衫。
洛眉期盼地抓着莫浪心冰冷的手，凝视着她自责和绝望的容脸“答应我，好好的，当叶子的亲姐姐！答应……答应我！”
莫浪心狠狠地点头。
“叶子，我不行了。”洛眉觉得自己已没有多余的力量再去支撑那沉重的眼皮。方才那一剑，练素素已刺中了她的要害，虽然练素素也受伤不轻，但那么多的高手，莫浪心和叶子是断然无法逃生的。洛眉颤抖着从袖中抽出一条布带来“好好……好好活着……活着……走得……越远、越远越好……”
洛眉的声音最终淹没在淅沥的夜雨里，同她的剑一般，回归寂静。她再也无法触摸她的妹妹，再也无法紧握那美丽的长剑。她，走了！去那遥远的国度，等待遥远的重生。
“姐……”叶子撕心裂肺的声音划过长空，却不知该飘向哪里。
莫浪心恨恨地扫视着这群杀人不眨眼的无情刽子手，花秋景因为练素素的冲动而险些丧命在自己手上，已没有力量再去对付任何人。而练素素也因洛眉的临死一搏，伤及内脏，自也无暇顾及他人。
“叶子，你怕不怕死？”莫浪心柔和地望着哭成泪人的叶子，轻轻地为她抚去脸上的水珠。
叶子抽泣着摇头“我什么也没有了。”
“扶我起来。”莫浪心道，叶子便小心翼翼地将莫浪心扶起，缓缓走向悬崖。
莫浪心将洛眉留下的布带一边缠在叶子腰上，一边缠在自己腰上。她最后望了身后诧异却又杀气腾腾的人们，将视线落在面色惨白的花秋景身上“我想知道，我爹究竟是怎么死的？”
徐麽麽冷笑一声“那畜生……”
不待她说完，花秋景示意她停止，自己冷眼盯着莫浪心“是我杀的！我亲手杀的莫枫。”
莫浪心凄然痴笑一声，忽面色绝冷，她低声吐诉着惊心的诅咒“花秋景，练素素，武林盟，你们都给我听着，若我莫浪心今日未死，势必向你们讨还这笔血债。”
所有人都死死地盯着莫浪心，正要上前将她擒获，她却同叶子一起纵身跃入了万丈深渊。然她深谷下冷笑的脸，却深深地烙进了在场所有人的脑海里。
“不要！”浪天涯大喊一声，纵身跃出，却已无力挽救，只撕下莫浪心裙角的一片布衫。
从一开始他就知道练素素要对付莫浪心，可是为了他所谓的大局，他始终没有露面，所以现在他失去了。一直以为失去一个女人，并不会成为他生命里的痛。可在她跳崖的一刹那，他突然后悔，是真的后悔了。
他看着她被丢弃在乱葬冈而没有理睬，他看到洛眉为她而死却仍无动于衷，事实上好几次他都险些出手了，只是最后他还是选择了沉默。直到她的毅然离去，他方如梦惊醒，她的离去让他如此深刻地感受到了什么叫做“恍如隔世”。
结果，他还是没能挽救任何东西，包括她的生命。包括，他的爱。
这一切都达到了他要的效果，不是吗？他分裂了武林盟，还重创了花秋景，这不都是他想要的吗？可为什么，到了现在，他后悔了。只因那可有可无的女人---莫浪心？
“终于让她去陪那死鬼莫枫了！”徐麽麽长长地舒了口气，如释重负般的轻松。
浪天涯的脸色却如猪肝的颜色般难看到了极点，他一把抓住徐麽麽的胳膊“你……你说什么？什么莫枫？莫枫和莫浪心什么关系？莫……？”他险些跌倒，痴在当场，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为什么我没想到？为什么我会没有想到？她姓莫！”
“天涯，你说什么？”练素素一身疲惫地走来，浪天涯却狠狠地将她推开。
忽然，一群黑衣人将这里围了个水泄不通。
“各位，随我回鬼狱一趟吧！”说话的不正是成名江湖的第一杀手花非花吗？只见他缓缓走向在悬崖边痴痴发呆的浪天涯，恭敬道“右使，少主请您速回。”
“为什么？为什么？”浪天涯的嘴里反复地念叨着。
花非花一愣，继而道“右使，您的任务已经完成，少主请您回去。”
“为什么少主没有告诉我，莫浪心就是莫枫的女儿？”浪天涯急红了眼睛。
“少主是怕右使您感情用事，不愿意对恩人的女儿下手，所以才严令属下等不许将此事透露给右使。”花非花娘娘腔道。
浪天涯出神地望着手中残剩的布衫，心中悔恨交加，狠狠地掴自己几个耳光“为了替义父报仇，我竟然恩将仇报，亲手害死了义父的遗孤……害死了自己的女人……我不是人！浪心，我不是人！义父，天涯对不起你啊！”
雨水肆无忌惮地冲刷下来，浪天涯凄楚的吼叫响彻了整个乱葬岗。可是，再大的雨都冲不走他内心的悔恨，那将伴着他，一生一世！
浪天涯神情呆滞地将手举过头顶，他要为自己的罪孽付出代价，鲜血应用生命来偿还“义父，天涯马上下来向您赔罪。浪心，等我，我来会你了。”
“右使！”花非花眼疾手快，在浪天涯的掌拍向天灵盖之前，将浪天涯先行击晕。望着怀里的浪天涯，花非花叹息一声道“来人，送右使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