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当真是巾帼不让须眉。”卿璆身子一侧,从马上落下,“早就听闻诗阁无言,才绝天下,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他躬了躬身,无言这才看清了,他头发高高的挽着,穿着月牙白的锦袍,披一件白色的披风,脚下蹬着长靴,腰间落下一枚温润的玉佩。他眉角含笑,眼里全都是温润的笑意,抬头那刻,仿佛天地都进了他的眼中。
诗阁处在闹市,本就人多,如今大公子卿璆要出征,来来往往,相送的人更多四周嘈杂,吆喝声络绎不绝,可是无言突然觉得心静了,她落在一片茫茫的大海里,那里温润着,也掠着暖意。
无言也屈了屈膝,“太子过誉了。”
无言知道,她并非才绝天下,也绝不是足以称诗阁无言,也到不了名不虚传的地步,她只是追寻自己心中所想的那番,把这一身才华都给这个国家。
她是眼睁睁看着家灭的人,不想在去看着国亡,哪怕她所学所知都没有丝毫作用,她也要去。
因为,面前的这个男子,两次救她,怎么的,她也该还了这一份恩情。
“席小姐熟读经书,排兵布阵也不在话下,怎么是本宫过誉了,只是,这一路,路途艰苦,席小姐可受的住?”
“无言自认不是闺阁女子,也历经流离失所和逃难。路途艰苦也无妨。”无言笑着,当初一路从西城逃至西都,她是历经了千难万险的,总不似之前那边,是一个闺阁无忧无虑的小姐。
“那就辛苦席小姐了。”
“太子说笑了。”无言一笑,“无言不过是想让自己活着还有些意义罢了,不想真的做那闺阁中的女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西都的风还在温温柔柔的吹着,无言的衣袍随风而动,她清丽脱俗,落落大方。
“还请太子稍等片刻,无言去收拾些东西。”
“无妨。”卿璆手握成拳,平放在胸前。
无言早就吩咐秋叶准备好了行礼,此刻,她也只是需要秋叶去将那些行礼拿下来。
秋叶下来的很快,诗阁也自己添了一辆马车,随着一起出城,卿璆看着那早就备好的包袱,又看了看那辆马车,才笑道:“原来席小姐是早便打算好了的。”
太子的大军出城门的时候,太子随行的队伍后面跟了一辆马车,马车的轮子驶过城门,无言要上战场的消息,顷刻间传的沸沸扬扬。
援国和李国虽然都快有了百年的基础,可援国的实力终究比李国要强上一些,加之北方混乱,西城被屠,李国的所处的位置,就更加的尴尬了起来。
无言看着窗外,一排排士兵威严的立在城墙上,无言握紧了手。
不破援国誓不还!
马车有些颠簸,无言却没有感觉,从卿璆答应她愿意带她去的时候,她心里就被高兴充斥满了。
一路出了西城,无言都紧紧的看着窗外,秋叶倒了一杯茶,问:“小姐,这寻常人上战场,都害怕的紧,怎么到了小姐这里,到像是欣喜与高兴?”
无言拢了拢袖子,眼里掠过一抹笑意,“我自小便读父亲的兵书,只是,从来都是想象,如今能亲临战场,我自然是高兴的,更何况,这是为了李国而战。”
“小姐和阁主都是一样的人呢?”秋叶笑,“阁主也是如此,志在四方,若非如此,阁主早就封侯拜相了,何苦做一个诗阁阁主,做士农工商的最下等。”
“哥哥胸有大志。”无言道,郁舒城这个人,她很早就听过了,一手行医,一手用毒,传闻,当朝皇上曾多次要郁舒城入朝为官,郁舒城都没有前往。“他心不在官场,还不如做个阁主,逍遥自在。”
“也是呢。”秋叶回到,“阁主是最好的阁主,他不入朝,便始终同大公子保持着好关系,若非如此,怕是皇室早就容不下诗阁了。”
“诗阁无论是谁,也动不了的。”无言微微抿了一口茶,看着那茶杯上墨青色的釉子,“李国气数有多长,诗阁也会存在多久。”
李国皇室,同诗阁,脱不了关系。
“那秋叶便放心了。”秋叶笑着,眼睛弯成了月牙,“阁主说话,总是说个一知半解,还是小姐好,聪明伶俐。”
无言还想说话,却感觉马车停了,秋叶掀了车帘,道:“小姐,到十里亭了,似乎阁主就是在这里约的太子。”
“是吗?”无言也掀起来车帘,才发觉,不知不觉中,身后又多了几万大军,“我们下去看看吧。”
“好啊。”秋叶先跳下去了,又伸手去扶无言。
刚刚一下马车,一股狂风就吹了过来,无言像前面看去,郁舒城一人立在路中,他穿着一身玄色的长袍,袍边滚着金色的纹路,头发高高系起,斜插了一根玉簪,腰间垂下一块墨绿的玉佩,整个人都温润如玉。他说了些话,卿璆便下了马,随后不久,便有士兵前来,唤无言前去。
十里亭是开国皇帝百君所设,据说,他曾经送他相爱的女子,送了十里,才念念不舍的回了皇城,后人便取名为十里亭。
卿璆和郁舒城先走了一步,他们一边说,一边走,不久,便走到了
十里亭里面。
无言也随着一起过去,四周都是士兵把手着,见无言过来,立即让开了一条路。
十里亭幽闭,无言坐在两人旁边,看着那石桌上面。
援国在似水的布防图。
“大公子,郁某听闻,此次援国领兵的人,正事刚刚封王的离王,他生性狡猾,用兵如神,大公子到了似水,可要多加留意。”
其实郁舒城并非听闻,诗阁的消息从来没有假的,只是,在此前,援国出战的,一直都是援国大将洛将军,如此,卿璆才能在其中周旋,甚至收回了不会的封地。
“离王。”卿璆理了理袖子,道:“看来此战,他们说抱着必胜的决心来的。”
“是不是还不好说,援国如今所有消息都传不出来,还有。”郁舒城把地图展开,“这个布防图的真假,郁某还早去核查,待确认,郁某便立刻启程前往似水。”
“此事不急。”卿璆摇头,“援国本就是有备而来,到时,本宫也会细细观察。只是郁阁主,如今援国已经盯上了诗阁,郁阁主行事,可要小心在小心。”
“诗阁如何都有了百年的基业。”郁舒城到,“只是,进来有些奇怪,有一股新的势力,来了大陆,所以郁某猜测,离王出征,也定和这有关,只是到底是谁,诗阁还查不到。”
想起此,郁舒城也微微叹气,查不到意味着什么,一是根本没有,二就是对手太过于强大。郁舒城不信第一种,但信第二种。
轩辕大陆历史优秀,从前就有五千年历史,而今又有五百年新朝,皇位一次一次的更迭,朝代一次一次的替换,总有一些被忽略的势力,在慢慢的生根发芽。
“诗阁都查不到吗?”无言皱眉,“难不成,当今除了援国李国,北方游牧族,还有其他的势力?”
“天下势力本就错跟复杂,李国有一个诗阁,未必援国没有。”卿璆放在石桌上面的手握起,“更何况,援国创立本就比李国早,根基雄厚,莫说一个诗阁,怕是十个,都可能有。”
“大公子且不必担心。”郁舒城安抚道,“郁某自然会查清,若真是援国还好,到不至于失了方寸,若是牵扯上那些古老的家族,怕才是难缠。”
“如此,便多谢郁阁主了。”卿璆道。
“郁某同大公子之间,无需谈谢,只是希望大公子能照顾好舍妹。”郁舒城看向无言,“战场上刀剑无眼,无言只是一个女子,还望大公子护她周全。”
“郁阁主不说。”卿璆笑着,目光从郁舒城身上移到了无言身上,“本宫也会照顾好席小姐的,哪怕是本宫死了,也会将席小姐,平安的送回来。”
“哈哈。”郁舒城笑着,与此同时,他那扇子也打开了,“有大公子这句话,郁某便放心了。”
说完,他起身,道:“无言,你随我来,我还有些事情要交代。”
“好。”无言起身,同卿璆欠了欠身,便跟在了郁舒城身后,郁舒城没有走远,一是不能耽搁时间,二是走远了不安全。
他只行了稍微几步路,便转过了身,他素衣如雪,眉角如星,眼里带着的,都是释然。
“无言,如今,你应该是真的放下了吧?”郁舒城问。郁舒城曾经见过无言无数次的发呆,想着也定是放不下西城之事。
“释然与不释然。”无言轻轻叹气,拢了拢袖子,“我都已经不在去想了,或许,这就是我的命,哪怕不发生在我的身上,也会发生在别人的身上。”
默了,无言又笑道,像一树梨花落下。她吟吟说:“若非如此,无言又怎么能认识大哥呢?有大哥相护,无言这一生都已经值得了。”
“傻姑娘。”郁舒城拍了拍无言的肩膀,替她把披风系好:“你的人生没有那么廉价,也没有值得,你配的上最好的。”
无言是多么温柔多么有才情的女子啊,西都的公子哥抛千金,都想见她一面,她不骄不躁,自得自乐,更能放弃如今的一切,奔赴战场,古往今来,又几个女子,能如她这般?
郁舒城觉得,自己认识了,救下了这样一个女子,才应该是值得。
“此去似水,路途遥远。你要照顾好自己,秋叶是万万不能离身的。战场上不比西都,你处处都要小心,若到生死关头,你将此焰火点燃,诗阁的弟子,都会前往营救。”
郁舒城伸出手,手心中放着三个焰火,那焰火生的小巧,无言接了过来,放在了袖子里,语气有些沉:“无言知道,大哥这一路,也要照顾好自己。”
郁舒城释然的笑着:“不是生离死别,我过几日便会去往似水,你要做的,就是在我还没到的时候,保护好自己。”
无言点了点头。
“去吧。”郁舒城说,“莫让太子久等了,切记,危难时刻,一定要保护好自己。当初王三公子是搭上了自己的命才救了你。无言,你的命很宝贵,不能轻贱。”
说起王简羽,无言心中便又是一阵伤感,可是她知道,郁舒城这样说,并不是要让她伤心,而是让她知道,她还活着多么不容易。
所以,无言回道:“无言记得。
“记得便好。”郁舒城眼中有了些湿意,“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离开秋叶,她会保护你。”
“好,大哥珍重。”无言弯了弯身,却感觉眼中似乎有泪水要溢出来了,自西城被屠,她被卿璆救下,便一直留在诗阁,如今要离开郁舒城,她心中,多有不舍。
“小心。”郁舒城又嘱托了两句。
才挥手看着无言离开,她素衣白裙,发丝飞舞,像边塞上疯狂生长的麦絮。
此去,她是奔赴她的战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