墓地附近没有照明,但陈轩的视野中一切却亮如白昼。一个个游荡走动的鬼魂漫山遍野…其中不乏一些身上冒着黑色烟雾,气势汹汹而不好招惹的存在。
这里的鬼灵有很多算是拥有自主意识的,当陈轩出现之后,不少鬼灵都扭头望了过来…
但是陈轩握住双拳,只是稍微让自身气息扩散开来,四周所有鬼灵便迅速如潮水般向远处退去——“小圆满鬼身”基本就是鬼灵的顶点了,再往上属于缥缈的传说,至今无人得见。
陈轩见过厉鬼,但没碰到过比自己更厉害的存在,所以只要他能守住心境不自甘堕落,在鬼灵世界中横着走…似乎也没啥问题。
沿着墓地走了一圈,陈轩没做什么刨坟挖墓之类的缺德事,而是在荒芜的土地上捡了一堆阴气浓郁的石头和木块。他不懂那些风水师是怎么堪舆的,但不同的地势下的确会产生阴气差异,木头、石头乃至特殊的泥土有时都会成为阴气的载体,时间久了便会成为“电池”一样的东西,能够储存这类能量。
陈轩趁着夜色飞行起来,在常人无从察觉的黑暗中,将它们拿回了李大柱家。
他把这些不起眼的东西一部分放在了李大柱家的屋顶,一部分从窗户穿过去,塞在了床底下和边缘角落。
那女鬼似乎感应到了什么,动了动,但还是坐在角落里没起身。陈轩没说话,起身离开,回家呆到了天亮。
清晨起来,他照旧和父亲一起起来出摊。
这一天没有再出现城管来查的情况,因为李大柱在医院痛苦的做了手术:他的小腿粉碎性骨折,医生花费好大功夫才给勉强拼上,并且植入了一堆钢钉作为固定,而李大柱被抽那一巴掌后脸肿的睁不开眼不说,牙齿掉了四颗颗松动两颗,左耳穿孔严重,几乎丧失了听力。
受了这么大罪的李大柱当然报了警,而他家门前的确有监控,但警察检查录像后,发现从头到尾没其他人进出过他家,因此到现在都不明白到底是谁干的——他们倒是没怀疑是李大柱自己干的,因为常人就算自己抡足了力气砸,都没办法把腿骨打的那么粉碎,更别提他脸上带着青紫的指印,显然是人为所致。
然而查不到就是查不到,警察也没办法。
陈轩才懒得管李大柱死活,他巴不得这家伙更痛苦一点。不过对于自己做的事,他却不能告诉父母,毕竟这涉及他最大的秘密,因此这一天陈轩都当无事发生过,依旧像以往那般帮父亲打下手,偶尔还会自己上阵摊上几个煎饼。
地摊小吃本就没有学习门槛,看了这么多天,陈轩上手练两三次就已经和陈解放摊出来的煎饼没什么区别了。
如此卖了一天的煎饼后,晚饭时陈轩在席间故意再度提起了李大柱的老婆:“妈,那个老李的老婆,我是不是以前还见过呢?今天忽然想起来,她当初是不是有点…傻?”
陈解放倒是知道,瓮声瓮气道:“嗯,因为脑袋有点问题,他才能花钱买来当媳妇儿。”
他刨了两口饭,犹豫了一下,用教育的语气道:“儿啊,以后你可千万别学他,娶老婆是你情我愿的事,千万别拐卖人口!”
“爸,我知道有这种事,好多人买媳妇不就是为了传宗接代么,那李叔他老婆咋回事?”
王春梅夹菜的动作顿了一下,欲言又止。
陈轩立刻道:“妈,我今年都十八了,还有啥不能说的?”
“哎,本来不想说,但你也大了,”王春梅叹了口气:“为啥那个姓李的说娶媳妇的时候,我们都瞧不上他?因为他不是个东西!当初他娶那个傻老婆以后,两年都怀不上孩子,去医院查,说是他老婆没办法生育,从那之后这个李大柱就经常打老婆,听说饭都不给吃,结果没多久他老婆就病了。他不说去看病,愣是给人家锁在家里让她自己熬着,连个药都不给吃!”
陈轩猛地想起那张惨白的脸,她痛苦扭曲的表情明显是被病痛折磨的。
“那后来…”
“死了,说是去医院的时候人都凉了。”
王春梅一贯的好脾气都忍不住骂道:“这种人就不该有老婆!谁去他家谁受罪!让我们给她介绍对象?想得美!”
陈轩皱着眉头:“妈…那他没被抓起来么?这算拐卖人口和故意杀人了吧?”
“谁管啊?那傻老婆不知道从哪儿拐来的,死了也是孤魂野鬼,连个墓碑都没有。再说了,这种事以前也不少…”
这顿晚饭因为话题沉重,最后气氛有些压抑。
等父母睡下后,陈轩没闲着,从自己屋里拿出了下午抽空在地摊上买的化妆小圆镜,飞向了李大柱的家。
李大柱因为手术,这几天都得在医院躺着了。他也不着急马上收拾对方,而是坐在李大柱的家里感受了一下——陈轩并不会什么术法,也不懂风水,但他作为鬼灵,是能感受到“阴气”这种东西如何运转的。
常人所说的“阴气”和“阳气”,在陈轩的感知中极其显眼。这里能始终存在那女鬼,自然是因为常年位于旁边居民楼的阴影之中,连太阳都晒不到。而到了晚上时,又因身处“大门”区域,这个朝向正好会导致阴气灌入,哪怕只有一小部分会进到屋里,但对屋里的女鬼来说,这也称得上是“营养”了。
寻常鬼灵若是没有合适的位置栖息,时间久了便会彻底消散,只有正确的位置才能保证鬼灵“不死”乃至“强盛”。因此墓地或某些阴气繁盛之地,往往鬼魂聚集如集市,若有隐秘之处能让某个鬼魂独享好处,久而久之便会令其升级为“厉鬼”一类的角色。
当然,若是有法门指导,也会诞生像陈轩一样拥有正常理智的鬼来。
陈轩是这么过来的,所以他知道如何让鬼灵变得“强大”:昨天那些墓地捡来的东西,大概就相当于蕴含阴气的“一次性电池”,而今天拿着的镜子,则是“木塞”,用来堵住屋里几个“泄露阴气”的缺口。
以前这屋子可谓“千疮百孔”,然而等陈轩将镜子隐蔽的塞在几处阴气流失最多的位置后,屋内聚集阴气的速度立马比以前多了数倍不止。
他在这空荡荡的屋里坐了许久,确认四周的阴气的确是越来越重后,又去墓地取了一些石块木头,替换了昨晚那些已经阴气散尽的材料。
天然材质本身储存不了多少“阴气”或“阳气”,虽然玄门宗派的成员能通过符箓或某些传承来进行改造提升,但陈轩根本没学过这些玩意,只能用最原始的办法来搞。
他就像是一个不断用水盆倒进水池来蓄水的工人,每天晚上重复着这样的事情。
重复了到七月十九号的时候,屋里的阴气已经让那女鬼的身形凝实了许多。
这期间,陈解放终于开始尝试扩大的出摊的范围,有陈轩打下手,他不但轻松了许多,连营业额也上去不少,同时也再也没有被城管撵过。
而李大柱在医院做完手术后,终于忍过了最初的疼痛期和各项检查——因为没有医保,治疗费把他原本打算买房的钱都花去大半,本来医生建议他继续住院,但吝啬如他哪里肯继续花钱,说什么也不住了,租了个轮椅,硬是自己吭吭唧唧回了家。
他并不知道,自己这间破败的小房子发生了什么变化。
回来的时候是下午,进了家门,李大柱被扑面而来的凉气激得一哆嗦…但他并没觉得有什么异样,毕竟这里长时间不住人又在阴面,晚上有时候比别人家开空调还凉快。
年轻人受得了这种温度,但老李岁数大了,冬天出摊的职业病导致两条腿根本受不得冷,此时虽是伏天,可因为最近冷空气频繁,加上连下了两天雷雨,晚上的最低气温不断下降,今天预报说最低十二度,所以李大柱很快就因为潮湿阴冷而决定起身把那个冬天用的炉子点上。
生锈的铁炉子是他自己私自弄的,按消防规定本来不让加装,但这种地方没人查的那么严。他拖着打了石膏和钢钉的左腿,费好大劲给生好火,感觉屋里暖和一点后,忍不住骂骂咧咧起来——这也是老光棍的习惯,没人爱搭理他,他就自己在那里跟自己聊天,或者就是抱怨谩骂各类人或事。
在医院躺了这么久,李大柱甚至至今都不明白是谁把自己打成了这样,心中的郁闷和愤怒可想而知。
恐惧的情绪以前有,但他现在已经不怕了,因为警察说他们专门把附近的监控进行了调整,无论这屋子再有什么动静,都能看的一清二楚。
所以李大柱现在只希望那打自己的家伙再上门来,他把烧火棍藏在了随手能够到的地方,一直到天黑之时,他在炉子上烧了热水,打算煮点面条对付一顿晚饭。
炉子烧了一个多小时,可李大柱拨弄半天,总觉得火力好像比平时弱了不少。
坐了一会儿,他又觉得后腰凉的厉害。
“哪儿漏风啊这是…”
拽了拽衣服,李大柱拽来拐,撑起来想查看一下窗户是否漏了缝,结果看到窗户边缘摆着的一个巴掌大的小镜子:“这什么东西?”
伸手把镜子拿下来,李大柱冲着自己晃了几下,随后猛地楞住——因为他在镜面晃过去的瞬间,看到自己身后好像有什么黑乎乎的东西站在那里。
“谁!?”
李大柱猛然回头,但身后空无一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