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黎摇摇晃晃的从执明怀里挣脱，却不想刚站起来，又立刻倒了回去。
“扶好他，我需要重新给他施针。”
言罢，顾清寒冷冷地望了执明一眼后道。
“我保住这个孩子，不过是此时滑胎于他而言毫无益处，甚至会伤及根本罢了。”
“......多谢。”
看着执明略显黯淡的表情，一直处于旁观者的顾清寒唇边的弧度愈发的嘲讽。
“当初天权因他而伤，你便做不到对他一如既往，如今他穷尽一生复辟的家国因你再次覆灭，你又凭什么要求他一如既往地对你？”
顾轻寒看了一眼执明怀里面色苍白双目紧闭着的慕容黎，越想越觉得苦涩与后悔，气血两虚，他又该如何补救？
“......”
执明没有应声，只是静静的看着慕容黎苍白的脸色静默无言。
顾清寒下针的速度越来越慢，到最后竟不知该下在何处。
这个孩子若留下，慕容黎也及有可能撑不到生产，可拿掉，他也根本就承受不住小产的后果。
“执明......你又何须这般逼他？”
执明下意识的就把抱着慕容黎的手紧了紧，耳边也一遍一遍的重复着那些劝告的他话。
【尔算计折辱于他，虽本意不坏，可到底太过极端，尔可曾想过，他的身心......可否能禁受你的预想？】
【黎主生性孤傲矝贵……您这般折辱于他，他若是不受，日后又当如何？这一步......险棋啊。】
【执明......你又何须这般逼他？】
阿离你看，他们都知道不行，其实我也知道没用，可我除了这个孩子，已经没有什么东西能留住你了。
执明将头抵在慕容黎的苍白的额上，揽着慕容黎的手臂也不自觉的紧了紧，那一度让顾清寒觉得，若不是慕容黎身上扎有银针，执明怕是想将慕容黎整个人都揉进怀里。
“我不想逼他，我只是害怕了，为何你们所有人都说那是折辱他，我明明只是害怕了......他从来都是拿得起，放的下的那个，他心系瑶光，心系万民，心系整个天下，可我呢？”
执明说到这里，都带上了淡淡的嘲讽，对他自己的嘲讽。
“我在他心里，已经找不到那个名唤执明的人了......”
我怕时间久了，他就真的放下了。
放下所有一切，云淡风轻的离开，不要他的执明了。
我不敢赌。
“就当濒临绝望之时，我想起了之前孙太医为他诊出的脉象，所以......”
执明把手往下滑，轻轻的覆在慕容黎的小腹上继续说道。
“我把赌注都放在它的身上，赌他可以把我和他深深的纠缠在一起……赌他的不忍心。”
“……”
顾轻寒抿了抿唇笑道，可声音里含着不难听出的怒意。
“吾瑶光百年难的一遇的体质，从不是让你算计他的资本！”
“放手！”
顾清寒想把慕容黎抱回来，可执明却迟迟没有松手，气氛一时之间便僵持不下。
“放手！”
执明的声音瞬间沉了下去，神色晦暗不明。
“你不配。”
察觉到执明的状态不对劲后，顾清寒就慢慢松开了手，还有一个原因便是，他怕他们二人的争执，扰到了昏睡中的慕容黎。
“你要知道，他这满身的伤痛与黯淡......全都拜你所赐。”
“......”
执明沉默不言，不代表顾清寒就会闭口不谈。
“执明，你知道，你屠了的瑶光百姓，他用了什么来偿吗？”
提及瑶光，执明猛的一僵，生硬的说道。
“人是我屠的，又与他何干？何须他来偿？！”
“是啊，人是你屠的，与他何干？”
顾清寒笑了，极为的苦涩笑容里，又带着对执明的嘲讽。
“这是个好问题，可你知道他又是怎么答的吗？”
顾清寒侧过头定定的看着执明的眼睛说道。
“他说‘身为一国之君，他责无旁贷。’”
“好一个责无旁贷。”
执明重复了一遍，心也随着这四个字沉到了谷底，他明明早该知道的......
“他从玉衡回来后，便在祠堂跪了一夜，那是他归来这么久，第一次踏入那个地方，可却是要杖责自己，从玉碟中除名......”
仗责说来轻巧，可能清醒地挨满20下的人本就不多，能挨够40下的更是少之又少，往往是中途就晕厥甚至毙命了，他是完全没有为自己留活路。
顾清寒拦不住，便跪下求他，可也不过是缓了杖责的日子罢了。
“他把自己的名字从瑶光玉碟上抹去了，此后，于瑶光历代国主或王族后裔中，再无慕容黎三字......死后亦不入皇陵。”
玉碟一抹，一夜长跪，此后他便不是瑶光王氏之人。
【“自你屠了瑶光百姓的那一刻起，它在我这里......就仅仅是一座城。”】
“......他要仗责自己多少下？”
“一百下.....”
“......”
良久，执明开口道。
“能否让人替之？”
顾清寒抿了抿唇角后道。
“你若能说服他，我求之不得。”
“好。”
这次执明真的笑了，低下头对着尚在昏迷的慕容黎说道。
“若是百年后，阿离不想入瑶光皇陵了，可否入我执家的陵墓？我的阿离太好了，我想带回去给列祖列宗看，让所有人都知道阿离是我的，只能是我的。”
“......”
看着执明自言自语，顾清寒突然就开口说道。
“他不会的。”
“只要他愿，那又如何？若不愿，我便随他，入不入这皇陵......又有何妨？”
这次执明终于抬起头真真正正的看向顾清寒了。
“顾清寒，你所认识了解的，只是过去的慕容黎，而现在的慕容黎，曾是天权的兰台令，也是之前的慕容国主，这些，都是你不曾参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