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帐里一片低沉,甚至可以说是有些压抑。
就好像是有一座大山突然间降临了下来,压迫在了人们的头顶,让人喘不过气来,甚至都抬不起头来了。
岳无双的话,效果如惊雷。
她直视着苏善,那身上的红衣微微荡漾着,脸庞上的凌厉和愤怒,也丝毫不加掩饰。
她就是看不惯苏善此时此刻的杀戮。
毫无原则的杀戮。
她想问问这到底是为什么?
小玉儿听着岳无双的这般话,那娇媚的脸蛋儿上也是露出了一丝紧张,岳无双这话说的太过分了,而且也太直接了。
她已经能够察觉的道,这督主,已经有些怒了。
她不知道督主会如何,她心里对岳无双也是有了很浓郁的担心,她和岳无双的关系还是很不错的,这算的上她唯一的一个朋友。
除督主之外,她唯一真正重视的人,她不想岳无双出事。
她紧张的,看向了苏善。
“野心?你觉的咱家只剩下野心了?你觉得你了解咱家吗?”
一片死寂之中,苏善身上的蟒龙拍也是猎猎而动,甚至还有几分强大的压迫之感扩散了出来,他的声音也是变的格外的低沉。
森冷。
“你倒是给我解释啊?”
岳无双凛然不惧,冷声问道。
那气势也是丝毫没有退让的意思。
“咱家做事,需要给谁解释吗?你,好像还没这个资格!”
苏善豁然起身,那面庞上的怒气和冷冽之色也是更加的浓郁,然后一个瞬间的功夫,便是已经出现在了岳无双的对面,同时,他的手,也是毫无预兆的掐住了岳无双的脖颈。
他的实力,已经是非同寻常。
甚至可以说,放眼整个天下,没有人能够威胁到他。
他动手,岳无双根本没有丝毫的换手之力,甚至连反应的机会都没有,脖颈被巨大的力量给牵制住,她的脸蛋儿变的苍白,呼吸也变得艰难了起来。
“岳无双,不要以为你当年跟过咱家,你就有资格对咱家指手画脚。”
“不要以为你在摩罗刺杀咱家的时候,舍命相互,咱家就会对你另眼相待!”
“咱家,不在乎你。你要有自知之明!”
苏善死死的盯着他,那面庞上的阴冷意味更加的浓郁,还有难掩的暴怒,当然那杀意也是格外浩瀚,荡漾如潮。
“你,苏善,何时在乎过别人?”
岳无双看着这般的苏善,似乎是有些恼羞成怒,她并没有任何的惊惧,反而是有些耻笑了起来,她轻轻的哼了一声,道,
“在你这种人眼中,只有两种人!”
“有利用价值,没有利用价值!”
“如今的我,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你要杀,便杀!”
“但是,我告诉你,今日你对草原之杀戮,便是你灭亡的开始。”
“你苏善,永远不可能真正的成为那主宰天下之人!”
“你不配!”
轰!
岳无双这般嘲讽之话,已经是彻底的将苏善心头的怒气,杀意等等,一股脑儿的给激发了出来,他死死的瞪着眼睛,那五指上的力量,也是陡然间加剧。
嘎吱!
骨节互相摩擦的声音传出,岳无双这面庞上的苍白痛苦之色更加的浓郁,而那身子也是被苏善给硬生生额拎了起来。
她的气息,在迅速流逝。
“督主……”
一旁的小玉儿跟在苏善身边时间最长,这时候,她明显的察觉到了苏善身上爆发出来的杀意,还有那种无法形容的森冷,这心里也是紧张无比。
她害怕苏善真的杀了岳无双。
她往前两步,紧紧地抓住了苏善的手,眼睛里带着明显的哀求,
“不要!”
“玉儿,不必求他。”
岳无双恍惚着,扫了小玉儿一眼,那苍白面庞上的冷冽之色更浓,道,
“他苏善,根本就是个没有任何感情的冷血动物!”
“他心里只有野心,欲望,他……”
噗!
岳无双的话音没有说完,苏善手上的力量变的更加剧烈了一些,那声音戛然而止,一口殷红的鲜血从她的喉咙里喷了出来。
她身上的气息,也是更加的虚弱。
“你在挑战咱家的底线!”
苏善死死的盯着岳无双,那眸子里的森冷更加的浓郁,更加的疯狂。
他感觉自己要控制不住自己了。
他想,很想,杀了岳无双。
“你这种人,还有底线吗?”
岳无双并不怕死,冷笑出声。
轰!
苏善身上的气息更加不受控制的爆发了起来,那蟒龙袍也是猎猎作响,甚至出现了一丝丝的裂纹,而在一旁抓着他的手臂的小玉儿,也是没有承受住这般的力量,直接被震的朝后方退了出去。
哗啦!
小玉儿瘦削的身子撞在了那虎皮的卧榻之上,将那卧榻整个都震的碎裂了开来,她的身子也是微微摇晃,嘴角儿溢出了一丝鲜血。
“咱家杀了你,又能……”
小玉儿再度抬起头,惊恐的发现,苏善的一双眸子已经变成了猩红,甚至还有几分无法形容的诡异,就好像是一个从地狱而来的魔鬼一般!
而他的手,也在发力,好像,真的要杀掉岳无双了!
“督主!”
小玉儿心中恐惧,尖叫出声。
“督主,请手下留情!”
而小玉儿这般慌乱的时候,那大帐之外,也是传来了严冲的低沉吼声,这声音落下的瞬间,一个瘦削紧张的身影,直接从那大帐之外掠过,出现在了岳无双的身后。
噗通!
严冲双膝重重的跪地,膝盖上的劲气将这地面都是给震的碎裂了开来,溅射起了剧烈的烟尘,他双手抱拳,拱手,恳求道,
“督主,严冲愿意代她一死!”
“请督主成全!”
“严冲,你要求死?!”
苏善听到了严冲的话,这手上的动作微微的停顿了一下,那面庞上也是露出了一丝恍惚,他皱了皱眉头,视线越过奄奄一息的岳无双,看向了跪在地上的严冲,
“你被忘了,是咱家一手将你提拔培养起来的。”
“你竟然为了一个女人,要求死?”
“督主!”
严冲目光灼灼,将身上所有的气息尽数收敛,然后恭敬谦卑无比的朝着苏善磕了一个头,声音里带着悲怆,道,
“严冲不敢忘督主恩德。”
“但……”
“严冲这一生,也从未向任何人动心,岳姑娘,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
“卑职不想此生留遗憾。”
“请督主纵容卑职,洒脱一回,请督主放过岳姑娘,她之过错,严冲一力承担!”
“严冲!”
苏善的视线变得锐利,森然,那身上的煞气更加的冷冽,阴沉。
似乎连那牙关都在嘎吱作响。
这一瞬间,他感觉自己好像,成了孤家寡人一般。
自己曾经最信任的人,曾经舍命相救自己的人……
岳无双,公然指责,怒骂,小玉儿竟然还为她求情,自己辛辛苦苦培养的千户,竟然要为这个女人一心求死?
他们,难道忘记了,他们最终只是自己的属下吗?
苏善心里的怒气,杀气,如滔天巨浪,汹涌而起,不断的冲击着脑海,有种头痛欲裂的感觉。
他咬着牙,强行将这种感觉压制了下去。
他的眸子,逐渐变的低沉。
砰!
又是犹豫了一会儿,苏善猛地挥手,将岳无双给扔了出去,那大红的身体重重的砸在了严冲的面前,大地都微微的颤抖了一下。
不过,她的气息倒还是留着,苏善没有下死手。
“岳姑娘……”
严冲冲上前,将岳无双给抱在了怀里,紧张的盯着,一脸紧张。
“滚!”
苏善扫了这二人一眼,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冷哼出声。
“谢督主!”
“卑职谢督主不杀之恩。”
严冲听闻苏善此言,这面庞上闪过了一丝恍惚,而那目光也是变得有些不敢置信,不过这时候,他不敢多说什么,磕了一个头,便抱起岳无双,朝着大帐之外走去。
“从今天开始,你严冲,不再是东厂千户!”
“岳无双,也不再是六扇门总掌令使!”
严冲的身影走到了大帐门口,苏善那冰冷的声音,缓缓的传了出来。
他的脚步微微的僵硬了一下,那面庞上也是露出了一丝悲凉,然后,他转身,又是朝着苏善跪了下去。
他躬身,磕头,道,
“严冲谢督主恩赐!”
“严冲虽然不是东厂千户,但严冲永远是督主的属下!”
“督主若有事,严冲定万死不辞!”
说完,严冲起身,躬身退出了大帐。
厚重的门帘缓缓的落下,大帐里也是重新恢复了平静,苏善站在原地,那面庞上的神色有些恍惚,心神也是有些不稳。
甚至还有几分孤零零的感觉。
“督主!”
小玉儿从地上爬起来,擦掉了嘴角儿的鲜血,面色紧张的来到了苏善的身边,然后轻柔的搀扶住了后者的胳膊。
刚刚苏善抓着岳无双脖子的那一瞬间,她心里有一种惊慌,甚至是恐惧。
那一瞬间的苏善,好像是变了一个人一般。
变的就连她都有些不认识了。
这时候,她也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呼……”
苏善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勉强将心头所有的情绪都给压制了下去,他身上的气息也是缓缓的收敛,这大帐里的一切,彻底的恢复了平静。
“咱家累了!”
苏善微微的叹了口气,走向座椅,走出了两步,那身子微微的摇晃了一下,竟然出现了一步子的趔趄,幸亏小玉儿搀扶着,他才没有摔倒。
“督主……”
小玉儿从未见过苏善出现这般情形,那脸蛋儿上的担心也是变的格外的明显起来,
“您没事吧?”
“无妨。”
苏善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坐在了座椅上,他微微的闭上了眼睛,低声吩咐道,
“帮咱家按按肩膀吧。”
“是!”
小玉儿微微躬身,站到了苏善的身后,双手落在了苏善的肩膀上,轻柔的按捏了起来。
“玉儿,你也觉的……”
“咱家眼里,只剩下野心了吗?”
安静了许久,苏善这眉头微微的皱了一瞬,突然问道。
这句话说出来的瞬间,小玉儿明显的察觉到,苏善身上的气息发生了一些变化,那满头的银发,也是微微的荡漾了一瞬。
不过,很快又是被压制了下去。
显然,苏善的心里也有波澜,却又极力的隐藏着。
压制着!
“督主!”
小玉儿沉默了一会儿,淡淡的吸了一口气,柔声道,
“奴婢不懂天下大事。”
“但是奴婢知道一件事情!”
“当初,奴婢生不如死,是督主把奴婢救了出来,也是督主真正的把奴婢当做一个人来看,更是督主,给了奴婢现在的一切!”
“奴婢什么都不管。”
“奴婢只是督主的人。”
“督主喜欢杀人,奴婢就去杀人,督主有野心,奴婢就帮督主完成野心。”
“督主想要什么,奴婢就给督主拿什么!”
“奴婢什么都不在乎。”
“只在乎督主!”
“呼……”
听着小玉儿这般话,苏善这心头的失落感觉减弱了一些,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有些苦涩的笑道,
“也只有你,才是咱家真正的,能够永远留在身边的人啊!”
“他们,如今翅膀硬了,有些事情……”
“呵,开始有自己的想法了!”
“也学会了,质疑咱家了!”
小玉儿听出了苏善这话语之中的失望,一时之间,也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只能沉默着,然后继续给苏善按捏着肩膀。
大帐里的气氛,更加的安静,沉默了下来。
……
王庭金帐之外,东厂千户临时营帐内。
严冲将岳无双带回营帐,放在了自己的床榻之上,后者身上的伤势并不是很重,但这时候,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只是安静的看着头顶的毡布,一句话也不说。
“岳姑娘……”
严冲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倒了一杯茶水,小心翼翼的送到了后者的面前。
“不用。”
“他并没有真的伤我。”
岳无双摇了摇头,坐了起来,将那被茶水推开,放在了一旁的桌子上,然后又是有些疑惑的看向了严冲,问道,
“你为了我,放弃了东厂千户之职位,后悔吗?”
“你……”
严冲恍惚了一瞬,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他的心思,其实已经表露的很明显了。
但是,这时候,这种时刻,刚刚经历了那些事情以后,岳无双又突然这么问,他一时间又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
营帐里的气氛,安静,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