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天空之上笼罩着无尽的阴云,鹅毛大雪依旧在天地间飘荡着,整个草原都已经彻底变成了雪白,寒风呼啸着,发出的呼号声音,让这天地之间的气氛都是变的格外低沉压抑起来。
此时此刻,在这王庭军帐的大帐之内,明暗的火光微微闪烁着,苏善正斜靠在那虎皮座椅之上,轻轻的抿着茶水,脸上充满着淡然。
在他的对面,胡令玉带着两名将领,正微微垂着头,小心的汇报着在兀格部落遇到的草原上的江湖人,以及呼烈等人的来历。
“这些家伙,这么快就开始有动静了吗?”
汇报完毕,苏善轻轻地将茶杯放在了一旁,抬起头,看向了胡令玉,眼中闪烁着淡淡的森冷,哼道,
“原本以为,他们至少还得等些日子才会动手,没想到这速度到还是挺快。”
“督主,这或许也只是意外,我们是在屠戮兀格部落的时候,偶然间遇到的他们,不过,那呼烈已经公然挑明了,不会妥协。”
胡令玉目光里也是充满着深沉,低声道,
“这些草原上的江湖人,末将也是在之前打过交道,他们想要针对咱们,必然是会搞一些刺杀的小动作。”
“虽然掀不起什么大风大浪,但也是一股难缠的力量。”
“关陇军擅长战事,但对付他们这些来无影去无踪的江湖人,却多少有些麻烦。”
“咱家知道。”
苏善微微点头,看向了一旁的小玉儿,问道,
“东厂还有六扇门的人,什么时候能到?”
“回禀督主,明日一早就能过瓦伦度山,到王庭金帐,也很快。”
小玉儿拱手,然后又是看向了胡令玉,问道,
“胡将军,还请您向军中的将领们提前吩咐一声,待东厂和六扇门之人到来,督主会吩咐他们分散开,分别去保护这些将领。”
“需要他们配合!”
“这……督主是想化整为零?”
胡令玉听闻小玉儿之言,几乎是瞬间便明白了这其中的意思,他眉头微微的皱了起来,闪过了几分担忧,还有不解。
呼烈那帮人,实力其实都还不弱,而且军中将领数量也不少,东厂六扇门如果都分散开来的话,这力量会被削弱很多,这样一来,相当于以自身的薄弱去应对敌人的集中一击!
于兵法之上,有些不太合适。
“咱家知道胡将军担心的是什么!”
苏善看着这般皱眉的胡令玉,这阴柔的面庞上露出了淡淡的笑意,他轻轻的挥了挥手,笑着道,
“不过,完全没有必要。”
“这三年,咱家在长安城闭关,东厂和六扇门的人也没有闲着,如今的他们,实力上,已经和三年前大不一样,咱家相信,他们有实力来解决目前的事情!”
“你尽管安排便是!”
“是!”
胡令玉见苏善这般轻松,这脸庞上的紧张和担忧也是减弱了一些,他拱了拱手,便是退出了这大帐。
“督主,喝茶!”
大帐之内重新变的安静,小玉儿将茶杯里面的茶水填满,然后带着淡淡的恭敬意味,递给到了苏善的面前,低声道,
“您让奴婢打探的事情,有些消息了!”
这几日,苏善看似在这王庭金帐之中享受着安然,但其实丽景楼的探子却一直按照他的意思,在这草原之上寻找着摩部落。
胡令玉所提的那些江湖人,对他来说,对现在的东厂和六扇门来说,根本就不算什么,跳梁小丑,掀不起什么风浪。
他真正在意的,其实是这摩部落。
从当初长安城里的摩罗大祭司,当初刺杀胡令玉的两名超凡高手,以及丽景楼送过来的一些关于摩部落的消息来看,摩部落,便是这草原之上的信仰所在。
就像当初大魏朝的天宫一般。
只有真正的解决了这摩部落,解决了草原上的信仰,这草原,这无数的匈奴百姓,才算是稳稳的落在了大魏朝手中。
而这件事,只能他来做。
“说来听听!”
苏善轻轻地将茶水抿了一口,然后头也不抬的说道。
他那微微眯着的眼瞳之中,也是在这一刻闪过了一丝凌厉,还有掩饰不住的杀意。
“是!”
小玉儿微微的拱了拱手,从怀中掏出了一份卷宗,一边交到了苏善的手中,一边沉声道,
“按照丽景楼探子的消息,摩部落应该在草原西南方向,就在瓦伦度山和波斯的呱喜山交叉的地带,但是具体是什么位置,还没有找到。”
“这摩部落不像其他的匈奴部落,他们整个部落很小,行踪也时常变化,以往的时候,只有王庭金帐之人能够找到他们的踪迹。”
“这些消息,也是丽景楼的人,以前跟着王庭金帐给摩部落送食物的队伍,找到的一些蛛丝马迹,不过,摩部落藏的实在是太深了。”
“还没有找到他们的真正藏身之地。”
“瓦伦度山和呱喜山交叉之地?”
苏善并没有责怪丽景楼没有找到摩部落,毕竟,当初他寻找天宫,也是耗费了许久,靠着一些普通人在这茫茫草原上寻找一个特意隐藏的摩部落,却是很难。
他们能够找到大概的区域,已经是不错了。
心中思量间,苏善已经是来到了这大帐挂着的草原的地图面前,他的视线上下的打量着,最终落在了两处山脉的相交之地。
他的手指落上去,问道,
“那就是这里了?”
“不错。”
小玉儿微微拱手,道,
“奴婢已经又增派了两拨人马,抓紧寻找,相信很快就会有消息。”
“不必了!”
苏善摇了摇头,那阴柔的面庞上闪过了淡淡的笑意,道,
“让他们回来吧!”
“当初派人在昆仑山寻找天宫的踪迹,他们也能找到一些大概的区域,但是靠近了天宫之后,便是被除掉了!”
“如今去寻找摩部落,应该也差不多,这摩部落不简单,应该不比天宫差,就算咱家已经除掉了摩罗等人,这里面,应该也会有高手的!”
“别让这些人白白送死了,丽景楼培养出来这么不错的探子,也不容易。”
“那……”
小玉儿听着苏善的这般话,那娇媚的脸蛋儿上露出了一丝迟疑,问道,
“这摩部落,咱们……”
“等解决了呼烈这帮江湖人,咱家亲自去找他们!”
苏善轻轻地笑了笑,道,
“然后解决了他们!”
“奴婢明白了!”
小玉儿这面庞上也是露出了更加明显的森冷之色,她微微的点头,道,
“奴婢会跟东厂和六扇门的人吩咐一声,尽快解决呼烈等人,然后陪督主去找摩部落。”
“嗯。”
苏善微微的点了点头,也没有多说,他有些轻松的靠在了这斜斜的椅背之上,然后又是微微的闭上了眼睛。
小玉儿则是凑了过来,开始给他按捏起了肩膀。
……
辽阔无迹草原,夜色低沉的如同倒扣下来的锅底,将整片天地都给笼罩了起来,大雪纷飞,如刀的寒风呼号,给人一种更加低沉而压抑的感觉。
此时此刻,在某处部落之中,呼烈等人凑到了一起。
炭火炉里的火光微微的闪烁着,大概有百十来人,围绕在了这火炉的左右,那面庞上都是带着浓浓的凝重,还有冷冽。
白日里在草原上的那一番抉择,整个队伍之中的人,少了三分之二左右,如今只剩下了这点儿人。
其实,也怪不得那些人,他们都是有家室,有部落的人,他们已经看到了关陇军的所作所为,但凡反抗者,都是要将整个部落给屠戮干净的。
他们不敢冒这个险!
他们虽然也不想为奴,但也不想看着自己的亲人,家人,因为自己的一时冲动,死在关陇军的铁蹄之下。
他们只能被迫退缩。
而剩下的这些人,都是一些牵挂很少之人,今夜众人聚集在这里,就是为了让他们所属于的部落里,迁移离开草原。
这样,他们便彻底的没有了后顾之忧。
“整个部落,大概有两千多人,我打算的是,走这条路迁移到波斯,这里我派人打探过,目前还没有关陇军驻守!”
“不过,这事情得提前去做,尽快完成!”
“关陇军目前正在清理王庭金帐附近,很快就会将整个草原的边境给控制起来,等他们控制了,咱们的部落再想逃走,就来不及了!”
一片低沉之中,呼烈那常年握刀的粗糙手掌,在众人面前的地图上缓缓划过,然后抬头看向了一众人,沉声问道,
“你们有什么意见?”
大帐里安静了片刻,众人都是微微的点了点头,然后陆续拱手道,
“呼烈大人吩咐,我们照办便是!”
“待送走了族人,我们便开始对那些家伙开刀,让他们明白,咱们草原上的男儿,不是孬种!”
“很好!”
呼烈的视线带着浓浓的凝重,扫过了众人,低声道,
“那就开始安排吧!”
“今晚咱们就开始行动,趁着夜色,赶快赶到边境,进入波斯境内!”
“呼……”
这句话说完,呼烈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然后那面色也是变得更加的浓郁低沉了起来,他摇了摇头,苦涩的道,
“过了今夜,咱们的族人,便短时间内没办法再回草原了。”
“背井离乡,就算在波斯,也是寄人篱下。”
“而咱们,便也开始过着刀头舔血的日子了,或许,过不了多久,咱们也便是彻底的消失在这茫茫草原之上,成为一堆白骨!”
“你们可做好心理准备了?”
大帐里的气氛更加的低沉,更加的悲凉,沉默死寂了许久,众人纷纷的跪倒在了呼烈的左右,然后拱手低声道,
“草原男儿,宁死不为奴!”
“即便是我们全都死光,也不会退缩半步!”
“我等,愿跟随呼烈大人,出生入死,与汉狗血拼到底!”
“好!”
呼烈听着众人慷慨决然的话,这面庞上的神色也是变的更加的冷冽,决然,他往后退了两步,面对众人跪在了地上,又是举起了一旁的酒碗,大声道,
“我呼烈有诸位兄弟,此生之福!”
“草原有诸位男儿,永不沉沦!”
“我敬诸位!”
一声低沉声音落下,呼烈将那酒水猛地灌进了喉咙里,烈酒入喉,他又是猛地将酒碗给摔在了地上,碎裂成了无数。
哗啦!
哗啦啦!
剩下的这一众人,也是纷纷的将酒水给灌了下去,陆续将酒碗给摔在了地上,这大帐里的气氛,也是变的更加的冷冽而决然。
浩荡无比。
而众人在这里商议对策的时候,在这大帐的外面,距离不远的某处毡帐之中,一名身材瘦削的汉子,小心翼翼的从毡帐里走了出来。
他四下扫了一眼,发现没有人注意着这里,便要起身离开。
“你真的要这么做?”
就在这时,一名妇人钻出来,抓住了那名汉子,妇人死死的盯着汉子,那面庞上的神色也是担忧的不行,还有些不忍。
“不这么做你想怎么做?你想跟着他们逃去波斯?”
“波斯那种地方,难道就能容得下咱们?”
“再想想,如果咱们逃不出去,你觉的关陇军会怎么对待咱们?你知不知道,兀格部落,还有周围几个部落,都已经被屠戮干净了!”
“怎么的下场,也比他们好不到哪里去!”
“我不想为奴,我也敬佩呼烈大人是条汉子,但是,我更不想看着你们,看着整个部落的人颠沛流离,日后再无安稳!”
“留下来,就算给大魏朝为奴,咱们只好还能留在这草原上!”
“你别拦着我了!”
汉子目光低沉的盯着妇人,小声的解释着,然后又是倔强的将妇人的手给掰开了来。
妇人也明白汉子的话,她扭头看了一眼那火光摇曳,呼烈等人聚集的毡帐,这面庞上闪过了浓浓的悲痛,但最终也没有说什么。
她深吸一口气,退回了毡帐之内。
哗啦!
这名汉子也是看了一眼那毡帐之处,然后面庞上闪烁着浓浓的纠结,他最终朝着毡帐的方向跪下,然后磕了一个头,这才是朝着部落之外走去。
他牵着一匹马,小心翼翼的离开了部落,并没有惊动任何人,直到走出去了很远之后,这才是上了战马,然后朝着王庭金帐的方向疾驰而去。
不久之后,这身影便是消失在了无尽的夜色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