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了打击的曹策一屁股坐在软垫上,面如死灰。
“她怎么会知道?她怎么会知道?”
“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侯爷请仔细想想,落到这个地步,是不是长公主从旁授意的呢?”
寥寥数语便把曹策吓得够呛,叶荣没有说错,就是她让自己主动承担失职之罪,她说这样一来,韩砚就算想治他的罪也无从下手,而她却可以利用这段时间替自己打通关系。
如果叶荣说的都是真的,那么……
曹策打了个寒颤:“她这么做有何好处?”
“所有罪名都由您一个人顶了,总好过全家老小陪你一同受苦,再说,世子已经成年,若侯爷不幸获罪,曹致远也能顺利袭爵,英武候的门楣不会就此落寞,如此精妙绝伦的计策简直绝了。”
心突然被揪起来,曹策不愿意相信自己居然成了一枚垫脚的棋子。
“就算我不说,侯爷心里应该清楚才是,长公主当年嫁给你并非情愿,侯爷顾念夫妻情分,未必别人也这么想。”
寥寥数语却击中了曹策最脆弱的地方。
想当年,自己还是小旗营先锋队长,一个籍籍无名的小兵蛋子。
可就是这么一个人竟然娶到西京的掌上明珠韩馨儿,无数人羡慕他,嫉妒他,觉得他祖上冒青烟,才有这样的福分。
可只有少数人知道,为了娶到长公主,他做了多少牺牲。
新婚的晚上,他觉得自己是最幸福的人。
在挑起喜帕的那一刻,他惊住了,因为从没有见过这般刻薄又冷酷的面庞。
“滚出去,你这个窝囊废。”
从参军开始,他就被人叫窝囊废,但都没有那晚上让他这么难受,仿佛一枚极其锋利的小针猝不及防的扎进心脏,疼得呼吸都困难。
他不懂,为什么长公主会有两个面孔,一个温柔贤淑,一个刻薄蛮狠。
过了很久,他才想明白,女人的温柔跟贤淑只会在她爱的人面前展露,那个人叫——叶横波。
他知道自己比不上叶横波,无论是气质还是样貌,甚至吐口痰都没有人家吐的帅气……
叶横波死后,长公主的脾气越来越捉摸不定,她总能找出那些扎耳的词来羞辱他……
虽然叶横波的死跟自己没有直接关系,可在长公主心里,如果不是他不出卖叶横波,叶横波就不会被派出去守城,自然而然也不会死。
这些他统统都知道,只是假装看不出。
随着长久的相处,他对长公主有了新的认识。
除了叶横波之外,她最爱的人大约只有儿子。
因为有了这个孩子,他跟长公主之间的关系才有了好转,但是,两人之间早已然不像夫妻,倒像是个合作伙伴。没有情分,只有利益。
曹策已经被现实压垮,身体无力的前倾,痛苦的哀嚎起来:“原来是这样……”
叶荣冷眼看着这一幕,老天是公平的,欠下的债务,总有一天要偿还。
但是,这远远不够。
曹策突然问道:“你跟我讲这些是为了什么?”
在他抬起头的时候,少年眼底一闪而过的杀意,转眼间又消散无踪。
“侯爷曾是我父亲得力的手下,我不想看见侯爷到死都不知道真相,所以特来告诉你一声。”
他慌忙跑到栅栏跟前,如同祈求施舍的乞丐,眼巴巴的盯着叶荣:“叶荣,你既然晓得我是你父亲的手下,你可不能见死不救。”
没有了主心骨的人,更容易被蛊惑欺骗。其实,曹策只要稍微冷静下来想想,就会知道这是一个圈套,奈何这个人实在是个蠢货。
她露出为难:“我也不想侯爷死,奈何我人微言轻,就算想帮侯爷,恐怕也无能为力。”
曹策紧张不已:“你有,你有。”
“我有什么?”
见叶荣心思动摇,曹策连忙道:“你可以去求老祖宗,他那么宠爱你,一定会答应的。”
这种话他也说的出来,呵呵,不禁为他的愚蠢感到悲哀。
“克扣军饷可不是小罪名。”
曹策倒抽了一口凉气突然想起自己是为什么进来了。
万般压力之下,他脱口而出:“克扣军饷又不是我一个人的主意。”
她周旋了这么久,终于让她抓住了机会。
“对了,侯爷可以戴罪立功啊,只要把参与此事的人全都招认出来,我在老祖宗那边也好为你求情。”
曹策已经乱了阵脚,听叶荣这么一说,立刻茅塞顿开。
之前没把其他人牵扯出来,是觉得他们肯定会想办法救自己,但听完叶荣的分析之后,他认定长公主已经放弃他了,既然如此,他何必再为他们保守秘密呢?
反正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做这种事了。
曹策没有想太久,便答应了。
叶荣将早已经准备好的纸笔从栅栏外递过去:“把所有人的名字写下来,不出三日,我必定救你出去。”
曹策接过纸笔,刷刷写下一大串名字,叶荣粗粗看了一眼,几乎都是宗亲。
写完之后,曹策并没有直接递给她,而是将纸对折,撕下一半。
叶荣皱眉:“侯爷这是为何?”
“我现在已经不敢相信任何人了,若你真的能救我,等出去之后,我再把剩下的给你!”
呵呵,智商突然在线了。
叶荣慢吞吞的结果那半张纸:“亏得我东奔西走的为侯爷打听,侯爷却连这点信任都给不了。”
“你不要拿话来激我。”
“请侯爷等我的好消息。”
叶荣心情愉快的朝外走,没想到在拐角处撞见一袭明黄色的身影。
抬头一瞧,当即愣住了。
“摄……摄政王?”
韩砚的突然造访让人措手不及,叶荣连忙问道:“您怎么来了?”
韩砚不说话,就这么看着她。
看的时间久了,叶荣感觉整个人都要被他看穿了一样。
“摄政王,我私探牢房,不是什么重罪吧?”
良久之后,韩砚从鼻孔中喷出一股气:“侯爷刚才的表演真是精彩绝伦,让人刮目相看。”
这番话显然不是在夸她。
瞧出他似有温怒,连忙跪地:“王爷,我这完全都是为江山社稷。”
“哦?”
她抬起头,无比的诚恳:“曹策吞没军饷罪无可恕,可仅凭他一人如何操作的了这么大的棋盘,为了求证,我这才冒着危险前来试探,王爷,这是名单。”
韩砚拿过那半张纸看了看,意味不明道:“难为你一个巡防副统领,整天为国家社稷操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