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荡荡的董事长办公室里,只有郑怀青一人,此时他正站在落地窗前,俯视着眼前的这座城市。
居高临下,执掌乾坤,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站在这个位置,本该拥有宛如神明的感觉,然而此时此刻他却半点这种感觉都没有,取而代之的是沉静、慨叹和一丝丝压抑,仿佛玻璃窗外的不是城市,而是一座无边无际的黑暗深海,等待着他跳下去,而只要跳下去,就会一沉到底,再也别想浮起来。
“十年了,一切都变了,这个世界从来没有什么是永恒的,如果有,那也是死亡!”郑怀青突然开口,对着玻璃中自己模糊的影子说,说完抬手仰头,将半杯烈酒一饮而尽。
便在这时,手机提示音响起,郑怀青掏出手机打开一看,是一段音频信息,随手点开后,明显经过人工合成的沙哑电子音幽幽响起:“这是最后通牒,天亮之前给我满意的答复,否则你将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威胁,真以为我会怕了你吗?”郑怀青完全没有吃惊的样子,也没有恐惧,冷笑一声随手将手机扔到沙发上,又倒了满满一杯酒,对着窗外举杯,用颇有些豪放的语气说,“梵高,老子等你!”
说完,仰头满饮,而杯落下,破碎。
……
虽说虞兮耍赖,但她并没有挑消费高的大餐馆,而是就近找了个小面馆,要了两份加鸡腿的刀削面。
“休息休息脑子,先不聊案子的事情,说说我们的事吧,我们的事你准备什么时候告诉安姨?”虞兮显然并没有将小小的挫败放在心上,也不知道是不是已经习惯了的原因,至少她坚持不这么认为。
“我已经说了……”钟离道。
“啊?已经说了?安姨什么反应?”虞兮愣了几秒钟才反应过来,立刻变得异常紧张,生怕安琪儿和自己父母站在同一立场。
钟离给虞兮倒上水推过去:“我妈没有反对,还挺高兴的,她对你似乎印象不错。”
“印象不错就是印象不错,什么叫似乎?”虞兮瞪了钟离一眼,却明显放松下来。
“我妈让我给你知会一声,抽空约你爸妈,还有我们,大家一起吃个饭。”钟离稍作犹豫还是说了出来。
“什么?一起吃饭?”虞兮大惊失色,差点把杯子里的水洒出来。她真不敢想象自己父母和钟离母亲坐在一起的画面,那得多尴尬啊,如果聊得不好,估计以后就没戏了。
“嗯,趁你爸妈还没离开约个时间吧,也许我妈能帮我们努力努力。”钟离自己又何尝不紧张呢?他本来就不善与人打交道,双方父母坐在一起那种气氛,他估计自己半句话都说不出来。
“那好吧……”虞兮沉默了好一会,才用又弱又长的无奈语气说出这三个字。
接着,双方谁都没有了闲聊的心情,各怀心思默默吃完面,返回警局继续加班工作。
这次,虞兮再也没有和钟离较量的心思,主动将剩下的资料匀给钟离一部分,合力完成第一遍粗筛,继而重新整理,对剩下的词条信息进行第二遍筛选。
虽然可能白忙活,但线索不可能长嘴告诉你它在哪,想找到线索,就必须不放过任何可能的地方。
第二遍筛查速度明显放慢,一方面是出于谨慎,另一方面则是词条信息已经不能一眼分辨出是否无用,必须经过分析才能做出相对准确的判断。
之后就是第三遍,第四遍,当第五遍筛查完成之后,虞兮揉了揉酸痛的眼睛和额角,抬头一看墙上的挂钟,时针居然已经指向午夜零点!
“你弄完没?弄完歇会吧。”虞兮甩甩头强打精神,起身到了两杯水,很自然将其中一杯放在钟离手边。
钟离放下笔,闭上眼睛缓了缓,拿起杯子抿了一口润润嗓子,然后才蹙着眉头说:“我这边还剩下三十二条,大部分都和金融活动有关,可问题是,我不认为梵高是为了钱。当然,肯定还有一些是我们查不到的。”
“我这边倒是有点发现,你想不想知道?”虞兮重新坐下,笑眯眯看着钟离。
“什么发现?”钟离立刻来了精神。
“三个月前和四个月前,郑怀青分别参加过一次画展,一次拍卖会和一次慈善捐赠。”虞兮说着,将几页打印纸抽出来,指着上面用红笔圈起来的词条。
“梵高这个代号取自著名画家,你觉得凶手取这个名字,和他的个人习惯有关?”钟离立刻明白了虞兮的意思,这一点他早已考虑过。
“嗯,假设代号梵高的这个家伙也是个画家,或者是个爱画的人,那么他的动机就有可能和画有关,恰好我这部分资料里出现了这三条信息,所以我就尝试联系在了一起。”虞兮道。
钟离脑海中下意识浮现出在郑怀青办公室密室里看到的那幅画,虽然只看了一眼,但那幅画真的如有魔力,让他无论如何都忘不掉。
“我查拍卖会,你查慈善捐赠,要具体内容!”钟离说完起身直奔电脑,虞兮也立刻起身直奔另一台电脑。
键入关键词,检索瞬间完成,虞兮快速阅览后说:“看来郑怀青也很喜欢画嘛,慈善捐赠的捐赠品是一幅油画,名为潘多拉的魔盒,估价七百万,嗞,好贵啊,这家伙出手太阔绰了吧,土豪的世界我们果然不懂!”
感慨之余,虞兮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光这一幅画,就抵得上她几辈子的工资,这就是土豪和普通人的差距。
“油画名字叫什么?”钟离突然问。
“潘多拉的魔盒,这还有照片呢。”虞兮指着屏幕说。
钟离探头扫了一眼,再看看面前的电脑屏幕,道:“拍卖会里的这幅画也叫潘多拉的魔盒,郑怀青应该就是从这里拍到的,我看看竞拍结果。嗯没错,就是郑怀青。”
虞兮凑过来翻看拍卖会的内容,对比确认后疑惑地说:“既然拍到手的画已经捐了出去,就应该和案子没什么关系了吧。再说,这幅画虽然价值七百万,但对郑怀青根本九牛一毛都算不上,没道理为了这点毛毛雨冒这么大险。那个代号梵高的家伙,也没道理为了这么点钱杀人吧,太得不偿失了,随便敲诈郑怀青一笔都肯定不止这个数。”
钟离拧着眉头顶着鼻尖陷入沉思。
第一,梵高这个代号,极有可能反应出凶手的个人喜好与油画有关。
第二:筛选出的郑怀青相关词条中,有三条和绘画有关,其中拍卖和捐赠的是同一幅油画,可以看出郑怀青在油画方面有特殊喜好。
第三:词条时间为三个月前和四个月前,正好发生在郑怀青送走妻儿之前。
第四:郑怀青密室里挂着很大一副油画,也可以反映出他的喜好。
直觉告诉他,这四条信息之间是存在联系的,却缺少一个至关重要的连接点,将这些线索连起来关键点。
然而,虞兮提出的矛盾之处也是个问题,潘多拉的魔盒这幅油画仅仅价值七百万,而且并非出自顶级名家之手,分量根本不足以让“梵高”对郑怀青下黑手,更不足以让郑怀青如此坚持。
那么问题究竟出在哪呢?连接点究竟是什么呢?会不会根本就不在筛选出的线索之中呢?
“可能和这些资料根本没关吧,像郑怀青这种人,不可能所有事情都被外人知道,也许是私下里的什么事情,让他被梵高盯上了,或者是得罪了梵高。”虞兮说着说着,忽然啧了一声,“梵高梵高,说起来真是够奇怪的。”
“或许吧,但我总觉得不对劲,而且我还觉得郑怀青提起我爸是故意的!”钟离重新回顾那天和郑怀青的对话,越想越觉得有问题。
虞兮想了想说:“反正我觉得郑怀青居心不良,你想啊,他口口声声叫你爸钟哥,却单独找你把你往危险里推,如果他和你爸真的是旧识而且关系不错的话,怎么会做出这种事呢?所以我觉得他对你没安好心,你拒绝他是对的,以后也得提防着点,否则以你的情商,容易被他利用!”
“这和情商有关吗?我有那么蠢吗?”钟离用不满的眼神看着虞兮,他知道自己情商不如正常人,但也不至于会被利用吧。
“那可不好说,郑怀青这种人情商太高,而且懂得利用人心,他说十句话,你都不知道几句是真的,或者到底有没有真的。而且……”虞兮忽然住口,用一种很古怪甚至有点幽怨的眼神看着钟离,停了一会才将后面的话说出口,“你有时候真的蛮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