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老师开心地笑了，然后拉开抽屉拿出一个手机，问我：“这是你的吗？”
“是我的。” 我心里的疑惑比心还大，撑得我又站了起来。
“拿着吧。”他把手机给我，“外语系学生方佳呢的父亲前几天找到我，他说……”
“说什么？”我恨不能把手伸进姜老师嘴里，一下子把他想说的话全部掏出来，一一翻查。
“他问了一下你的情况。”
“你怎么说？”
“我说你很好，是个好学生。”
“那我大一时经常逃课、大二时偷学校的花、大……”
“都没说、都没说，你想想，我就能跟他说那些陈谷子烂芝麻的事了吗？在我的印象中你是个不错的学生，只是有些时候稍微极端了一些。”
“谢谢你，姜老师，谢谢你。那他怎么说？”
“他……简单地说吧，他意思是让你以后不要……不要再去找方佳呢了。”
“还有什么？”
“就这个意思。”方佳呢的爸爸显然是说了很多不好听的话，姜老师有意照顾我的面子，不肯说，“吴宇，你也别太多想。有些事过去就算了，现在应该以学业为重……”
我脑子里像有一列火车开过，阵阵轰鸣，姜老师后面的话一句都没听清楚，只看见他的嘴唇在动。
“你回去吧，好好睡一觉，醒来就全都过去了。”
我刚出办公室，姜老师又叫住我：“以学业为重。你们还是学生，感情的事往往最耽搁学习。方佳呢的爸爸说方佳呢就因为和你谈恋爱、逃课，不但没能入党，连班干部都被撤了，并且这次期末考试考得也很差。也许你们分开对你们两个人都有好处，你思考思考。有想不开的就来找我，去我家也可以，我的电话号码你有吧？”
“有。谢谢姜老师。再见。”
我想给方佳呢打电话，但手机没电了。跑回宿舍换过电池打给她，一个冰冷的声音告诉我被叫号码已经注销。
我让许露去方佳呢的宿舍找她，我在楼下等。
一辆灰色别克车徐徐驶来，在路的对面停下。从车里钻出来的是方佳呢的爸爸和一个年轻人。那年轻人年龄与我相仿，长得很帅，但皮肤太过白细了，略显女人气。关车门的时候，他用的是两根手指，像是那锃亮的车门很脏，他怕弄污了手一样。
方佳呢的爸爸很不屑地看我一眼，继而就拿出手机来打电话，一副趾高气昂当家做主的官僚相。
许露从楼上下来，刚要开口说话，我过去一把抱住她，大声说：“你怎么才下来？我都想死你了。”
方佳呢的爸爸显然没想到这一幕，眼睛瞪得几乎崩出眼眶。我紧紧地揽着许露的腰在他惊讶的目光中扬长而去。
许露说方佳呢不想见我。
我躲在男生宿舍二楼的窗户后面，看见方佳呢的爸爸一直是在打电话，好像对方总不肯接，他拨了很多次之后，终于放弃了，无可奈何地看着女生寝室楼下川流不息的人群不说话。再过一会儿，他和那年轻人一起开车走了。
我又让许露去找方佳呢，跟她说如果不能把方佳呢叫下来，就问她宿舍的电话号码是多少。
方佳呢跟着许露下来了。许露任务已经完成，要走，方佳呢拉住她说：“你走我也走。”
“你想走就走吧！”我按捺不住，大声说，“谁也不求你。我只是想把事情说清楚。”
“你还想说什么？”方佳呢高昂着头，她已经哭了，“你就会骗，骗！”
“我那天真是……”
“别说了！”方佳呢打断我，“我已经有男朋友了。”
方佳呢突然转身就跑，我跟过去拉住她，她转脸“啊——”一声甩开我，跑进寝室楼了。
我气急败坏地大叫：“方佳呢，你不回来就得后悔！”一群女生听我这样说，停住脚步转脸看方佳呢。她没回来。
“她肯定是没听见。”我说。
不知道这话是说给别人听的，还是自我安慰。
那群女生齐声道：“切——”
晚饭时间到了。很多男生在女生寝室楼下等女朋友下来一起去吃饭。我像傻子一样在那儿等方佳呢，直到别人都吃完饭回来了，还是不见她出来。
我给文娜打电话，吞吞吐吐地表明想让她去跟方佳呢解释的意思，她一口答应，并很快就来了。
“你等着，我去找她。”文娜很仗义地说。
“其实我也是没办法，我不能……和她分手。”我觉得让文娜这么做，很为难她。
“我知道，你等着吧。”她很无所谓的样子。
文娜还没走进方佳呢所住的那幢寝室楼，方佳呢就出来了。她换了一套衣服，我没见过的，很时尚也很漂亮。
她走过我，一点儿要停下的意思都没有，我拉住她：“你到哪儿去？”
她冷冷地看着我，说：“我男朋友来接我了。”
不远处，那辆黑色别克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停在那里了。还是那个年轻人，他正站在车旁看着我们。没看到方佳呢的爸爸。
我放开方佳呢，她刚走两步，我又拉住她：“你别过去，过去了你就得后悔。”方佳呢没说话，疾步走过去了。那年轻人很殷勤地给她打开车门，这次用的不是两根手指，而是整只手。
别克车很轻盈地拐了一个弯，开走了。车不错，比拖拉机灵活多了。
“我陪你去喝酒吧？”文娜说。
“没那必要。她是在故意气我，过两天她肯定会主动找我，到时候是不是原谅她我还得考虑考虑。”我说，“你回去吧，谢谢你。”
我坚信方佳呢是在故意气我，那年轻人决不是她什么男朋友，不知是从哪儿找的群众演员。瞧他那样儿，比他妈奶油还腻，跟谁的面首似的，让人见了就不禁生出要虐待他的高尚想法，恨满清十大酷刑不够毒辣。
马哲他们三个醉醺醺地回来的时候，已经快到九点了。天早已就黑了。
秦重给我一包烟，说是他哥哥从部队带回来的，内部专供。
我拆开给他们三人一人扔一根。马哲接了烟放在桌子上，拿着盆去卫生间洗脸了。
秦重点着烟，问我：“你没和方佳呢出去？”
我站起来，呆坐得太久，浑身不对劲，就抻了个懒腰：“现在就走。”
“不回来睡了？”
“看情况。”
我像学校的保安一样在校内巡逻了几圈，对方佳呢那个男朋友的真假重新进行了思考，最后结论是不确定。方佳呢是个笨蛋，说不定她一气之下真会找个男朋友。高人往往会做出让人始料未及的事，笨蛋也常常这样。不同的是高人知道自己所做事情的后果是什么，而笨蛋不知道。
不知道方佳呢的爸爸都跟她说了些什么，肯定是对我千般诋毁犹嫌不够。
手机响了，是文娜打来的：“我在方佳呢宿舍……”
“你跟她说清楚了吗？她是怎么说的？”
“她还没回来。”
晚上十点多了，方佳呢还没回来，而她又是和那男人一起出去的。我不敢想了。
我挂断电话就跑，跑出校门很远，才想起坐车比跑要快，就拦了辆出租车。
“快点，师傅，快点，我有急事。”我催促司机。
“你有……”
“别说话，快开车。”
那司机坐在位子上不动，有意和我对抗似的回头看着我。
我不能理解，大声问他：“怎么了？你他妈倒是开车呀。”
那司机比我嗓门还大：“你他妈不告诉我去哪儿，我往哪儿开？”
我靠！“惠苑花园小区。”
那司机的开车速度真让人不敢恭维，一路上时速都没超过一百，在市区。我恨不能一脚把他踹下车，让舒马赫来开。
还没下车，就看见方佳呢家楼下停着那辆黑色别克，有意显摆似的明晃晃地在停放在路灯下面。楼后有公用车库，平时那地方不停车。方佳呢卧室的灯还亮着。
“到了，还不快下车，你不是有急事吗？”
“回去吧，师傅。我就想来转一圈，没什么事。”我有气无力地说。
“有意照顾我生意？我还真得谢谢你。”那司机油腔滑调。
我不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