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者先生也对微观物质研究,物理力学感兴趣?”
阿尔伯特坐在椅子上看向书桌后面通顶的书架,在书架最为方便的位置上摆放的是一本《相对论浅说》,正是爱因斯坦的著作,《相对论浅说》的旁边是一本厚厚的物理学年鉴和几本科学杂志。
迅速的扫过书架之后阿尔伯特收回目光,然后饶有兴趣的看向泡好茶端给自己的麦克。
“打发时间而已,也看不太懂。”
麦克一直克制着自己的语气,他心里很清楚在这个白发苍苍的老头跟前自己并没有太多的话语权。
阿尔伯特接过麦克端过来的红茶放到鼻前轻轻闻了下味道,忽然又把杯子放在一旁。
“说到微观物质研究的话,不知道记者先生对人体科学有没有研究?”
麦克稍一愣神,不知道阿尔伯特话锋一转想要说什么,只好摇摇头。
看麦克满是迷茫的模样阿尔伯特又突然哈哈大笑了起来,像是听到了什么很好笑的笑话一样。
阿尔伯特放下杯子用手捂着肚子,然后摆摆手。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想到了些有意思的事情而已。话说回来如果您感兴趣的话之后您可以到我的实验室去参观,虽然是军方的保密试验但那些研究对整个人类来说将会是一场伟大的革命,我相信您会很愿意写篇文章报道一下什么的。”
“西坦成立原子研究联盟的时候我听同事说了一些,是关于原子武器的研究有了进展么?”
麦克试探性的开口问,然后不经意间瞥了阿尔伯特身后的黑衣人一眼。那个家伙从进门就一直沉默不语,甚至都看不到他在呼吸,真是个怪胎。
“不不,原子武器那是第一研究所的事情,并且那种粗鲁的玩意只有奥斯本那种人才会想得出来,我所领导的第二研究所,我们着眼的位置更高一点,我们研究的可不是一件什么瞬间就能结束战争的武器,而是——”
阿尔伯特似乎是个很健谈的人,说到自己的研究的时候他的眼睛里甚至都要放出光来。但他忽然又停了下来。
“抱歉我说的已经够多了,以后你会知道的。瞧我,说到那些令人兴奋的东西就有些停不下来了。哈哈!”
“那么,那个孩子呢?”
阿尔伯特收敛了表情问道。
上杉润京出生以来六七年的人生中,或者说自他有记忆以来的人生中,似乎都没有见过如此干净舒心的天空。躺在农场巨大的草垛上,让自己的身体深深的陷进到柔软中,感受着被包围住的安全感,这几乎成了上杉每天都要做的事情。
离开饱受战乱之困的南疆后上杉润京的周围也没有再出现什么异常的现象,只不过这个孩子,完全不像是一个六七岁的幼童该有的模样。他太过于平静,他脸上的那种神态更应该出现在一个历经人世沧桑后的老人身上。
也许是看到了战争中太多的残忍和遗憾,对他的心理多少会有影响吧。麦克每次在旁边安安静静的观察上杉润京的时候都会想到。
“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你们会对那个孩子感兴趣,但他在我看来仅仅是个六七岁的孩子而已,并且小小年纪便经历了过于残忍的战争,承受家破人亡的命运,他是个不幸的人,不管你们想要做什么,我都希望你们可以对他好一点。并且作为他现在名义上的收养人,我有权利要求你们这么做。”
麦克开车带着阿尔伯特还有黑衣男去农场田地的路上麦克言辞恳切的对阿尔伯特说。
“当然,照着军方提交的报告看来他对我们来说可是很珍贵的,我们自然会好好对他。”
阿尔伯特鼻子上架着一副圆框墨镜,淡淡的说。
西坦大陆有大片的平原,人口相对较少,所以农场主们家里的土地面积庞大,好在现在有了很多农用的机械可以操作,节省下了很多的人力。
驱车开进平坦开阔的农田后便可以看见一堆一堆巨大的草垛,在夕阳的余晖中看起来更像是一只只什么怪兽缩成一团趴在空旷的大地上。
车子哐当晃了一阵停了下来。
“上杉,有人来接你了!”
麦克下车冲着不远处的草垛喊了几声。
然后一个瘦小的身影从巨大的草垛上露头来,像是一颗孤零零的野草。
“回去通知中央医院,麦克先生女儿的手术可以做了。”
阿尔伯特坐在车上回过头跟黑人说,黑衣人点点头。
3
“你是个很特殊的孩子,我从看到你的第一眼就知道。”
阿尔伯特并跟上杉润京并排坐在一辆黑色的福特汽车内,车子里面的座椅都是真皮制成,空间宽敞,还有单独的一个小的冷藏柜,因为阿尔伯特从里面抽出一支红酒的时候还升腾起了一片朦胧的烟雾。
上杉很意外这个白头发老头的东陆话说的这么熟练,就像是在东陆生活过很多年一样。
“为了去东陆考察学过东陆的语言,虽然很晦涩难懂,但我学的还不错。”
阿尔伯特瞥了上杉一眼,然后解释说。
黑衣人坐在前面默不作声只顾开车,上杉润京并不知道他们要去哪里,只是看着车子顺着宽敞笔直的柏油路开进了山里,又开进了一座混凝土的巨堡,漫长而昏暗的隧道似乎没有尽头,只有一个个闪着亮光的指路灯飞快的在眼前闪过。
最后车子直接开进了一个工厂模样的地方,但是也还没有停下来,继续往里面开,这里已经是地下很深了。
上杉润京感觉到。
终于,等车子停下来的时候他们已经身处建筑的最深处,混凝土浇筑的毫无缝隙的墙面,地面,头顶上的白炽灯闪着耀眼的光芒。走廊上全是荷枪实弹的守卫,除了白衣服的人之外这里的每一个地方几乎都处在守卫的监视中。
“你先在这里住下,有什么需要就跟门口的人说,我会很快回来的。”
阿尔伯特把上杉润京安排到了专门为实验体们建造的房间里,任何一个活着的样本都是无比珍贵的研究对象,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他的研究很快就可以应用到实践中,那绝对会是一场巨大的变革,而他阿尔伯特正是这场变革的领导者。
不过实验室最近一段时间以来研究经费和活动权限似乎出了点问题,他需要跟军方负责项目对接的人再沟通一下,实验的紧要关头可不能出什么岔子。
上杉被带进房间,里面通体白色,简单摆放了一张床,一张桌子,一把椅子,墙角是抽水马桶。
阿尔伯特离开后整个世界又安静了下来。
“你叫什么,小子?”
安静的甚至连呼吸都听得到的时候,一个男人的声音忽然响起。
“你叫什么,小子?”
那个声音又响了起来,不过这一次明显用的是另一种语言。
“你叫什么,小子?”
上杉润京终于听明白了那个声音所表达的意思,东陆话,那个声音最后用的事东陆话。
“你是谁?”
上杉润京问,稚嫩的童声在空荡的房间里来回震荡。
“你在哪儿?”
上杉润京又问。
“我在你隔壁,你是东陆人?还是个小孩子?”
那个男人很快回答说,语气里透着一股不易言明的味道。
“是。可是你怎么会知道我在这儿?”
上杉润京仔细分辨了下,应该是从左手边的房间里传出的声音,可不知道为什么他对那个人有种熟悉的感觉,尽管他并没有看到那个人长什么样子。
“知道我们所生存的这颗星球上,什么东西最多么?”
那个人并没有直接回答他怎么会知道上杉润京出现在隔壁,而是自顾说起了别的东西。
“是水,这个星球上百分之七十都是水分,而我们人类,人体的百分之七十也几乎都是水分。当然我说的这些和我怎么会知道你出现在我隔壁肯定是有关系的。”
没等到上杉润京反应过来那个人说到话是什么意思,那人已经啰里啰嗦的讲了很多,并且还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水的密度是一千千克每立方米,你身上的水分质量约在十六千克,应该是六七岁儿童的水平。至于我为什么会知道,很简单,因为我本来就知道。不过一个六七岁的孩子,有些安静的过了头呐。”
“我不明白。”
上杉润京慢慢的走到墙边,想要把那个声音听得更真切一些。
“等你明白的时候自然会明白,那么你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么?”
那个人依旧在说些让人不明所以的话,上杉润京直觉得那是个怪人,比自己还怪的怪人。
“上杉润京。”
但上杉润京依旧老老实实的回答了自己的名字。
“哦。”
那个人应了一声,似乎若有所思。
“东陆十国,极东处太阳升起之地,有一国名为扶桑,国土狭小而灾害频发,民风坚韧却兼具并世野心,你是扶桑国人?”
“扶桑?”
上杉润京听着那个声音说了一大串晦涩难懂的话,完全不明白那是什么意思,只好摇摇头。
“我不知道,扶桑是哪儿?”
“咦,真是奇怪,你明明说着一口东陆话,还有一个标准的扶桑名字,却不知道扶桑国在哪儿——哎呀!”
那个声音表达完自己的不解之后忽然听到呼啦哐当一阵,听起来像是打翻了什么东西。
“怎么了?”
上杉润京急忙大声问,但是没有得到回应,那个声音好像就此消失了一样。于是上杉润京没有再喊着问那个不知面目的人发生了什么,转头独自挪身坐到床上,倚靠在角落里蜷膝抱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