枪响之后又是哐当一阵,像是打碎了很多东西。
艾德跟同伴忙加快速度。
抬枪警戒,起脚踹门,两人配合默契迅速到了事发地点,突破进房屋开始确认情况。
房间面积不大,屋顶塌下来一块,房间窗户略小,采光不好,屋内很是昏暗。一块碎掉半边的布帘扯在房屋中间作为间隔,布帘一边是木头桌子,靠墙边一排简陋的柜子,上面乱七八糟的瓶瓶罐罐,碎了很多,地上还有散落各处的碎片。
扯布帘的细绳不住的打着颤,剩下还勉强挂在绳上的半拉布帘也跟着波涛似的震荡,扬起大片的尘土。
另一边是两张木板床,床上堆着不少衣服铺盖,厚厚的一层摆在床上。
“怎么样,没事吧?”
两名先进来检查的同伴一个站的稍稍靠前,举着枪盯着布帘的另一边,还有一个坐倒在门口附近,枪丢在一旁,正抱着自己的胳膊发出痛苦的哼声。
“不许动!把手里的武器丢掉!”
站在前面的同伴没有回答,而是用枪指着床边的角落大声说。
艾德顺着同伴枪指的方向看去,这才发现床边的角落里竟还有一个人,一个衣衫褴褛披散着头发的女人。她怀里抱着一杆农户打猎用的土枪,枪杆太长她端着有些吃力,接着照进来的光线明显的看得出枪尖在不安的晃动。
女人嘴里还在念念有词,表情说不上害怕还是惊惧,隐隐有一丝疯癫。
“怎么回事!”
小队的其他人听到枪响也都赶过来,不大的屋子瞬间开始显得拥挤。
“先把宾奇抬出去看看伤到了哪儿,真是见了鬼,怎么会有一个疯女人藏在这里?先遣部队标注的无人区域可是把这一大块村镇都包括在内的!”
班长带着人赶了过来,大致了解情况之后其他几人手忙脚乱的把受伤的宾奇抬了出去,还好那女人枪法糟糕,宾奇跟同伴进屋之后女人又是慌乱中开枪,流弹只是擦破了胳膊,并没有伤到骨头。
“把她也弄出去,这破房子里什么东西这么难闻,跟掉进了死人堆里一样。”
班长一眼就认出女人手里的武器只是杆土枪,不会再造成第二次威胁,于是大手一挥便下令让人先把这个不知来路的女人弄出去再说。
艾德跟另外两名靠的较近的同伴收好武器走过去一把扯掉了挡在跟前的破布帘,又伸手去夺女人紧紧抱在怀里的土枪。
女人见到他们走上前来突然像是受惊了的野猫一样,嘴里含混不清的发出刺耳的嘶叫,连连扣动土枪的扳机没有任何声响,土枪被夺去仍在一旁,女人手脚并用对着艾德几人又撕又咬,彻底的一个疯子模样。
但她还是被架了出去,也不知道她多久没有吃过东西,没喝过水,本来就瘦小的身躯甚至都快没有了重量,嘴唇干裂的不像样子。
被架出去后女人仅存的一点力气也耗的干干净净,瘫软在一边不知道是不是昏厥了过去。
屋子里还有人在,木板床上厚厚的用毯子盖了好几层,一个士兵走过去用枪挑开了毯子,更加惊人的一幕出现在众人眼前。
毯子下面躺着一个已经死去的男人,南疆湿热的空气中极易发生腐坏,男人的半个身子已经腐烂塌了一团,上面甚至有生出的蛆虫挤作一团,苍蝇嗡嗡围着腐败的尸体乱转。
恶心至极的场面即使是生存在战场上数年的老兵也都忍不住反胃的感觉跑出屋外吐开,直至连酸涩的胃液都快要吐干净也还是没止住。
“怎么了?”
班长见屋里的人一个个都跑出来或半蹲或扶墙呕吐不止,就拽住一个刚跑出来的年轻士兵询问是怎么回事。
“那屋里木板床上有具尸体,烂的不像话了都。”
没说两句士兵就忍不住就地哇的吐了出来。
“烧了,腐尸易生瘟疫,赶紧烧了。”
“那这个女人该怎么处置?”
有人小声在旁边询问。
这倒是让班长犯了难,如果刚才她开枪杀了一名士兵那就可以直接将她当场处死,但是士兵只受了点伤,而这个疯子一样的女人怎么看都不像是游击队或者南疆联军的人。
“这是怎么回事?”
班长正在犯难的时候麦克和司机他们也赶了过来,听到刚才的枪声都以为小队遇上了什么危险。
“一个疯女人,用土枪打伤了我们的一个战士。”
班长开口解释说。
“屋里还有人!”
负责焚烧房屋的几名士兵忽然大喊。
“还有人?”
班长抱紧胸前的冲锋跑进木板屋里,麦克在后面也跟了进去。
靠近木板床的另一侧屋顶的茅草坍塌了下来,落在床上正好支起了一个不大的空间,士兵们手里提着汽油桶围在周围,一个个面面相觑,竟都像是活见了鬼一般愣在当场。
“哦天呐,他是什么东西?”
“他是人类么?你看他身边的东西,真是个怪物!”
麦克也挤进去到最前面,然后看到了他一生中最为不可思议难以想象的画面,这画面一直深深印刻在麦克的脑海中,即使是他人生最后的一段岁月里回想起来仍然清晰无比,就像是刚刚发生过一样。
茅草下面一个看起来七八岁模样的男孩蜷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看起来似乎已经好几个月没有洗过的头发上沾满了灰尘和草屑,瘦小的脸上一双大眼睛看起来还算机警,就是眼底满是恐惧,像是一只被惊吓到的幼兽。刚刚泼上去的汽油还在往下滴,打湿了男孩杂乱的头发,破烂的衣服。
一堆细密的黑色石块围在男孩的身边,像是一座小小的堡垒,一座有生命的小小的堡垒,因为那些堆在一起的石块分明是在活动,顶上的石块不断的滑落下去,滑到下面的石块又开始往上翻滚,细细密密的挤在一起彼此摩擦发出细微的声响,像是某种带着鳞片的动物开合鳞片的动静,整堆石块在一起活像是锅里煮沸的热水或者燃烧的火焰!
有个胆子大一些的士兵慢慢往前靠了几步,探着枪想要把盖在男孩身前的茅草木条掀到一边,枪尖刚探过去男孩身前的石块沙粒骤然聚集伸起,像是盘踞在男孩身边的巨蛇探起头来那样在警告靠近的敌人。
士兵被像巨蛇一般的石块吓了一跳,手里的枪都差点扔了出去。
哗哗几声,众人以为那是极度危险的信号,纷纷子弹上膛准备随时开枪打死他,打死这个诡异古怪的男孩。
又有人挤了进来,被架出去扔在一边的女人不知怎么清醒了过来,等众人反应出是那个女人她已经扑了过去,奇怪的是砂石堡垒自动分开给女人让出了空间,等女人将那个男孩紧紧的抱在怀里砂石又聚集起来恢复成刚才的样子,就像是个尽忠职守的护卫。
“我害怕,妈妈。”
男孩忽然开口说话,他声音低沉嘶哑,完全不像是一个孩子。
“你是,东陆人?”
在场的除了麦克之外没有人听出那个男孩再说什么,只听到了一串拗口生硬的发音。
麦克仔细去看这才从他们脏兮兮的外表上看出东陆人的模样,黑头发黑眼睛,不怎么分明的五官,在西坦人的审美看来他们的长相并不出众。
“等一下!”
麦克张开胳膊挡在众人身前,然后小心翼翼的靠近抱在一起的女人和男孩。
“你们是东陆人?”
麦克不敢靠的太近,他半蹲着身子,极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很温和。
“小心点麦克先生!”
艾德在一旁出声提醒,他也看到了那堆古怪的砂石,看到了那个不明身份的男孩,本能的他从心底有种危险的感觉。
“没事。”
麦克摆摆手示意不用担心。然后他继续用不怎么熟练的东陆话试图跟女人和男孩交流。
“我们没有恶意,你瞧,我手上可没有武器。”
说着麦克举高了双手,好让男孩跟女人看清他手里没有任何可以威胁到他们的东西。
女人瘦弱的身体还在微微的颤抖,男孩似乎听懂了麦克的话,慢慢的从女人的怀里抬出头来,斜着脑袋偷偷的瞧着麦克。
“没关系,外面很安全,你瞧别人都走光了,我们带你们出去好不好?”
麦克极力的想着以前学过的东陆话,努力的让他们减少恐惧和警惕。
“你们饿了吧,我带你们去吃东西好不好?”
麦克轻声说着同时又往下降低身体,最后干脆跪到了地上,然后慢慢向男孩跟女人伸出手去。
这一次围绕在他们周围的砂石没有像刚才那样不安的聚集,反而温顺的让开了一道缺口。麦克终于接触到了他们,揽住了男孩弱小的肩膀。
“来搭把手。”
麦克一个人想要把女人和男孩都弄出来有些吃力,艾德第一个跑过去帮着把女人和男孩从角落里抱出来。
男孩离开角落的瞬间围在一起的砂石竟也瞬间坍塌,在地上散落成一片,像是忽然就丢失了生命,又成了毫无生气的死物。
女人的情绪也渐渐安定了下来。
存着男人尸体的木板屋被烧毁了。那个死去的男人可能是孩子的父亲,女人的丈夫,所有人都猜测。
“你想让他们跟着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