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古希腊人的性关系中,主动角色与被动角色这一划分一直被放置在极为重要的地位上。福柯说:“性关系——一向仅被视为一种插入行为,具有主动与被动的两极——被人看作是跟上级与下级之间、支配者与被支配者之间、指挥者与依从者之间、征服者与被征服者之间的关系属于同一类型。”(UP,第215页)
因此,令人蒙羞的不是爱上男童或者与男童发生性关系,而是在这种性关系中处于被动地位:“令雅典人难以接受的,不是他们可能被爱过男童的或在青年时期被成年男子爱过的某个人统治,而是他们可能置于一个曾经担任他人快感对象的角色的权威之下……当一个人在快感关系的游戏中扮演从属伴侣的角色时,他不可能在公民活动与政治活动的游戏中真正占据优势。”(XS,第391页)如果套用现代话语,人们可以接受一位同性恋者做领导,但是他必须是一位扮演主动角色的同性恋者,而不可以是一位扮演被动角色的同性恋者。
由古希腊人对性关系中主动与被动角色的看法,可以了解女性在古代社会中政治地位低下的一个原因:由于女性在性关系中总是扮演被动角色,所以她们只能是上下级关系中的下级;是支配者与被支配者关系中的被支配者;是指挥者与依从者关系中的依从者;是征服者与被征服者关系中的被征服者。这种将性关系中的角色与社会角色简单联系在一起的观念是相当陈腐过时的、没有道理的,但我们不能制止古希腊人按照这个思路想问题,那已经是历史了。
尽管古希腊人很忌讳在性关系中处于被动地位,但这一点并没有成为人们严重的焦虑:“被动总是遭人厌恶,对有被动嫌疑的成年人来说,情形就特别严重。但是,不管这些关系为人认可还是趋于令人置疑,眼下至关重要的事是要看到它们不是道德焦虑的对象,也不是理论的兴趣所在。它们没有被人忽略,也不是不存在,只是它们不属于活跃而强烈的成问题的领域。”(XS,第362页)在古希腊人心目中,性关系中的主动被动角色问题是重要的,但又不是特别重要的,它还没有到达引起道德焦虑和理论兴趣的程度。幸亏如此,否则他们将很难找到一位合格的领导人——因为古希腊的美少年大多都应当有过在与成人的性关系中扮演被动角色的经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