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秀娟突然意识到一件事:“伟先?”
丈夫一愣:“你还有事求我?”
“咱们这些鸡会不会啄食那些牡蛎?”
丈夫思忖道:“当然,小鸡肯定会喜欢那些美食,就像喜欢吃蚯蚓一样。”
妻子一脸焦虑:“那该如何是好?咱们要不要再继续把它们圈养起来?”
丈夫嘿嘿笑道:“如今它们都长大了,一个个都很能吃,如果再圈养起来,咱们喂得起吗?”
“可是咱们也不能破坏了岛上的生态平衡呀?”
丈夫思忖道:“你可能多虑了,咱家的小鸡未必吃得了你那些来岛上安家的牡蛎。”
“为啥?”
“因为它们身上有那副贝壳呀,肯定能起到很好的保护作用,哪像那些蚯蚓呀,就是单存的软体动物,一旦暴露在土壤外,就可以轻而易举被啄食。”
妻子深深了解牡蛎的特点,觉得丈夫讲得有些道理,便沉吟道:“好吧,咱们以后通过实践来证明。”
当天晚上,王伟先有些失眠了,在妻子酣睡正香的时候,他却翻来覆去睡不着觉,脑海里装的都是白天妻子的话。
由于岛上的物质生活贫乏,妻子虽然有孕在身,但并不能得到其他孕妇所享有的滋养,这对身为丈夫来说,产生了对妻子深深的亏欠。虽然岛上并不缺乏鱼类,但它们都是咸水鱼,孕妇吃多了并不好,而对平时淡水鱼的渴求,简直就是弥足珍贵,妻子上次携带的鸡雏刚刚长大,还不到生蛋的时候,对于即将临盆的妻子来说,亟需滋补品来养胎。他为此也大动了一番脑筋。如今岛上出现牡蛎了,正如他的话来说,简直就是上天赐予妻子的天然滋补品。可妻子却为了岛上生态着想,居然不肯食用它们,甚至还担心家里的小鸡来啄食它们。这无异于对妻子的滋补又关闭了一扇门。
他觉得非常亏欠妻子,由于岸上还养着自己的女儿以及老人,他和妻子那点微薄的工资根本达不到丰富的物质生活,眼看妻子承受着其他女人不能承受的苦,这让他何以心安?
他此刻的心里有一种煎熬的感觉,直到快到拂晓的时候才模糊起来。
第二天早上,他并没有被早起的海鸟鸣叫声惊醒,而是后来被妻子推醒的。
他一睁眼,顿时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哎呀,太阳都晒屁股了。”
妻子因为腆着大肚子,平时要多懒一会床,于是就侧身躺在看着丈夫匆匆穿衣服起床。
“你是不是昨晚没睡好?”
丈夫心里有一点发虚,但故作掩饰:“没有呀,睡得挺好呀。”
“如果真是那样的话,你干嘛没按时起床?”
丈夫一副憨笑:“嘿嘿,我偶尔也会懒一下床的,结果又睡了一个囫囵觉。”
妻子鼻孔一哼:“你就别骗我了,其实你的眼睛已经欺骗你了。”
丈夫愕然瞪着妻子:“你是说我眼神发虚?”
“不是,而是满眼的黑眼圈,而且眼眶里还有血丝!”
丈夫呆愣一下,才一声赔笑:“也许我前半夜精神有点亢奋了,所以···”
“精神亢奋?是不是因为发现了牡蛎来岛上安家?”
“媳妇,难道你还认为我在打牡蛎的主意?”
“起码你不会把它们当做客人的。”
“嘿嘿,当做客人倒谈不上,起码要认可它们做咱们的邻居。”
“邻居?既然视为邻居了,难道还要打它们的主意吗?”
“你就放心吧,我虽然做不到拿它们以邻为善,但也会尊重你的意见。不过,假如日后它们数量增多了,也许会泛滥成灾的。”
“哦,难道它们没有天敌吗?”
“当然有。尽管它有坚固的贝壳保护,但在大自然里还有许多高超的猎手可以捕杀它们。难道你想让我想方设法保护它们吗?”
妻子摇摇头:“那倒不是。你刚才不是担心它们泛滥成灾吗?那就由它们的天敌来维持岛上的生态平衡吧。”
丈夫不由苦笑:“你呀,环保意识倒是蛮强的。”
“那是呀,我平时经常教育我的学生呢。”
妻子突然想到那些张张可爱的小脸,神色不禁黯然了。
王伟先不仅把她当做妻子看待,同时也当自己的恩人看待,自如跟她在岛上相濡以沫这段时间,让他克服了多少常人难以想象的困难。他不禁唏嘘,假如没有妻子在身边支持和陪伴,自己能坚持下来吗?他没有理由不对妻子的话惟命是从!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王伟先果然没有再打岛上那些新居民的主意,而是用其它手段帮助孕妇妻子补养身体。
时间一天天过去了。
王伟先几乎承担了岛上所有的例行任务,由于忙碌居然疏忽了妻子的预产期。
其实,这也不能完全怪他。妻子虽然想到了预产期的临近,但看到丈夫在岛上真是太不容易了,很怕由于自己的不在而缺乏关怀,于是就想在岛上多蹭几天,争取有更多时间来陪伴丈夫。其实,对于夫妻双方来说,最大的恩情和缘分就是能陪伴到老。这段时间并不遥远,彼此没有理由不珍惜平时相处的每一分每一秒。
妻子每天做的事情就是听听收音机,喂食一些那些已经开始下蛋的母鸡,更多闲暇时间就是坐在户外的竹椅上享受阳光和海风的沐浴。
这一天,他俩正坐在屋里吃饭,尤其妻子身体过于臃肿了,丈夫已经承担起伺候妻子的责任,不仅把做饭的义务包揽下来,就连一些‘小指使’也是面面俱到。
哗!
就在这时候,窗外突然一声巨响,整个房屋都为之颤动。
“不好,台风来了!”
由于台风在这个季节会隔三差五光顾这个孤岛,已经让他俩对这样的状况习以为常了。
丈夫还是有点猝不及防,立即跑到门口张望。
妻子有些纳闷:“伟先,难道你没提前做好预防的工作?”
丈夫并没有回头:“我虽然做好了预防工作,但还是疏忽一件事。”
“啥事?”
“又快到来给养的日子了,应该提前渔船方面在台风到达之前送过来。恐怕因为台风误事了。”
妻子安慰丈夫:“你别担心,咱们还有挺多储备呢。估计可以挺到天气好转起来。”
“可是你现在需要更多营养的伙食,这方面已经不多了。”
“没事,只要能吃饱就行。”
由于岛上的果蔬和肉类不能储存太久,尽管丈夫都尽量留给妻子吃,但却不能持续太久,所以只能增加送给养的次数。可是,海上变化莫测的天气影响了给养的准时到达。
丈夫又想到了什么,立即穿上一个褂子要往外走。
妻子紧张地站起来:“你要去哪?”
丈夫回头微笑叮嘱妻子:“你别紧张,先慢慢吃,我趁大雨没来临之前,把鸡舍弄一下。以后你的营养多半要靠它们供应了。”
“可是已经刮大风了,你可注意安全。”
“没事,我已经习惯了,会加小心的。”
妻子等丈夫离开后,心里有些不踏实,平时细嚼慢咽的她便加快了吃饭的节奏。
当她吃完饭后,丈夫还没从外面回来。不过,外面的风头还没有达到极其猛烈的阶段,这让她心里踏实一些,相信丈夫可以安全应付。
不过,她趁丈夫不在,开始收拾饭桌上的残局。由于丈夫每次都耐心等她吃完饭再收拾,所以她已经有些日子没干这些事了。如今,丈夫被台风给‘唤’出去了,这给了她一次表现的机会。
由于很久没收拾餐具了,当这次重新拾起来时,令她有些力不从心,并不是已经生疏了,而是她的身子已经不灵活了,突然一个不慎便抻到了腰——
“哎呀!”
她捂着肚子痛苦地蹲在了地上,就连手里端着的菜盘子也失手打翻在地,并“咔嚓”碎碎成了数块。
“伟先···”
她已经站不起来了,并且屁股着地,一副痛苦万状的样子。
可是,丈夫还是没有出现。
刘秀娟此时腹内如同刀搅一样阵痛,已经是‘过来人’的她意识到是怎么回事,只能一声声虚弱的声音:“伟先···救命···伟先···”
王伟先趁着大暴雨没来临之前,把鸡舍和户外其它有安全隐患的地方都妥妥地侍弄一下,这才顶着大风跑回了家。
可是,当他一推开房门,顿时大惊失色!
妻子正握着肚子倒在地面上打滚,而她的周围就是摔碎的菜盘子和满地的溅开的菜汁。
“媳妇,你咋了?”
丈夫顾不上那些碎盘子,慌慌张张地扑到妻子身边,并把她的上身托起来。
妻子终于盼回了丈夫,精神为之一振:“我···我要生了···”
“啊?”丈夫始料不及,“这···这怎么可能?你到预产期了吗?”
“没···没多久了···可能要提前一些···”
丈夫气出了汗,先把妻子抱起来,并走到床边轻轻放下来。
“你确定要生吗?”
妻子痛苦点点头:“嗯···下面的羊水都破了···”
“唉!怪我呀···早应该把你送到岸上去。”
“不···不怪你···是我舍不得离开岛···离开你···”
丈夫此时内心的感动和自责交织在了一起,立即奔向放置在房屋一角的步话机——
妻子明白丈夫的意图,赶紧叫住他:“伟先···回来···”
丈夫猝然停住了步伐,回头告诉妻子:“我要联系渔船送你去医院。”
“没···没时间了···你快来帮我···”
丈夫一看妻子痛不可忍的样子,自己的心都快碎了,心里很清楚,别说外面的台风来了,就算是户外天气风和日丽,也未必能及时叫来渔船。
真的来不及了,他立即跑到隔壁的厨房去打开煤炉,烧上一壶水,再返身回到妻子的身边。
“媳妇,我该咋办?”
“你···你帮我···”
“可我不会呀?”
“我···我教你···”
妻子毕竟有一次分娩的经验了,只能指导丈夫该怎么做。
可是,经过一次次的努力,妻子一次次疼得死去活来,但还是无法顺利分娩。他和她都精疲力竭了。
刘秀娟在剧痛之余,脑海里意识到是咋回事,自己难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