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暂的缓冲过后,一个很明显是从某个小区的监控录像中截取下来的视频在她面前展开,视频上角落里的时间显示出整个事件大约发生在半小时之前。
因为已经过了午夜,探头正对着的小区一条主路上刚开始有将近半分钟的空无一人。
然后再一阵车大灯的闪动之后,一辆高级跑车在镜头下靠路边停了下来,三个看起来应该是喝过不少酒的青年男人从一辆带标轿车上下来,在视频中无声,但明显是相互嘻哈笑闹了一通之后,其中一个向另外两个挥手告别。
告别后,男人往小区里走了没几步,忽然停下身,被什么东西吓了一跳地往后躲了躲,嘉莉不知不觉地探身靠近屏幕,仔细盯着屏幕看了一会儿,才在监控视频中的角落里找到一块似乎在隐隐蠕动着的阴影。
镜头下,另外两个原本已经上了车的男人似乎是被那个伙伴叫下了车,两个人结伴走了过去。
嘉莉一双眼眨也不眨的看着那个佝偻着身体,身影在画面里显得模糊异常的人形心底慢慢升起一种仿佛被冷风袭身的冰凉。
在这段一直没有声音的视频里,三个喝了不少酒的男人围着那团一直看不清身型的阴影指手画脚了一阵,那个看起来似乎是个老流浪汉的人影开始没有章法的向四面突围,但由于他的动作和年轻人比起来总显得那么僵硬和缓慢,所以那些看起来并不具备多少杀伤力的扑抓动作总是被包围他的三个年轻人很轻易的躲闪开。
这种看起来非常具有一面倒局面的游戏状态持续了将近五分钟,一直笑嘻嘻的像是在玩猫捉老鼠游戏的三个年轻人看起来也觉得这样欺负一个老流浪汉很没意思,刚想罢手,但没想到一个不小心,其中一个穿着浅色衬衫的年轻人被看起来怒极生恶的老流浪汉扑了个正着。
被抓住脖子近距离的扑咬了几口的年轻人在费力挣脱开行动僵硬的老人之后,又惊又怒的把对方推倒在地,对他进行了将近十分钟的踢打,期间就算被同伴架开劝说也没有罢手,一直到一辆巡逻警车在他们身旁停下来。
视频中从警车上走下来的两名警察向那三个年轻人询问了什么之后,就开始用对讲机联络,大约五分钟之后,又一辆防爆警车在监控探头可视范围内停下来。
先来的两个警察很快就把三个看起来还对老流浪汉不依不饶的年轻人劝上了车,几个装备看起来很严密的刑警从另一辆警车上下来之后,先是围着那个倒在地上看起来似乎还在痛苦翻转挣扎中的老流浪汉探查了一番,最后派出其中带着白手套的两个警察,展开一个简易担架,把那个手脚一直不停伸缩抽搐,四下抓挠的老人飞快的用束带固定住,最后用担架抬上了警车。
一共不到二十分钟的视频在最后警车开走后完结,在这段视频下,已经有很多正义之士义愤填膺的舞起要求警察严惩打人元凶的回帖,但在一片指责社会风气越来越不正,有钱人官二代富二代随便触犯法律也没人管的谩骂声中,偶尔也会有一两个心术不够正义的人极为不和谐的说一两句‘大城流浪人口也该治理治理了,要是我半夜回家身边突然冒出一个人我也得被吓一跳‘,只有一个帖子极为不着调的打了一连串的‘哈哈哈哈’,最后留了一句‘楼主不厚道,拿恐怖片来吓唬人,拍得这么烂,楼主是业余的吧?’
嘉莉没有去看视频下那一楼又一楼水漫金山的回帖,她只是呆怔的注视着那最后标注结束的红色停止标志,很是木然的想着,这,应该可以算是个开始了吧。
半夜两点一刻,许安阳和几个同事从防爆车上下来,看着另外一群虽然也穿着警服,但光从气势上就能看出来级别比他们这群小刑警要牛逼不少的人上了他们那辆防爆警车,连车,带车上那个被束带捆了三层,依然精力旺盛的挣扎不休的老流浪汉一起带了走。
之后刚走两步,他又看到另一辆巡逻警车上的同事也被另外几个一样牛逼的人替换了下来。
警车一溜烟的开走,剩下六七个大警察排成一排,一起站在街边等接应,这个过程中,刚才参与了搬人的许安阳一直不停的闻自己的警服袖子,感觉自己身上沾上了一股威力强大的邪臭味,那味道,比起一个有香港脚的大男人穿了三个月没洗的破鞋味道还要强烈。
“得啦,别闻啦,你再怎么闻也还那味!臭怎么了,臭又臭不死人!”一旁光从模样上就能看出比他早参加工作七八年的老大哥一脸不屑的看了他一眼,从烟盒里摸出一根烟,施恩一般的塞给他,随后自己也飞快的点上一根,猛吸了几口。
之后一时间,站在街边的六七个大警察几乎前后脚的点起烟,在烟气的缭绕下,这些一个个看起来面狠心硬的大男人全都心有余悸般的呼出口一直憋在喉咙里的气。
五六分钟之后,一辆标志着‘巡逻’的警车在这几个站在街口的大警察面前停下,车门一开,几个还没抽完烟的大男人老老实实的把手里的烟头扔在脚下,用脚捻了几捻之后,一个个鱼贯上车,面对面的老实坐好。
“有伤亡吗?”上车之后,驾驶室那边立刻有人问。
一队大警察中,年纪最大的那个代表其他人回答了声:“报告队长,没有。”
“真TM臭……”一声不知是谁的咕哝声从驾驶室那边传来,许安阳听出那是和他原先有过几面之缘,本职工作原本是法医,如今被临时抓包过来的陆队医的声音。
许安阳不知道原来一个常年和尸体打交道的人也有不能容忍的臭味,不过对方的那句抱怨总让坐在车厢最里面,和驾驶室只有一窗之隔的许安阳感觉自己仿佛是被点名批评了一般,再加上其实他也觉得自己沾上了臭味,所以一张总让他显得比实际年龄年轻的娃娃脸上更是掩饰不住纠结的又垮下几分。
“开车。”坐在副驾驶座位上的领队简短而且有力的命令。
兼职了司机工作的队医小小的咕哝了一声,一踩油门,这辆载了一车大警察的警车,就这样灯不闪笛不响的低调开走。
许安阳参加的这支小队是一天前临时组织起来的,听说整个大城市,每个区都组成了类似的特别行动队,队里的所有成员全部都是从各刑侦大队抽调出来,根据抽签的方式组合在一起的。
组成小队之后,这群年龄层次分布没有特殊规律的队员只经过了不到三小时的关于防护,收集和消毒知识的集中培训,紧接着就被投入到那些在他们看起来都有些匪夷所思的任务中去。
原本像他们这样一群大警察待在一起最很容易通过聊天打屁几句话就熟稔起来,但是不知是因为他们这帮人组队的时间确实太短,还是在这一天不到的时间里,这群原本也算见过不少大场面的大警察凭着最简单的直觉也能察觉出事态不好,所以就算是在收队之后,队员之间也总是一副疑虑重重的低气压状态,没有一个人有聊天的兴趣。
弄得许安阳到现在对身旁的队友也顶多只能叫出个张王李赵的大概名姓,唯一能让他感觉欣慰的是,他进入的这只小队的领队正好是他原来那个刑侦小组的头头,再加上还有一个和他因为工作原因有过几面之缘的陆队医,所以他感觉自己也不算孤军奋战。
防暴车开了不到四十分钟,驶进一个院门有人看守的刑警大院,几个参加巡逻行动的大警察全被带进了楼里一间带卫生间的会议室。
“半小时前接到的命令,为了防止事态扩散,所有参与过行动的警员在状态解除前全部就近团体隔离。”
带他们进来的队长指了指四周的桌子椅子,“水和吃的都有专人送,有任务咱就走,没任务咱就在这里休息,还有,这个是跟命令一起送过来的东西,每个参与过行动的人都得必须打,不打,就等着被降级,扒警皮,关小黑屋禁闭吧!”
许安阳瞧着随着队长的话,特别行动队里的队医不知从哪里翻出个大白口罩带在脸上,然后当着在他们的面,面无表情的打开会议桌上放着的那个看起来方方正正的金属盒。
盒子里面是一排颜色瓦蓝,色彩鲜艳到诡异的一次性针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