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过奖了,天下谁不知道独孤三公子8岁时候一曲便能动天地,宛如今天不过是班门弄斧。”宛如笑道,小锦抽回思绪。
“多年不弹了,手也笨拙了。”怎么又想起碧落,小锦有些不服气,语气中带了几分落寞。在洛阳的日子,她看碧落制药,医人,吹箫,弹琴,下棋,做画,虽然她都不懂,但是她就喜欢这样看着碧落,犹如看着这世界上最美的风景。但是那日碧落却在最后让她明白,一切都不过是她自己的一相情愿罢了……
宛如看着小锦眼中转瞬既逝的怅然,心中料想三公子定然是心有所属。宛如乃将门之后,又饱读诗书,自认为是文武全通,色艺双全,他日必定能俘虏天下男人心。可是今日却见小锦看她的眼神波澜不惊。若不是有伯牙子期的知己,他又怎么会对她的美貌恍若不见,又怎么会不肯一曲相弹,必定是千帆过尽,曾经沧海,还会落得此身寂寞决然。
“三公子,宛如还有一事不明白。”关宛如两眼死死地盯着小锦,似乎想将她看穿。
“你是在想,我既然和顾丞相结亲,为何还要与他为敌,救你出来?即便你我遭遇相同,我也不该为了这个理由得罪他。事情并没有你想得那样复杂,我曾经告诉过你,关将军乃一代忠良,怎可枉死?况且,他现在已经和独孤家退亲。家父也是含冤入狱,我对关小姐,不过是同病相怜,惺惺相惜罢了。”
“我恨不得把顾天华剥骨抽筋以血祭我关家一百二十七人!只是皇上已经认定我父亲通敌,又如此宠信顾天华,我连皇上面都见不到,更谈何进宫,谈什么复仇!”宛如含泪道。
“如果我入朝为官,我就有机会在惠帝面前荐你。等你宠冠一身时,也就是你真正为关将军复仇的时候。你所要做的仅仅是等我的好消息。”小锦安慰她道。
“可是……入朝为官,谈何容易?公子打算考科举?”
“父亲已经定了案子,若要翻案,除非提刑官大人钦定。但是大祁的提刑官大人全部出自太医院,我要为父亲翻案,只有先想办法入主太医院。等进了太医院以后,如何成为提刑官,就靠娘娘在圣上面前美言了。”小锦话说得明白,“娘娘”两个字让宛如震了一下。
“你救我的真正目的……,就是希望有朝一日我能进宫,获得皇宠,他日好助你救你的父亲?”
“公平交易。”小锦淡淡回答,她看到宛如眼中的失落,一如当时她听见“交易”二字从碧落口中说出。
“的确是公平交易,用我一生的幸福来换公子的富贵荣华,替我父亲报仇,为你父亲洗冤,很好,非常好。三公子,我还要送公子一样东西,等到公子进宫的时候,将此物献给皇上,皇上一定会高兴。只不过,我加了交易的筹码,公子是否也可以加一个条件?”宛如咬唇道,语气中带着些疏远。“交易”两个字刺激着小锦的耳膜,她和碧落之间,不也是一场滑稽的交易么?
“什么条件?”小锦接过宛如递过来的东西,关家军印!关将军被丞相顾天华诬陷,以通敌罪判凌迟。关家男子全部斩首,女子全部卖身为奴,三十万关家军解散,这是祁朝一大冤案。历史课上也有讲,小锦虽然不听课,好歹也有些耳闻。当年顾天华对关将军严刑拷打,关将军都不曾交出军印。并下令三军,日后见军印如见将军,三十万关家军皆听命于此军印。
关家军虽然解散,但是军魂不散,如果有其他企图之人以军令号召众人起兵,一定一呼百应。惠帝下令全国搜查此军印,却不料军印就在关宛如手中。如果小锦将此物献上,一定会龙颜大悦的。
“顾天华搜了几次家,我把这东西埋在了近郊的山坡小树下。后来我流放经过此处,借小解之名,偷偷挖了出来藏于衣中带走。平日里我在家学的是琴棋书画、刀剑枪马,惟独没有接触到勾心斗角,尔虞我诈,父亲教都是凛凛正气,却忘记了告诉我兵不厌诈。这段日子我受尽苦楚,遭尽白眼,才明白世态炎凉。”宛如凄然道,小锦早吩咐下人为她换了一身衣服,此刻的她,衣衫旖旎,流苏轻摆,如同九天仙女般,却带着一种淡淡的幽怨。
“这个筹码,开出来的条件并不差吧。”
“条件就是,你若成为提刑官,为你父亲翻案,除了要找机会帮我报复顾天华外,还要帮我父亲洗刷当日他谋反的罪名,还他一个清白。父亲一生为国,绝对不可背着判国的罪名含恨九泉。”
“若你助我当上提刑官,一切都好商量。”看见宛如如此怨愤的表情,小锦伸了个懒腰想缓解下气氛,“不过……现在我们是不是该考虑一个更关键的问题……”
“什么……”见三公子突然没了开始的优雅,宛如突地奇怪。
“我们该想想,这张床,是你睡里面还是我睡里面?这个……我习惯睡靠墙的位置,这个……我晚上睡觉会滚下来……”虽然很没面子,但是还是要说清楚,天知道她从寝室的床上摔下来过几次,还好是裹着被子。
“里面……还是……外面……”宛如脸红如火,咬着唇不肯出声。
红烛香残,目光氤氲。本该是英雄美人,春宵一刻。可是房里的两人,却是貌合神离,各自想着各自的心事。
“如果……你……一定要睡里面的话也行。”小锦见宛如不说话,猜想她是不是想和自己争靠墙的位置。反正来者是客,虽然她不愿意,但也只好让给她。宛如脸红更甚,她料想小锦不是轻薄之人,但是此刻却不知道小锦到底想干什么。
“公子……宛如,不困。”她的声音都快被吞到肚子里了。
“不困……公子。”小锦猛然发觉自己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一时犯困居然忘记了自己的男子身份。按照道理,她应该很礼貌地说她睡地上,姑娘你睡床吧。但是要她睡地板,她又决然不肯的。要不自己睡床,让宛如睡地板……,太不厚道了吧。
“姑娘误会了,若是姑娘信不过锦凰……”小锦镇定自若,将一把匕首递给宛如。
“锦凰若有什么无礼之处,任凭姑娘处置!”
“宛如不是这个意思。公子是否另有深意?”宛如脸更红了,心中有些欣然,又有些失望。
小锦并不回答,拿起匕首,她伸出手。
割?还是不割?会不会很疼啊?她闭了眼睛,匕首划过手臂。
“公子……你这是……”宛如忙冲上来,抓住小锦的手,顾不得男女有别了。
鲜血一滴,两滴地落在了雪白的丝绸被上,触目惊心。小锦两眼含泪,她真是活找罪受!小锦看着血渐渐染红了丝绸被,疼也稍微地减了点。她本来有些晕血,但是看见自己的血还比较习惯。
“公子……你……这是何苦?”
“叫我锦凰就好了。”小锦微笑。
“你我同床而眠,若今日我不如此,明天未必有人信服。”小锦淡淡说道。
“信服?”宛如突然明白了那满床单和被褥的血渍究竟是用来做什么的,一时间,她是又羞又愧。若不是三公子为她着想,何必做出这自残的举动。独孤三公子……,果然是正人君子!
“顾天华一直在留意我的行动,如果他知道我花千两为你赎身,难免会怀疑我想利用你。如果你做了我的女人,他自然不用担心我会用你来讨好惠帝。所以我一定要做一些让外人信服,让他安心。”小锦胡乱想了一个借口,其实宛如的身份是她好不容易打听到的,顾天华未必知道那个“水仙”就是宛如吧。
“顾天华这只老狐狸,我定要用他的血来祭我关家军!”关宛如的声音如同冰冻,不带一丝温度,听得小锦也不由得打了一个冷战。她看向宛如,自己……到底找了一个什么样的盟友?女人是危险的动物,有时候,朋友随时可能变成敌人。这个道理,小锦很久以后才明白。
小锦身体一软,倒在了床上。今天真是牺牲惨重,碧落,这交易真划不来。宛如犹豫着躺了下去,只感觉小锦身上传来的淡淡的气息。这是她生平第一次与男子一起,却见小锦片刻已入梦。他……怎可做到如此地坦荡?
……
清晨鸟语,花落满阶。上官舞看着那一缕清瘦的身影,犹豫着要不要去打扰她。这几日为了独孤家的家业,她已经日渐憔悴。虽然她依旧笑呵呵,却隐约可见眼底的疲惫。那个如阳光般灿烂的少年,如今也会经常凝神,经常发呆,经常露出阴霾。
“上官姐姐,我就知道你会来。我今天特地起了个大早!”小锦回头,满脸明媚。她哪里是起了大早,她是不习惯和人一起睡,压根就睡得不安稳。奇怪,以前靠着碧落睡着的时候,她怎么没有觉得不习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