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这么久啊?”女子清亮的嗓音让整个凄清的夜突然明媚起来。
“你怎么换回了女装?”碧落将油灯放下,那女子的脸清晰起来。
“这鬼地方,肯定没人来。我天天扮男人扮得累死了,休息休息嘛。我还要穿着那破鞋子让人看过去高一些,那内增高的鞋子比高跟鞋还累你知道不?”小锦坐了下来,把鞋子一脱,却看碧落无可奈何地皱眉。祁朝虽然还算开放,但是女子将脚露出来,实在是有伤风化!
“你做得很好。”碧落轻声说道,小锦轻轻坐下,将赤足泡进水中,冰凉的湖水,让她迅速缩回了脚,碧落不由得莞尔。
“什么跟什么嘛!如果你来做更好,你连那秃驴下什么棋都知道干嘛不自己跟他下,你自己出面帮你老爹翻案不比我强,我什么都不懂,什么都是你教的,我来扮成你还不如你自己以三公子身份出现!还害我被那秃子给抓了一把!”小锦一脸的委屈,不平道。
碧落眼中一冷,猛地抓过小锦的手,把小锦吓了一跳。他目光收敛,小锦手掌上一道清痕触目惊心。
“他居然下这么狠手!”碧落咬牙道,小锦还没见过这个温润的男子发过火,可是此刻他眼中的愤怒让她有些不安。
“没什么的,上官姐姐封住了我的穴道,不怎么疼了。”小锦安慰起他来。
“胡闹!”碧落一声闷喝,语气中有些沉痛。
“她就算为了我,也不能这么做。封住你的穴道,会让你血脉不通,难道想让你的手废了不成!她不是怕你疼,是怕你喊疼会暴露身份误我的事!”碧落一向话不的多,此刻却心急之下说了一串话。
他叹了口气,小心地从怀中拿出一卷东西,他细细地在亭栏上摊开,小锦定睛一看,哎呀她的妈啊,全是一根根的银针,长短不一,闪烁不定。
“喂……,我封住穴道就不疼了,你……你你别拿这个东西在我眼前晃。”小锦吓得脸色发青,她才不要被针扎。碧落却没有理会她,他拿出针在油灯火苗中一扫,一把抓住小锦的手,针起针落。
小锦看了看自己的手,已经扎得和刺猬一样,但是好奇大过于恐惧,她安静下来,看着碧落为她疗伤。她抿着嘴唇,原来真的一点都不疼啊,传说医术高明的中医针灸是不疼的,居然是真的!
看着碧落,小锦的心莫明地柔软起来。好久没有被人这样照顾过了,爸爸忙着工作,凤夙忙着学习,她忙着看漫画追星,大家都很忙,连自己都不好好照顾自己,怎么奢望别人来照顾自己呢?
“好了,记得别吃辛辣的东西,你们小女孩就喜欢去集市买那些东西,要管好嘴巴!”碧落微笑着,用手拧了拧呆呆的小锦的鼻子,宠溺地说道。瞬间,他呆住了。他刚才,那么自然地就怜惜起了这小女孩,为她疗伤,为她心疼,刚才自己还……,自己是怎么了?像个兄长一样地想保护她?
“什么人?”陌生者的闯入打破了尴尬的气氛。
空气中银光一闪,碧落手中甩出银针,动作凌厉狠辣快到无法招架。
“一个下人,我刺中他昏穴,明天他就会忘记一切。”碧落说道,又恢复了他优雅的淡然。仿佛之前的轻松与温情都是幻觉。
“碧……碧落,你为什么不自己替你父亲讨回公道?”
“你可听说过?好奇心也会杀死人?”碧落说道,那笑容深不可测,深邃的目光在小锦眼中变得神秘而玩味。
“你可听说过好奇心也会杀死人?”碧落没料到,自己的警告并没有打消小锦刨根问底的念头。
“你可知道我要是有问题不知道答案,会比死还难受?”小锦垂头丧气道,碧落一时语结。
“我并非他亲生的。父亲曾经在战乱的时候和家人失散,在外和一个女子生过一个女孩,取名锦凰。后来,那女子和那孩子都死在战乱中了,刚好父亲捡到了我,收养了我。我从小体弱多病。净空方丈曾经说我活不过18岁。”
“可是,你活得好好的啊!”
“那是因为,父亲后来遇到一位来自苗疆的武林高手,将我带去和他习武,身体才好转很多。而且那人的医术之高,世人罕见,怕是连我们世代为医的独孤家都没法和他比。”
“他是谁?”
“无情公子。”碧落说道,小锦眼中有了羡慕惊喜的神情。
“无情公子?就是10年前绝迹江湖的无情公子?那个一坐天下倾,一笑万山横。那个‘男儿岂非无绝色,西子愧敢称倾国’的天下第一美人无情公子?那个智胜诸葛的无情公子?”小锦拉着碧落的衣袖激动不已,来祁朝听了上官舞讲祁朝的所有故事,她最崇拜的就是无情公子与尉迟雪溶。那个传奇中的男主角却被眼前的人说出来怎么能不让她激动。
“公子成亲后云游四海,将望月楼交给我打理。我也就成为了望月楼的祭司。你该望月楼曾经协同北平王南宫酏争夺王位,而且还与南诏国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朝廷对望月楼一直很忌惮。我的身份特殊,实在不适合入朝为官替父亲申冤。”
“所以你就需要找一个人来代替你进入皇宫,然后你算了一卦,发现要找的人就是我!你让我顶替你的身份进宫,而你继续做你的望月楼祭司?”小锦瞪大了眼问。
“对!”
“还对呢,指不准哪天手被人给捏碎来!”小锦嘀咕着,却看见碧落眼底深沉的笑意。他牵过小锦的手,纤细的手指温柔地在她手上按过,他轻轻地吹着气,小锦想抽回手,却被他紧紧抓住,不能动弹。
落花满阶的暮春天气,两个少年就这样对月而谈。连碧落也吃惊自己怎么会对她讲这么多,他告诉她他的小时侯,那样的意气风发,那样的骄傲跋扈,那样的少年英俊,可最终却落得温如水,锐气也收敛得干净。在他见到了无情公子之后,这个8岁的少年眼中才有了佩服与惊艳,从此便是生死相随。小锦给碧落讲自己晚上的噩梦,讲自己在家乡怎么被人看不起,讲自己曾经很崇拜一个男孩子,总是跟着他跑然后摔倒,却不曾见他停下脚步回头看她……
……
“公子,你下次可不能再这样跑出去了,昨天夫人来找您,我说您睡了呢。”白兰给小锦梳着头,一面说道。自从上次出卖了小锦,她心里一直心存愧疚,可后来小锦非但没有责怪她,还把她留在了身边,还给她钱照顾家里人,从此白兰坚定了信念,以后就是为公子死,也是值得的了。小锦却没那么多想法,本来她是打算报复一下的,后来知道了白兰也是身不由己,自然不怪她了。
“夫人来找我,可有交代什么事情?”
“好象说是宰相家派人来了。”
“知道了。”来独孤府上半个月,小锦已经练就了不温不火,不浮不躁,喜怒不行于色的本事了。所以在白兰面前,她只轻描淡写地回应着。
“公子,你这是去哪里?”见小锦也不看食盒,白兰问道。
“一个人吃有什么意思,我去拜会拜会那位宰相府来的客人!”小锦霍然起身,啪的一声,一支木签掉落在地上。正是上次她求的那支……
“帝女托命。”
“大师,这签的意思是?”
“天降大任。果然是……,天命难违……”
“大师?大师?”
……
帝女星?红颜乱?江山劫?那支签究竟说明了什么?
独孤山庄富可敌国,看来不是虚言。小锦一进屋便被着排场给哄住了,一间不大的屋子里,却件件物品都是珍宝。一张不大的红木圆桌上摆着几样精致点心,手工和面料都是极品。
“真浪费。”出身豪门的小锦都感叹独孤家的奢侈,不禁在心里骂了起来。难怪独孤庆被抓了还没人想替他翻案,原来他家都是一群只知道败家的饭桶!
小锦看着自己两个拿真金碗吃饭的“哥哥”,心里很是不齿。只有爆发户才如此地看中金银,而独孤一家可谓是富过三代了,本该以气质称贵,却不料还是如此的俗不可耐。看来独孤一家唯一看得下去的,也就是那个8岁就离开的碧落了。
“夫人,大哥,二哥。”小锦一一问候。
“你来了,见过陈大人。陈大人是顾丞相府上的得力助手,这次是特地来找你的。”独孤夫人不冷不热地说道。
“陈大人。”小锦微微一拱手,淡淡一笑,礼貌却不谦卑。
这位陈大人本来来是为了宰相顾天华之女与独孤锦凰的婚约,独孤家蒙难,他们是想退婚。此刻见到小锦如此尊华,他却不知该如何开口了。
“小舞。”小锦坐下,上官舞奉上一只青瓷碗。古朴的瓷器在众多金银器中更显出逼人的华贵。小锦微微一笑,越窑青瓷,果然名不虚传,青如玉,明如镜,声如磬。在这桌上一摆,就好象浓妆艳抹的女子看到了清水般的小龙女,再怎么鲜艳都落了俗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