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妪先前祗是面无表情的看着赧王,是啊!她满脸都是骨头,可不面无表情吗?
可是现在不一样了,那两个深邃的眼窝里,赧王似乎看出,这老妪一直在瞪着他。
不然,他也不可能跟一个罪人一样的啊!
说他是罪人,现在还谈不上。与其这么说,还不如说胆子小的好,一副畏畏缩缩的样子,让人怎么也不可能把他与一个前朝君主联系到一起。
得亏他不是什么君主了,不然,他的国家,还得灭亡第二次。
有一次也就够了,百姓们遭了这样的灭顶之灾,可不想再再有一次。
老百姓可不想啃树皮,吃沙土,还要忍受那泛滥的黄河;被暴雨冲刷下来的石头;还有十年九旱的黄沙地。
一个没有用的君主,就是国家不灭,连老天爷都觉得不公平。
所以,他才亡国了呢!
老妪把头扭向一旁,她心说,我还不如看我死去的孩儿好,多看你一眼,我就要少活很多年。
赧王就是一个多余的人,一个最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若要你帮忙,你不帮倒忙就不错啦!
没人理他!他祗好推到一旁去了。
几个人上前抬起林魑,连女子都没有要退缩的意思。
唯独他一个赧王。
老妪还呆呆地守着她的儿子。
几个人好不容易把林魑抬起来,可没走出几步,他们没有一个例外,全都趴在地上。
不是累的,而是被死亡以后又加重不少的林魃压跨的。
压跨了,想再站来,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几个人面面相觑,就这么眼看着林魑的身子慢慢向地下陷去。
平日里,那可是一处连挖都费不少力的地方,如今,被一个倒下去的林魃,服服帖帖地压的松软不少。
众人起是起不来,可是躲,却还是可以躲的掉的。
也许,这就是他的宿命吧,这,别人就是强求,都强求不来。
压下去的土,部分又盖在他的尸体上,风儿,也小了不少,但还是裹来了大量黄沙。
林魃的身子被黄沙与尘土齐齐盖住。
可是,他们在他的右手食指上,还是发现了问题。
什么问题呢?
他的手指指着前方,虽然已经很僵了,可是,司乐师还是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叫上那小童,小趙将军。
三人一同向不远处的林子中走去。
没过多久,三人一人怀里抱着一颗树干。
他们将这三棵树干压在林魑的身上。
那根手指,方才缓缓放下。
原来,林魑就是这个意思。
老妪已经泣不成声了。
刚刚相认不久的儿子,就这样,与她两两相隔了。
老妪本就是一个地下之人,这,也许是二人之间,最后一次的团圆吧!
地上的四块石头,不知道滚出多远去了呢!
两块黑的,散发出各种气味儿的。
另外块,无色无味,与普通石头无异。
要不是他们与另外两块放在一起,别人一定都不会瞥它们一眼的。
司乐师对它们也提不起来多少兴趣了。
看着它们,就好像手里长出的四块毒瘤一样,割下去,会痛,而留着,还易产生病变。
讓人左右主难。
林魑的尸骨,在树干身下,逐渐的化为一副双头的尸骨来。
他的四唇紧咬,头一边一个。
也没人碰他的头啊!
可他的手还是掉了下来。
这一落,可就是两个啊!
司乐师他们没有一个看傻的,因为,他们就好你预料出会有这样的结果一样。
最为紧张的,是一直要帮忙却帮不上什么忙的周赧王。
他看到的,可不仅仅是两颗头骨那么简单。
那明明就是两颗面目狰狞的怪兽,向他滚来,就是来索他的命的。
这,他若不怕才怪呢!
那十几名司乐女们,哪一个死的不比林魑要惨很多。
惨最惨,在这之前,赧王可一点儿也没在乎。
“大王!”石魅说话了。
赧王还以为她没有认出自己呢!
他先前可是自称为‘孤’的,那不是他,还能是谁。
“魏姬!”赧王喃喃地叫了一声。
没谁比他还明白,他要不是如此,他能畏缩成那个样子吗?
魏姬走向赧王,低头看着他的脸。
“大王,您怕了!”魏姬说道。
“魏姬,妳这是在说什么昵?”赧王强装镇定地说道。
“又不全是孤的错,孤何错之有呢?”他还在那儿嘴硬呢!
魏姬每靠近他一步,他都躲出好远去、
躲就躲吧!差一点儿还跌了跟头。
一个过了时的君王,一个曾经的君王妃。
赧王与她互相瞪着,谁都不肯说第一句话。
那不是温存,赧王胸中有数。
赧王笑了笑,看了一眼他的魏姬。
他一屁股还真就跌倒在地。
“你们有谁想过没有!”司乐师突然说道。
赧王就是一个没有主见的人,要是此处没有司乐师,还真不一定有谁愿意出面来收拾这个烂瘫子呢!
司乐师此言一出,全都刷刷的看向了他。
没人注意司乐师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趙赦倒下之后可就再没起来过吧?”司乐师说到这儿,还是没人能理解他说的是何意。
他们的想象力,在这个时候为零。
有赧王这个家伙在呢!谁还会想到别人。
“我与趙惟将军是怎么跑出去的,你们想过吗?”司乐师这个平日里也喜欢卖个关子什么的。
火烧眉毛了,他还是这样。
你就不能把一句话都说完整了吗?
林魃在倒下的那一瞬,直到他被黄土埋住,司乐师他们可还是动不了的。
当司乐师看到那根还竖起来的手指头时。
那时起,他们才神不知鬼不觉地站起来,跑向那片林子里。
“是啊!”这些人中,总算有人想起来了。
也就没人再看他赧王了。
司乐师的话也才刚刚说完而已。
老妪也倒下去了。
倒下去的她,鼻子里面还流着血。
一副骨头架子,哪有鼻血呢?
司乐师都不敢太相信他眼前看到的。
老妪的自鼻自,没有一滴落到树干之外。
也没有一滴落到树干之下,她儿子的尸骨上。
这血,可会是蔓延的。
三棵树上,全是这种鼻血。
小趙将军要上前扶住老妇人。
然而,司乐师却拦下了他,没有讓他動。
司乐师也不知这是巧合还是怎么。
他们砍下的,那三棵树干的模样。细一看不去。
竟然是一柄钥匙之状。
小趙将军认为这就是一种巧合。
树,是他们几个一同砍下的。
就算其中棵是,也不能,三棵都是这种形状啊!
血是红的,可染上去的血,却不是。
血,是该有味道的,而从老妪鼻子面流出的,居然一丝的气味儿也没有。
它们的使命,好像也是为这古树而来的。
老妪趴在三棵树之中,她有没有呼吸,似乎没有那么紧要了。
她本身就是一副骨骼,有无呼吸,又能怎么样呢!
魏姬回头。
赧王方才敢慢慢站起。
看来看去,也只有司乐师的身后可以躲了。
赧王真的就奔司乐师后背去了。
“大王,你屈尊站一下!”司乐师抬起手臂,拦下赧王的去路。
“不,还是退回去的好!”司乐师的脸色,十分难看。
赧王双手举的好高,一脸的茫然不知所措。
司乐师看他的样子,真是又可气,又可笑。
“这不是您该看到的,司乐师叹口气道。”
“姬易说的没错,大王!”魏姬放声笑道。
司乐师说孤也就算了,妳,妳也不看自己是什么身份。
赧王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