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冒险
多哲老师熟练地摆弄着瓶瓶罐罐，调配了一些魔药剂，把灵核分解，分别装进两个瓶子里，将其中一瓶递给雪麒儿。
她不假思索，仰起头一口吞下，一半灵核滚进了她嘴里，顺着咽喉落进腹中。
淡紫色的灵光充溢她全身，灵魂的融合是痛苦的过程，对人类的身体来说，一时很难适应魔族的魂魄，全身的肌肤、骨骼、血脉、内脏，都仿佛要被撕裂重组。
她瘫倒在地上，抽搐着，用指甲紧紧掐着自己，小嘴惨白，一声不吭地忍受，她可以忍受！想起他为了自己牺牲性命，明明是那样惨烈的死法，临死时脸上却还挂着满足的笑容，她就可以忍受！这是她欠了他的，一定要偿还！
许久之后，她喘息着，露出一丝微笑。
苦尽甘来，她体会到了他的灵魂在自己体内驻扎，填补了空虚——永夜酒的效用太神奇，在他死后，这并不长的时间里，因为失去互相之间的感应，那异常的空虚，似乎心被挖走了一半，怎样也无法适应。如今，久违的充实感终于令她的心平静多了，也喜悦多了。——她安心地想，他不会死了，他会活过来，总有一天，再像初遇时那样，舞动修长好看的手指向她行礼，邪魅而张扬地对她一笑……
她在期待什么？连她自己都不确信。
“圣女生子……预言……原来是这么回事吗？”多哲老人思考着，忽然恍然大悟，“以讹传讹，女神的谕旨，并不是说你怀孕生子。而是说，你与这名来自黑暗的男子结下莫名的缘分，以此为契机，将诞生一个孩子。”
这个孩子……万雷特王子的转生，传说中拥有称霸大陆之神力的男子，来自黑暗，又将被黑暗吞噬，命运难测的生物……
雪麒儿略显迷茫地抬起晶莹剔透的碧绿的瞳孔，望着老人，迟疑地说：“老师，您告诉我，圣女和魔族……这样的缘分，果然是错误的吗，是不能为神明所原谅的吗？”
“孩子，还记得创世传说么？打动女神，挽救世界的，只是一滴诚挚的眼泪。来自爱人的灵魂的眼泪。”老人语重心长地点醒她道，“不要被迷惑打败，坚信你心中所想所念，热切的心和坚强的感情，那便是神给予我们的力量，这种力量，远胜于崇拜虚拟的偶像。”
“谕旨不是说过么，以爱为名，会因缘，结喜乐，这是善意的语言，绝没有包含诅咒的意思，他确是生于黑暗的魔族，但这大爱，已洗去了他的罪，还他洁白，不是么？”
她的心得到了一丝安慰。
多哲老人望着东方露出绚烂朝霞的天空，表情复杂。”那些人千方百计想要实现的预言，最后却以这种方式实现了。人算不如天算……这是不是命运的讽刺呢？”
这时，屋后传来几声含糊的呻吟。
“查，他清醒了！”雪麒儿的心上放下另一块大石，她和老师急忙奔向查卢的病床。
查卢不愧是一流的武士出身，也多亏多哲老师治疗手段高明，他受了那么重的伤，在短暂的恢复之后，已神志清楚，勉强能够撑起身子来了。
他看着面前景色全非，便明白自己昏迷了好一段时间，刚想询问出了些什么事，
正是此时，门外响起急促而不详的敲门声。
“糟了……哥哥……不，那个人，那个恶魔，一定是他追来了！”雪麒儿捉住老人的手，紧张地说。这种慌乱不是由于普通的恐惧，而是出于心理上的极度反感，那个人的脸，她连一眼都不想再次看到！
“没有时间多说了，孩子，答应我，你会保护她，对吧？”老人扶起查卢，严肃地对他说。
“当然，赌上武士的尊严发誓。”即使没有老人的话，他原本就是这样想的啊。虽然并不清楚自己昏迷的时间里，发生了些什么，但保护她，即使到天涯海角，到地狱尽头，这决心是无庸置疑的。
老人点点头：“很好，孩子们，务必要冒险了。”
冒险，这个词在一夜之间，出现的频率实在太多。从头到尾，每一件事，都是冒险的。事到如今，再有什么样的危险，她都已经习惯。
“顺法则而生，逆法则而亡，操纵时刻之帝王，统领虚空之精灵，请将不疑不惑、不显不明，隐藏于万物更替之中那无边无尽道路，赐予吾身前，随汝等伟大指引而开启！暗流通道！”
敲门声越来越急。外面的声音很乱，夹杂着军队的叫嚣，看来奥罗拉启用了大手笔，这里拖延不了多久了。
雪麒儿使尽力量，用柔弱的手臂搀扶着查卢，站在老师打开的暗流通道口。
“没有其它办法。奥罗拉势力庞大，一手遮天，你们插翅也难飞出帕萨城去，老头我一个人是保护不了你们的。”多哲老师抱歉地说。
——所以，唯一的路径，只有不经过任何路径，直接跳跃到其它空间。
这是相当危险的选择，他们都知道，暗流通道也是一种禁术，其实和魔界通道的手法类似，是在时间与空间的缝隙里打开路途的一种法术，但人类所使用的技术，远没有魔族稳定和成熟，只能临时并随机地打开道路，无法预测目的地，也无法保证使用者的人身安全，可能被卷入空间歪曲、时间空洞，受伤乃至死亡，甚至永远也回不来。
然而他们没有别的路了，在这里被捉住也是死路一条，不如拼命一试。
雪麒儿深吸了一口气，并没有害怕。
身体中寄存着的，不可思议的魔族的灵魂所带来的希望——只要有了这一点，什么都能勇敢面对。
自己的生命和另一个生命息息相关，她活着，便是他活着，这样的感觉会为她带来意外的勇气和力量。
“如能平安，就暂且隐姓埋名，躲避到远方，稳定下来后，暗中联络我。”多哲老人最后祝福道：“祝你们好运。”
去意已决，她将一样物件小心地递在老人手心。
“这个召唤红龙的魔笛，请教给转生的孩子，他比我更需要保护。”
从他手中接下的魔笛，再次交还他的手中。
但愿新生的孩子平安长大。上一世所亏欠他的，这一世，她要一一偿还。
——她一定会活下去！然后，让他也活下去！
怀抱着这样的信念，她扶着查，纵身投入暗流通道那一片无边的深洞黑色之中，强大的、几乎能够撕裂皮肤的气流向她席卷而来，小小的白色身影，如同被黑暗吞噬一般，瞬间卷入未知的异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