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青春打扰了读书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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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最近的距离

一.

和芳慕在一起近两个月了。芳慕好像很喜欢陌桑,每天晚上都要约陌桑出来,一起吃饭,一起散步;就算是很忙,至少也要一起在长椅上坐一会儿;陌桑也总会张罗找个没人的地方悄悄的亲密一下。

有时还会一起去外面的图书馆看看书。但去时和归时总会被小路上的木椅“拦”住去路。坐在木椅上,阳光穿过头顶上交错的枝叶,一枚枚光斑照在身上;风吹动了枝叶,带动着光斑也跟着飘动,像是逸仙的蝴蝶。

但是总有那么几个环节一直存在问题——吃饭、手机、长椅......这些都让陌桑厌烦!

每次吃饭几乎都是去二食堂,她总是愿意去吃臊子面加一个卤鸡蛋,而陌桑更爱吃三食堂的饭。至少要偶尔吃些其他的吧,但她总是不愿意的。

芳慕说:“我有蛀牙没来得及补呢,嚼不了其他东西。”也因此她总是和陌桑抱怨自己牙痛。这一切都让陌桑厌恶!陌桑曾想过要带她去补牙,但是从她两次闹分手以后陌桑对她的感情就变了,陌桑不愿意在她身上投资。

最让陌桑厌恶的是她总是拿着手机和朋友聊天,不管是吃饭、散步,还是一起坐着;包括在图书馆,在小路的木椅上。而且不让陌桑看。

还有一件让陌桑心生忌惮的事——“你想什么呢?”、“你心里有事!”陌桑在因为与芳慕吃饭的矛盾而暗自神伤时,芳慕总会这样质问他。

这让陌桑想到之前的——“你其实没那么喜欢我......”、“你一直做好了分手的准备......”。

陌桑一直认为这些话能成为她的借口并不是偶然,即使她后来又回来了。

尤其是两人睡了的那一晚以后;陌桑虽自觉对不起她,但总觉得,如果她那晚所说所做的一切都是假的,那她这个人真的是太厉害了。她那双星辰大海般深邃的眼睛好像真的蕴含着什么不可小觑的东西!

而且芳慕对和陌桑一起在长椅上坐着的兴趣丝毫不减。近十一月份的天津昼夜温差较大,晚上出来需要添衣服才行,臭美的陌桑不愿意臃肿,又是怕冷耐热的人,所以总是被冻的哆哆嗦嗦。

这一天陌桑再次哆嗦着飞奔回宿舍,给芳慕发了一条报到消息,芳慕也很快回复,陌桑随意的应付了几句便谎称要写报告,早早结束了聊天。

陌桑刚发下手机,要吃些零食。手机便响起微信消息的声音,陌桑听到便有些不耐烦——“哎呀,又有什么事啊这是!”

他想着该是妈妈来的消息。因为他最近并不和谁聊微信,只有妈妈总会问一下关于手机软件的功能如何使用的事。

包括QQ也是,陌桑自从和林芳慕在一起以后,除非有正事,不然是不会和其他女生聊天的。这并不是林芳慕管教有方,而是陌桑就是这样的人,他具有这样的优点,也就是因为这个优点,他已经得罪过几个喜欢他的姑娘了。

“搞了对象,你都把我忘了吧!”

陌桑打开手机,想不到居然是田心来的消息。

“怎么会呢,咱们可是同年同月同日生的命中之人!”陌桑回复道。

田心是陌桑在微博上认识的,当时有一个叫MM的微博号上开展了一个主题——找和自己同一天出生的人。

其实陌桑对这并不很感兴趣,但他那天实在是闲。所以他在评论里面翻找了和自己同一天出生的人,当然,陌桑只关注异性。

陌桑在评论中找到了年份,又继续在这条评论的回复下找到了月份。陌桑寻找着数字7,同一天出生的人的各种评论呈现在眼前,从中大致摘选出异性,又一一进入她们的个人主页,仔细的审视着她们的资料和博文。

对于这一过程陌桑是很有耐心的,尤其是那些有在微博里发表过带有自己照片的博文的姑娘,陌桑先会对照片进行详细的观测,面部阴影、妆容、穿着、背景,这时的他总是有种女孩子对于P图一样的执着与认真。

终于,田心符合了他的标准。她有一篇博文带有一张自己的面部特写,是一张黑白滤镜的侧颜照,眼窝深邃,挺拔的鼻梁,五官很是立体,眼神中吐露着深沉。

还有一个让陌桑感兴趣的地方,是她转发的一个博文,附加上的标题为“中奖绝缘体的我!”,这让同样身为中奖绝缘体的陌桑很是亲切。

田心:我叫什么?你都忘了吧!

陌桑:田心,没错吧!印象特别深刻,“小甜心”。

田心:???我叫辛恬。

陌桑记着当时聊天的时候是这样子的——

陌桑:嘿,咱们俩是同一天出生的哦,我在MM的微博下看到你。

田心:你是哪一年的?

陌桑:97啊,不然算什么同一天的!

后来互问姓名的时候她说她叫田心,陌桑下意识的就想到了“小甜心”,便一下子就记住了。

陌桑:我叫陌桑,你是东北的啊?

田心:对啊,黑龙江的。

陌桑:你在唐山上学?

田心:不是啊,我在哈尔滨,黑龙江大学。

陌桑:哦哦,黑龙江大学啊,厉害了!我看你网名上提到了唐山,我以为你在唐山上学呢。

田心:我喜欢唐山话,我们宿舍有一个唐山的,听她说话像唱歌似得,觉得好听。

陌桑:是吗,我是天津的,我们这口音和唐山的差不多我觉得。

田心:***的母亲是我们黑大毕业的。

陌桑:偶哟喂,厉害了!

后来陌桑加了她的微信和QQ,隔三差五的聊两句一直聊到暑假结束,开学以后便不怎么联系了。

陌桑:你瞎说的吧,我明明记得是田心,我记得特清楚!“小甜心”!

发完这个消息,陌桑立刻去翻之前的聊天记录。

田心:你自己查聊天记录去!

田心也发来消息让他去翻聊天记录。

辛恬:我叫辛恬。

陌桑:还有姓辛的呢?涨见识了!

辛恬:辛弃疾没听说过吗?

陌桑:哦哦,对哈,把他给忘了,哈哈。

陌桑看着这段聊天记录顿时傻了眼,接着噗呲一声笑了起来。陌桑脑子里思索着——“我还真的记错了啊!辛恬——怎么会记错了呢,搞反了!”

陌桑:哈哈哈,还真是辛恬。

辛恬:连名字都忘了。

陌桑:没忘,这不是记反了吗!我想起来了,当时看到你说你叫辛恬,我就想到了“心田”这两个字,觉得特别好——你在我的心田——后来就记反了。可能是因为“甜”这个字,我就记成”甜心”(田心)了。

陌桑:这不是因为你是我的小甜心嘛,田心多好听。

辛恬:拉倒吧,多俗!

辛恬:不和你犟,说不过你,你是常有理。

陌桑:哈哈,你还记着呢啊!

辛恬:备注就是常有理,没改。

有关于备注的事,其实陌桑也已经忘到脑后了。但是看到这句话,陌桑就想到了一张辛恬发来的和自己的聊天记录的截图。

陌桑想到之前聊天的时候和辛恬说过——“以后就叫我常有理。”因为不管说什么陌桑总是能说出些道理,陌桑和人争辩是很少败下阵的。

“除非对方不讲理,只要讲理他绝对说不过我。”——陌桑这样告诉辛恬以后,辛恬就把陌桑的备注名改为了“常有理”,这三个字在后来的聊天中,辛恬也是颇有体会。

陌桑和辛恬聊了一会儿,想到也该去找芳慕聊天了,这么晾着她可不行。便两头聊着一直到宿舍熄灯,和两个人都说了晚安。

二.

陌桑像往常一样,下了课径直去自习室读书。他正在读青山七惠的《离别的声音》,这书读的让他想睡觉,因为写的都是一些生活中平淡无奇的事情。

但是陌桑又总能感觉到作者所描写的情景就在眼前,那修鞋匠的长相,万梨子的神色,都惟妙惟肖的在眼前展现。

而且每一章结尾处的离别都没有刻意的情感渲染,却总是让陌桑感同身受,一时间不能不为不留痕迹的邂逅所感伤。

芳慕的生活也与往常差不太多,但她一天比一天更忙碌,因为那些价值极低的学生会部门要参加例会、撰写策划、活动建议。在陌桑想要好好一起享受夜晚的时候芳慕通常都有“正事”,而在陌桑读书正兴的时候,却是她忙完正事要抒发想念的时候了。

陌桑也是想念芳慕的,但陌桑就是有些怪癖的个性,他不愿意对这段时间进行分割。

他对时间的苛求尤为严重,可能这也和他需要加引号的“乖僻”及“宁缺毋滥”的性格有关。如果不能保证拥有两个小时左右的时间读书,他是不会特意前往自习室的,他宁肯浪费掉这段时间。

芳慕叫他出来的时间在七点半左右,距离九点半回宿舍的时间是有两个小时的。但这时间用来读书可以,用来和芳慕约会,并不足够让陌桑提起兴致。除非陌桑本来就高兴,或者芳慕只是一个初识的朋友,陌桑便会发挥他逢场作戏的能力。

可是这两个条件都已不具备。陌桑的激情总是褪去的很快,虽然两个人在一起还不到两个月的时间,但于陌桑而言,他和芳慕已经是“多年夫妻”了,而且还有两次“打架”的经历。

但他还是会去陪她,他为了称芳慕的意而分割了自己的时间。

可是见面以后也没有让陌桑高兴的事,他已经多天吃不到自己想吃的饭,还要忍受着她一边吃饭、一边拿着手机聊天、一边抱怨着牙疼。

两人又走到了芳慕的宿舍旁,陌桑心里是想赶快回去宿舍的,但是他知道芳慕并不想就此分别。他没有犹豫的陪着芳慕走到长椅处坐下。

芳慕总是在陌桑的左面,不管是走路还是坐着,也不管是不是在马路上距离行车路更近,陌桑曾将她这习惯赋予浪漫的色彩——“因为这样是距离我心脏最近的距离,是吧?”

陌桑把胳膊搭在椅子上,手搂着芳慕,另一只手插在上衣兜里。这让陌桑感受到一丝温暖,但这温度既燃不起陌桑的心,也抵不住秋夜的阴冷。

陌桑觉得一股寒流由下而上的从裤腿处向自己的全身奋进着,没有丝毫的踌躇,坚定、执着就像无所畏惧的蜜獾。衣物也已一点一滴的被渗透,开始夺取身体的温度。

面对这样的寒冷,陌桑反而选择伸展四肢,努力的放松身体,闭上双眼,把头也向后仰了过去。

他是想去对抗环境,他总是喜欢“恶治”,后来陌桑看到过一篇文章,据文章上说,有很多被冻死街头的人都是有保暖衣物却不穿的,因为在临冻死的时候人会产生错觉,觉得自己很热。

这更让他相信了肉体和精神的潜力,他想起《皮囊》里面的一句话——“肉体是拿来用的,不是拿来伺候的。”

芳慕在一旁说着话,说的是什么陌桑已经记不起来了;或者他当时就没去听,也记不得她是否正拿着手机聊天。

但既然她在说话就不能不理她,陌桑睁开眼,同时身体也眸着劲打算坐好。可就在睁眼的一瞬间陌桑便被定住了;陌桑陷了进去,只有眼睛在打晃。

他审析着眼前的景象。金黄夺目的圆月散发着轻柔而明亮的月光,与眼前交错枯干的树枝遥相呼应。这感觉是那么清晰,却又不可言喻,只能确定那充斥着自己的凄凉;仿佛抬手可触,却也清楚只可与“她”心交;但陌桑还是拿出了他衣袋里的手,空气瞬间夺走手的温度。“还真是腹背受敌啊!”——陌桑抬起他的手比向“她”,不禁心生哀叹。

陌桑说:“芳慕你抬头。”

芳慕也仰起头来观瞧着这些。她说了一些和陌桑感受相同的话便不再看了,而陌桑却实难自拔。

每次遇到这样的景色他都有想死的冲动,和这份凄凉有关,但最主要的原因却绝不是这个。

“可能只有死亡才是最接近她的。”——他暗自揣摩着。到底怎样才能更接近“她”,怎样才能与“她”相融,他不清楚。如果有事实告诉他——赴死就能融入这景色——他就真的会去死了。

陌桑凉透了,说:“走吧,咱们回去吧,太冷了。”

“再待一会儿。”

陌桑长出一口气又继续坐着,随便的聊着,身体不住的哆嗦。

“走吧,回去吧,我冷着呢。”陌桑站起身来,双手攥着芳慕的一条胳膊让芳慕动身。

“我不走,再坐会儿。”

“那我走了啊......”陌桑弱弱的说。

“走吧。”芳慕的语气没有玩笑的愤怒,也不是生气的冷淡。

陌桑转身便走,还没走出长椅区便撅着嘴一脸乞求的转身回来,委屈乞求的语气说:“走吧,我真的冷着呢。”

芳慕看着陌桑回来笑得很开心,说:“不走。”

“我走了。”

陌桑转身向宿舍走去,眼前看到的是昏黄路灯下的路,脑海里显现的却是芳慕一个人坐在那望着他的样子,以及自己的背影。四周一团漆黑,毫无光亮,芳慕和那张长椅是那样的清晰,自己的背影是那样的瘦小阴冷。

陌桑回到宿舍就直接坐在座子上,他愣了一会儿,立刻起身去阳台看芳慕还在不在。

他想起自己曾劝过已经断绝来往的一个朋友——“你嫌冷,这没错。但是温度就在那里,一视同仁。你冷他也冷,但他还总是约你出来,为什么?这是他的付出!”

后来陌桑再回忆这件事时已经记不清当时她还在不在了;好像她在,但自己却狠心不管又回到座位,可能还在心里说了句——“活该!”

但又好像是看到她已经回去了,便放下了心。

芳慕和陌桑就此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