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青春打扰了读书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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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淡绿色风信子

一.

5月8日

陌桑:纯洁无暇的人,会遇到天使。

沈韵璇:长得好看的人才会。

陌桑:不是

陌桑:我在看一个电影——《我是山姆》

沈韵璇:我很喜欢《怦然心动》

陌桑:相貌是前提,但不是最重要的。把相貌放在第一位的人,可以是好人,但绝不会是天使。

陌桑:山姆有一个小天使。

沈韵璇:嗯。

陌桑:其实我在看这个,我就想到你说过的你的过往。

沈韵璇:哈哈哈。

陌桑:傻姑娘,我觉得你不是纯洁无暇的人,但你应该是个天使。只有善良干净的人才配得上你。

沈韵璇:我不是,我是个十分丑陋的人。

陌桑:哦?你看看那部电影吧,你就不会苛求我所说的天使的含义。除非你骗了所有人。

5月12日

陌桑:男人该去多多的染色,而你只需要一个懂得把那些颜色都染在衣服上,而不让一丝一毫的染料触碰到自己干净身躯的男人;一个懂得,何时穿上,何时脱下这层衣服的男人。

沈韵璇:找不到,都会嘴。我需要的是小奶狗,不打游戏也很少交际,就跟我在一起的,我永远都不会腻。

陌桑:那就好,别去沾染那些色彩。有你的英雄在的。

沈韵璇:我是想嫁给初恋的女生,可怕吗?是不是很可怕?

陌桑:不可怕啊,你没有被染色。

沈韵璇:我还是想嫁给初恋,嫁给初恋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

陌桑:初恋的定义?

沈韵璇:和自己第一个喜欢的人在一起。

陌桑:那爱呢?角度!

沈韵璇:我还不懂。

陌桑:喜欢是眼观耳闻的一切优点,以至于心动。

陌桑:而爱是相处相知了一切缺点,仍喜欢如旧。

陌桑:原创哦。要说初恋,就一个标准。

沈韵璇:嗯。

陌桑:从中有所感悟!

沈韵璇:我是那个——痛苦,然后作践自己的人。

陌桑:你用情深不是错。

沈韵璇:有感情的都是垃圾。

陌桑:傻姑娘,你把这句话截个图吧,留给以后的自己看。

沈韵璇:我可不要,晚上说的话都是不可信的。

陌桑:哈哈哈,那就好。喜欢一个人还是要用尽全部的,会受伤又怎样,不能真真切切的感受,还算什么爱情!

5月16日

陌桑:我看了那部电影了,其实以前也看过,但是没看完整过。

陌桑:记住那颗树的感觉就好了。他被砍了,但没有消失,永远有好的景色在。去找吧,他就在那!等着你明亮爱慕的双眸。

陌桑:晚安。

5月21日

陌桑:“好在当时年轻的我,爱过当时年轻的你。”——听到这句话就想哭。

麦兜:相信,在你的故事里,有那么一个角色,就是你曾经深深的遗憾。

陌桑:唉,爱过就是一辈子。

麦兜:怎么还不睡觉?

陌桑:这刚几点。

陌桑:你是有多了解我。

麦兜:一点都不了解你呢!

麦兜:我可害怕去了解你。

陌桑:为什么?

麦兜:因为,你就是个不懂爱的家伙。谁靠近你,都被你赶得远远的。

陌桑:还好啦。

陌桑:我倒是第一次有人说我不懂爱。

麦兜:不过,你倒是个好人。

麦兜:这个好,

陌桑:哦呦喂。

麦兜:含义很特别。

陌桑:毕竟不是普通人。

5月27日

麦兜:解决新鲜感带来的失落感,只有回家。

陌桑:你说你阴天会失落,我也是。尤其是淅淅沥沥的小雨。大雨反倒痛快。可能就像是哭泣一样,哭的痛快了,也就释怀了。我哭不出就让老天来帮我哭。所以最怕这样的天气,这样的小雨,就好像是自己在暗自神伤一样。

6月2日

沈韵璇:人都是对其他人好,对自己爱的人很严格。

陌桑:是啊,人就是这种生物,真心永远持着一把枷锁。

陌桑:即使意识到了这点也在所难免。

沈韵璇:改不了。

陌桑:但两个人都意识到这点了的话,就可以相互理解了,会去原谅对方一时的苛刻。

6月8日

沈韵璇:我就像个海棉,进来了的就不会轻易流失掉。但再有想进来的,就不容易了。

陌桑:如果你是海绵,那我就像是破了个洞的水盆。

沈韵璇:什么意思?

陌桑:水够多够急的话能把我填满,但终将会流失掉,永远需要补充。

陌桑:我这个人记不住别人的好,别人的坏我倒记得清楚。“好”就像水,“她”就在我的身体里装着,我知道“她”在,但“她”会流失掉。而“坏”就像是水中的杂质,“他”会沉淀。

6月13日

沈韵璇:我下周去孤儿院,系里活动献爱心。

陌桑:我看不得这种。

沈韵璇:我也看不得。

陌桑:我倒是去过聋哑人学校。

沈韵璇:但是有人说是对世界有误解的人才会可怜别人。

陌桑:昂,这说法。

陌桑:我三观不正——这世界不美好。

沈韵璇: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命。

陌桑:是啊,唉。

陌桑:不同的命运,能看到不同的世界。但是,我想他们看到的世界美好吗?

沈韵璇:生活在顶端的人也是这么看我们的。

陌桑:可不是吗。哈哈哈。

陌桑:不过我觉得他们也不都觉得世界美好。

沈韵璇:哪有时间去可怜别人啊。

陌桑:不光是时间,有那个资本的人都少。等到全球共产就好了,等咱们大中华统一地球,过个几百几千年。哈哈。

沈韵璇:我死了以后的事,我就不管了。

陌桑:还是自私点吧,别太坑了就行。

沈韵璇:对。

6月17日

二姨:你妹她不愿意和我聊,你去和她聊聊,给她出出主意。

陌桑:嗯,不过您还是得跟着了解一下啊,不是为了帮她什么,是为让您多知道相关的知识,了解她的思路。她不跟您说,无非是觉得您懂的少,思路不一样。

二姨:嗯,她就是觉得我什么都不懂,不愿意和我说。

陌桑:您就别去教她做什么,怎么做。而是去问她,她打算做什么,怎么做。然后少发表,最好别发表意见。不懂得,自己去查查百度,了解一下相关知识。不然您知道的少,思路和她对不上,她就会烦。

但如果您了解的多了,不管正的偏的,对的错的,各个方面的信息和思路您都了解了,把她的思路包含在内了。这时候再和她聊,就OK了。但还是少提意见,建议可以。

二姨:嗯,我也学着用百度。

陌桑:嗯,碰到不懂得,第一反应不是去询问,而是去查百度,还省得露怯。多听,多看,少问。

6月22日

麦兜:谋生第一,某爱第二。先生活,再某爱。

陌桑:生简单,生活不简单。

陌桑:生活和爱情能分开吗?

麦兜:今天我一个朋友,才问我这个问题。她问我:谋生和谋爱可以共存吗?

陌桑:你呢?

麦兜:我回答不了。

陌桑:嗯,如果“生”是“生活”那就分不开。

麦兜:我已经不知道生活的意义是什么,我回答不了。我只知道,我想过当下这种能感知到的生活。感知妈妈的爱,一日三餐精心伺候。感知奶奶的爱,点点关心。感知好友的爱,远离千里仍被惦记。

陌桑:这是别人的生活。

麦兜:这是我的生活。

陌桑:在我眼里不是,你说的是你妈妈的生活,还有你奶奶的。你的朋友能算是你的生活。前两个不是。

麦兜:正是她们的生活,才建立起我的生活,你想说,妈妈是家庭主妇,一日三餐伺候我,这是妈妈的身份使然的生活。奶奶爱我,是因为奶奶的生活方式就是这样。这是她们的人生,她们的生活,的确不是我的。可是我想说,正是她们的生活存在,才建立起我的生活,是共存的。

陌桑:所以我强调“在我的眼里”。她们是不能陪你一辈子的,另一半才是。连孩子都不能算,孩子终究会有自己的生活。只有另一半才是。朋友能陪伴一辈子,但到底是附属。另一半才是生活的全部。

二.

时间从不会停止,却似乎有快有慢。睡觉的时候往往时间过得很快,在你很困倦,想睡懒觉的时候,时间更是快的不留情面。而慢的时候呢,像是读一本不爱读的书,听不喜欢的人讲话。

时间总是这样折磨人。喜欢的、好的,总是转瞬即逝;讨厌的、坏的,却像是在冬天里用手去融化一根冰柱一样,漫长无望。

从和赵绮雨分手,到和麦兜疏离,再到何艺婷来填补空场。这时间过的飞快,快到陌桑几乎分不清其中的界限。一个半月的时间就这样过去,却只有站定回头时才终于发现。

陌桑甚至有些怀疑,如果真的是好时光过的更快,自己是不是真的应该一直单身下去。自己居然在享受着单身时光?

陌桑本以为这就是快的了,可当他又是一个半月后再次站定回头时才发现,时间又再次不知不觉的从他身边溜走了。而且更快!同样是一个半月,但如果以感觉来作为标准的话,这一个半月要快太多了。

不过这倒是打消了陌桑之前的顾虑。或许单身时光真的快乐,但绝不是最快乐的,自己绝没有在享受单身时光。因为这一个半月以来,陌桑每天从自习室回宿舍以后都一定会上赶着找沈韵璇聊天,只有少数几次与别人聊过,但也一定同时在和沈韵璇聊天,每晚的睡前所想也都是她。

陌桑对沈韵璇的认识,第一眼是惊为天人,而后是敬而远之。可是寒假前的那次晚会,以及之前的一些星点的了解,让她在陌桑心里的形象有了一些转变,陌桑不再刻意疏远她,反而被她勾起了些许的怜香惜玉的情感。但她有男朋友,所以陌桑还是从没去找她搭话。

后来到了寒假,陌桑有了赵绮雨,自然就更把她抛到了九霄云外。可是寒假中有一天,陌桑在刷动态时看到了她发的小视频,也得知了她和男朋友分手。出于好奇,便找她聊了两句,稍微的了解了一些情况。那以后又再无联系。

直到何艺婷再次出现在陌桑的生活里的那一天,陌桑才在逛空间时又想起了沈韵璇,寂寞的难受时,就会找她聊天。

陌桑知道了她所受过的亲情的困苦,知道了她曾因为肥胖而受人排挤,知道了她曾如何的自卑自闭,知道了她是怎样被那个男生抛弃,知道了那男生竟然是她的初恋。时间就这样过去;有一天晚上,因为沈韵璇总不爱搭理陌桑,伤心的陌桑站定回首时,才发现又已经过去了一个半月的时间。

陌桑虽然伤心,但陌桑就是有点“臭不要脸”的精神,而且他也确实找不到别人来排解寂寞,所以即使沈韵璇总是对他爱搭不理的,他也仍然上赶着每天找她聊天。

这天,陌桑拿着一大袋子零食,叹着气,低着头,来到自习室。正巧何艺婷也在呢。

“我现在有一个事很纠结,我现在有点选择恐惧症。”

“什么选择恐惧症啊,其实就是因为穷;我也是,看见这个也想买,看见那个也想买,但是一摸钱包就不敢买了。”

陌桑看了看自己拿进来的这一袋子零食,说:“不是,我不是说买东西。是感情上那方面的。”

“哦哦......”

“你有什么选择决定的方法吗?”

“用最原始的方法啊!”

“点兵点将?”

“什么是点兵点将?”

“就是——点兵,点将,点到谁,谁就是小王八......”

“哦哦哦......不是,扔硬币!”

“哈哈哈......这么原始吗?那我也没有硬币啊。”

“我有啊。”何艺婷说着,从背包里拿出一个零钱包。

“我的天呢,你居然随身带着硬币?”

“不是,这是我平时攒的。有点多了,我打算一会儿去超市花掉一点。”

“哦哦哦......我说的呢,还有随身带着硬币的!”

“给。”

陌桑接过一枚硬币,看着它,深吸了一口气,暗自下定决心。

“你可想好了正面是什么,反面是什么。不能给自己留余地。”

“对!不留余地!”

陌桑在心里念叨了一下,然后抛起了硬币!

三.

陌桑最喜欢春天和秋天,一个是渐起,一个是渐落。到了夏天,一切都是那么的昂扬,反倒让人觉得聒噪。而冬天则是一片死寂,连筋骨都变的僵硬。

人也一样,“不愁”和“不惑”就像春天和秋天,是人生最好的两个时候。而到了“而立”之年,就像是到了夏天,这世上的一切都是那么激进。苍蝇、蚊子肆无忌惮的侵扰着,蝉没日没夜的轰鸣,阳光不断的在面前设立卡碍,风也在争夺着氧气,每一个人都拧着眉头抗战。

在“不惑”以后就是开始步入冬天,曾经目所能及的,都一点点的不见踪影,最后连记忆都模糊了。脚下不平的土地愈发坚硬,变成了锉刀,自己仅剩的一点棱角也开始被磨去,碎下了的就散在地上。风想要带走那些,便伸出手去拾,可连手也被磨了去,留下的只有记忆。直到整个人都碎在了地上,天上就下起了大雪,掩埋了自己,也湿润了土地。

而现今,这六月的时候,由春向夏的时候,就是一个人青春的时候,“不悔”的时候。

一切都在悄声的成长,这所有的成长都是潜移默化的,只有一天站定了下来,好好的看看四周,才会发现,那树是茂密的,草是挺拔的,花是鲜艳的。看向那树梢,才知道风也在;深深的呼吸,风不会抢夺什么,反倒是送来眼前那花草的清香。

低下头看自己,发现自己也有所变化,却还说不出所以。后来以为是失了单纯。再后来知道,自己就像一颗树;单纯的一直都在,只是被长起来的树冠遮住了。

六月的陌桑已经树冠长成,而沈韵璇却是刚刚发芽。陌桑很羡慕沈韵璇还那样的单纯,但是他又担心沈韵璇居然现在还那样的单纯。陌桑了解到沈韵璇的经历以后,那经历马上让陌桑想到了自己的初中时候,想到自己也曾经只想与初恋一起一生。

所以有一天他和沈韵璇聊完了天后,写下了一份总结。

6月2日 22:55

这几天总是会和沈韵璇聊天,她这个姑娘很有些意思,让我想起初中时候的自己,初中时的自己啊......

从和富贵分手到现在也将近七个年头了。啊,该说是从第一次分手算起。

玩了两年,谈了几场所谓的恋爱。又追回了她,却觉得还都太幼稚。又静了三年,看着别人分分合合。大一到大二,又两年。中间穿插了几个因为自卑、自私而断舍的感情。

这样的我,如此熟悉爱情的我,对爱情有这么多领悟的我,尚且找不到合适的爱情。七年,差了七年!沈韵璇这样的一个小天使要怎么办啊!

单纯如斯。真的,她让我想到当初单纯的自己;而现在的我,却长成了绝情的坏人。

江榆妍说我不该对她心狠,是啊,心太狠!我的欲求太多了,太大了,我的自卑也与此脱不了关系。像我对江榆妍说的——“最害怕的,还是到头来对不起了自己。太自私!太卑鄙!”

所以很羡慕沈韵璇,还有这样的干净、纯情。但好在我是个男生,“坏”这个字便有了多个维度的理解。

我心狠却也还善良,我绝情却也还相信爱情,我坏却也还有道德。心狠,狠在当断则断。绝情,绝在不受其乱。我坏,坏在有心机,可以保护自己和我所珍视的。我善良,善良在会心怜沈韵璇这样的好姑娘。

我还相信爱情,信在认为爱情是这世上最美好的。我道德,道德在守法尊规,懂人伦,敬师长。

我要看,看看沈韵璇的人生,看看沈韵璇的爱情;希望她一直是个天使。我要帮助她,尽全力不让她的身体染上色彩,一丝一毫。如果不能,我就尽量去引导她穿上迷彩的外衣。

其实这是自私的,这干预了她的人生。但也可能她命中注定有我这么一个人呢?这便不是干预,而是引领。唉......说辞罢了!况且我能起到多大的作用呢!

但我一定要看看这干净人的人生,就像是看看自己的别样人生。

如果能和她在一起就好了。这样,给她一个干净的人生,也给我一个干净的人生。我一直盼望的完美的家,那女主人该是她这样子。

她还说她喜欢小奶狗呢,哈哈哈。可以安心的和她卖萌耍贱。

不玩游戏,不喜交际——我还本以为她是个不爱看书的,现在发现她是个愿意看书的。

后悔,悔在当初因那一声宝贝,那一个眼神,便断定了她的人。

啊,对,她有过不幸福家庭的过往,所以她一定会是个珍惜家庭的好妻子,好母亲——感受过痛苦,方知如何避免痛苦。

最后,不管我和沈韵璇如何吧,希望我有一天也能说出她敢说的话——“我和天地万物,无需你开口,通通都奔向你。”

至于过往——走出了门就不要再徘徊,说了再见就不要再回头。

从6月2日那天开始,陌桑便陷入了纠结,他想单纯的引领她,又自私的想拥有她。

而她虽然单纯,却也不傻,她知道陌桑的想法。所以陌桑和她说:“放心吧,我就快毕业了,没心思搞对象。所以你和我聊天不要有什么顾虑,放心的和我聊。我喜欢你,但我不会去骚扰你,烦我就告诉我,没事。”

后来她确实会烦陌桑,可有时又会发来一些土味情话。陌桑会因此觉得她可能也对自己有点意思,可最后还是会在心里将这定义为朋友间的嬉戏。

陌桑本来为此常常纠结难眠,他恨自己居然想要“勾引”她,又恨自己没有本事得到她,还总要怪罪自己的“臭不要脸”。但陌桑已经快要离开学校去实习了,所以每天晚上不再纠结,而是不断的暗示自己,告诉自己:“单纯的聊吧,然后就此别过!”

这样的日子一天天的过着。今天早上,陌桑和沈韵璇聊天,聊着,沈韵璇发来——“你在我的眼里能看到什么?”

陌桑有想到深邃、星河、海洋之类的词语,也去努力回忆自己曾看到过的这类情话。可是他记不起,也不愿意去说。甚至他还有点愤怒,他忍着性子回复了——“我倒是看过,但是没看清楚过。”

到了下午陌桑再去上课的时候正好就碰见了她,陌桑凑近了她,好好的看了看她的眼睛,说了一句:“淡绿色风信子,你的眼睛里面有一株淡绿色风信子。”她说陌桑是胡说八道。陌桑告诉她:“淡绿色风信子的花语——如果你想没有秘密,必先拥有善良的心。”

陌桑不管去哪里,除了有时和三个弟弟小聚,便都是独行。而她也是只有赖着宿舍的人陪着她,但宿舍的人和她不是一个系,所以她去上课时是独行的。她有和陌桑说到过两次自己不愿独行,却又不答应陌桑与之作伴的请求。

今天好不容易碰到,而且她还主动说了要和陌桑一起走;这让陌桑高兴,可是却又害怕,怕更近于友情了。

“你走订单班了哈?”

“嗯。”陌桑心想,沈韵璇明明是知道的,却又问,是在尬聊啊。

“什么时候走啊?”

“7月中旬吧。”

到了系里,因为在不同的区上课,两人分道扬镳。

陌桑只有一节课,下了课回去宿舍,去洗了个澡,又去超市买了些东西就去了自习室。

陌桑曾刻意看过她的课表,知道她今天下午是满课,现在时间也差不多了,所以想去接她,不让她独行,更是满足自己想见她的私心。所以掷了硬币。

陌桑心里念叨着,正面就去找她,反面就踏实儿的看书。陌桑的右手握好了拳头,把硬币放在大拇指上,没有丝毫犹豫的弹了起来。因为怕打到房顶,所以没敢太用力,硬币很快落了下来。

陌桑伸出两手一搭,把硬币夹在手心手背之间,心虚的笑着看了看何艺婷。

“想好了吗?正面是什么,反面是什么。”

“嗯。”

“打开吧。”

陌桑深吸了口气,沉了下心,轻轻地抬起左手。

“我走了,是正面。”

陌桑站起身来,把硬币递给何艺婷,把手机装进裤兜,去往系里。

陌桑一直等到了五点十分,觉得即使是有拖堂也该差不多了,陌桑去沈韵璇该上课的教室看了看,果然一个人也没有。

陌桑给她发去消息,问她下课了没有,然后灰溜溜的回了自习室。心里有些失落,却又有些庆幸,庆幸不会被说是犯贱。走到了自习室她才回复,陌桑旁敲侧击的聊了聊,才知道她那节课早下了半小时。

四.

7月9日

陌桑:你留我吗?

沈韵璇:什么意思?我怎么留你?

陌桑:让我留在学校。

沈韵璇:我说了也不管用啊。

陌桑:我说了管用。你要是留我,我就不走了。

陌桑:你想留我吗?

沈韵璇:你什么时候走啊?

......

陌桑正式去订单班的公司报到的日子是在7月20日,但是暑假的放假时间是7月13日就开始,而10日自己就能考完全部的期末考,就可以随时回家了。

所以他纠结了好久,到了今天晚上的时候终于按耐不住性子,问了沈韵璇是否愿意留下他。

其实他本不因为沈韵璇而纠结,订单班刚刚开始报名的时候,他有想到沈韵璇。但是他直接选择了不理会自己的情感,因为他知道自己于沈韵璇而言无关痛痒。

他所纠结的就只剩下了没写完的小说,但他想或许可以利用休息时间去写,所以报了订单班。但越是濒临分别,他越是放不下对沈韵璇的执念。

事实也果然如他所料,沈韵璇说东道西的不予以回答。

第二天他考完了试,因为懒得收拾行李,而且总觉得和这学校少了个告别,所以决定在转天中午再回家。

晚上陌桑和沈韵璇聊天,知道了她转天上午还有一门考试,所以陌桑约了她一起吃早饭作为最后的告别,她也痛快答应。吃过早饭,陌桑送她到了系门口。

本还纠结了一路,想要最后拥抱一下,可最后还是只说了再见,又挥了挥手。

回到家,陌桑想这剩下的九天,将可能是自己这一生最后的长假。他想好好的堕落一把,好好的在家混吃等死。

他也确实是这么做的,每天躺在床上,中午才起床。起来以后也就是玩玩游戏,看看电影。但只过了两天他就坚持不住了。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对游戏一点兴趣都没有。看电影还好,但又没有什么好看的电影,有些电影又是需要会员才能观看,他不愿花这个钱。所以他开始看书,后来又开始继续写小说,起床的时间也不再那么晚。

尤其他的脑子更做不到混吃等死。白天还好,外面有阳光照着,可以出去晒晒太阳,蚊子也不会冒着酷暑出来咬人。吹着电扇,在露台的躺椅上一躺就是半天,脑子里面的一切念想都散在了阳光里,分外轻松。然后再看看书,或者写写书,这一个白日就过去了。

但一到了傍晚,太阳落到了房子的后面,蓝色变的发红发紫,白色变的昏暗发黄,蚊子也融入了空气中,陌桑的念想也就都落了回来,但也还算安分。

可等那落了的金黄变成了浅黄升回了空中,蓝色褪成了黑色现出了那闪着微光的,陌桑的念想就不安分了起来。

头两天的夜里还和白天一样,赖着电影、游戏来和自己的大脑抗衡。

第三天夜里,他实在是不想再去碰那手机,他和妈妈一起去骑了山地车;他刻意的骑上了去富贵家的路,从她家门口经过;他有些不甘,他觉得这不甘就是“对过往的介怀”,是最简单,最轻微的那种不甘。

他也确实回到家就无所谓了,不再有不甘的感觉。

再晚些时候又赶了一点小说,最后还是要靠电影和游戏才能渡过。

第四天晚上,他不愿再去骑车。在家和妈妈商量要买辆什么样的汽车,在电脑上逛了好久。再晚些时候,他还是在手机上找电影看,想看些刺激点的。

突然他看到了关于鳄鱼的电影。想到自己直到现在还不知道“鳄鱼”是什么意思。他曾去百度查过——“鳄鱼是什么意思?”但是一无所获。他想该再去查一查,然后查到了一部动画短片,叫做《浴室里的鳄鱼》。

陌桑看了一遍,总觉得似有所悟,却又说不出是什么。不过他并不觉得自己没有那个理解能力,因为他在看这影片的时候并不专心。他满脑子想的都是和林芳慕的过往——他们一起去图书馆,他们一起去小路闲逛,他们走了太多的路,那么的幸福。

他想写一首诗——

我说打扰了读书人,

让那风造就的树荫下

光样的蝴蝶在身上飞舞

......

他写不下去了,他发现写诗果然是做不了假的。从那天第一次约会以后,就一直有不好的事情在腐蚀陌桑对林芳慕的情感。不管是她对前男友的思恋,还是她的一些小毛病,还是陌桑对她是否有过欺骗的怀疑。

尤其陌桑曾经欺骗她。这些都让他不能继续写下去,他不愿写一首悲情的诗。

他把那短片又看了一遍。他觉得自己似乎懂得了些;本来这样的东西就是千人千面的,自己看出了什么,只要是自己醒悟出来的,那就是这电影要讲的。

陌桑觉得,那男人是个虚伪的骗子,而且懦弱的要死,也没有什么骨气,可是却养着一株食人花,且娇生惯养。后来他穷了,食人花也愈发的衰弱。

这就是一种讽刺,讽刺他就和那娇生惯养的花一样,没有一点本事。

后来他又穿上了鳄鱼的玩偶衣,这也是一种讽刺,鳄鱼可不是他那样性格的生物。

但陌桑不理解那女人;出去卖身,可是似乎却也不是以此为生,她好像只为了给鳄鱼买肉才会去卖身;自己还总要吃安眠药来安睡,而且不愿别人知道自己在养鳄鱼;还有那鳄鱼,也已经没有了鳄鱼该有的样子,只是混吃等死,且不易乐乎;还有那女人的假手指,还有那从粉笔画的洞里掉了下去的人——这些陌桑都不能理解。

他想那女人的人设可能是在讽刺这世上自卑的人,但他觉得这还不够,所以还是把这也归为了不理解的一类。

最后,那男人看到鳄鱼后,选择逃跑。陌桑想——“这就是芳慕管我叫‘鳄鱼’的原因。因为芳慕觉得我有太多的秘密不愿告与人知了。鳄鱼是那女人的秘密,她说我就是条鳄鱼,就是指代我被太多的秘密充斥着。那男人的逃跑,就代表着——我总拒绝吐露心声,最后就会被别人抛弃。”

陌桑又好好的想了想,思考自己的分析是不是正确,他想不出答案,但是他想这“秘密”至少一定是自己的过错。

后来,他听着《我真的受伤了》,听着《消愁》听着《可乐》,听着《不找了》。

他想——“当初两个人都爱听这样伤感的歌,那时可能就已经注定结局伤感了。”

他懊恼,他自言自语的说着:“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如果你心里没有我,就不会给我发短信了吧,不会问我还有什么解释。我后来居然还一再怀疑!到底我就是个混蛋!不!我是条鳄鱼!我和你提及信任,到底只是我不自知的自欺欺人罢了!一次渣男,一辈子渣男!”

他听着,哭着,唱着,睡了。

第五天晚上,他终于又去找沈韵璇聊天。

陌桑:我测了一个测智力的,测的我脑袋疼。

沈韵璇:我低能。

陌桑:智力110,超越了75%的同龄人。虽然他说这是一般水平,但我觉得我就是天才。

陌桑:上面说,人的智力在二十岁的时候达到顶峰,二十岁以后就开始缓慢衰退。我觉得我要废了,我做完这题脑袋疼。

沈韵璇:我已经没有智力了,低能,退化得很快。

陌桑:真的啊,那以后你就跟我混吧,我保护你。我智商这么高,偷电瓶一定不会被抓。

沈韵璇许久没有回复,陌桑也伤心了许久。后来闲的没事又做了一个测试。

陌桑:我刚才测了一下,我有轻度抑郁。

陌桑:你可不要欺负我。

沈韵璇:那我就是自闭的孤儿。

陌桑:我照顾你啊,向我敞开心扉。

沈韵璇:新鲜劲儿两天就没了。

陌桑:瞒不过你。

陌桑:喜新——这才是人之大欲。

沈韵璇回复了一个“对勾”的符号,从这以后陌桑再也没有联系过她。

再晚些时候,陌桑又给麦兜写了一封信。

陌桑:

麦兜

放假前有一天我见到了你两次,一次是中午去上课的路上,本是在低头看手机,再抬起头就看到了你走在前面;第二次是在自习室,一踏进门就看到了你,你穿的不是中午那件衣服了。

两次都没有去和你打招呼。至于原因,没能有一个明确的判断。

不过,在自习室时我是有等待你起身的,等待一个离别时的互动。但看书入了神,再抬头你已经离开。

想来那可能会是这一生最后一次见面了呢。

我刚刚看到与你相识不久时我所做的一些闲文,当时的心境、语感、情调都是让我得意的,可现在我愈发找不到那种情感了。

其实那段时间该说是昙花一现。再上一次她的开放要追溯到初中时期了。她能再现该是全数归功于你的。

近来我的写作总是无感,言语的情感也是愈发乏味,心境也是愈发晦暗。所以我决心要找到使她长久屹立于我脑中的方法。

我认为我喜欢那感觉,我也适合那感觉。

其实那次她凋零以后我有想要复活她,至于为何没能成功,我已经没有印象。

我想我的“没有印象”,或许可以说明我当时是不知不觉的就把她的凋零抛之脑后了。我这个人就是这样,凡事上心,但又三分钟热度。不见得是因为腻烦,即使是热爱非常的也会有此情况,这可能就是我的渣男体质。

不过幸得有你,我是从没有过你这样的朋友的。高雅却不孤傲,入俗但不流于俗。不要否认,就算你真的称不上我对你的评价,你也不该抹杀我这唯一认定可以将她长久屹立于脑中的道理。

你还会让她再次绽放,我将把你奉为至宝,沐浴你的华光。

陌桑

第六天晚上,陌桑和妈妈出去遛了一圈。每次陌桑和妈妈出去散步其实都很害怕,他害怕会遇到江榆妍,他不敢面对她。所以他总会走到半路就要求返程,或者是一开始就提出极不可能遇到江榆妍的路线。

这天也是,他和妈妈一直在小路上遛,快要走上大多数人遛弯要走的路时他就提出了返程。

再晚些时候,半夜一点。陌桑打开了家门,抽着烟,戴着耳机,听着音乐,往江榆妍家走去。他一路上左右张望,虽是走了这许多年的路,却还是看到了些许不曾见过的“景”。

他想着去年年夜时也差不多是这时候,或许没到一点钟,又可能已经是两点多了,记不得了。他一个人,穿着厚厚的羽绒服,戴着手套,骑着山地车,变速器调到最重,一路疾驰;路灯还亮着,但路上一个人都没有,所以他连刹车都没有捏过。

他说了十分钟内会到她家门口,他做到了,这吓到了她,也打动了她。

今晚和那晚差不多,只是很暖和;街上还是空无一人,就连蚊子恐也是因为路上见不到了猎物,都跑去和飞蛾一起,围着路灯咋呼了。所以陌桑可以特别安逸的听着歌走着,倾心的观察着“景”,伤心的想着和江榆妍的过往。

他在江榆妍家门口站定了一会儿,抽了一颗烟,然后往回走。

当他快走到家时,手机里正放到张震岳的《自由》。他本一直觉得这是首欢快的歌,可今晚却听出了不舍、不甘。

但又颇觉释怀。

——“总有一些时候。像是你晚归回家,那是一个恰好的点,整个镇店无人又静谧。你独自走在大道上,走在藏青色的夜幕和光亮的地皮间,走在时间的边缘,耳机里播放的音乐因周遭的安静而格外深入骨髓。你觉得自己就像是“唐”,站在“雨中曲”里。耳边清晰的,像是天上流出的,你忘却了所有的烦恼和倦怠。在从未见过的寻常里,你想要起舞。你感受到了——自由。”

第七天晚上,陌桑的二姨夫组织了一场饭局,是为他女儿,也就是陌桑的妹妹,庆祝被一所名牌大学录取,陌桑一家都去了。

陌桑和妹妹坐在一起,陌桑告诉她——

“到了那,能进个部门就进个部门,无谓喜不喜欢,只为了更快的了解和融入那个学校,因为很多‘路子’虽是公开的但却不显眼,进入一个部门能让你很容易看到那些,到时候你就会发现你比那些没进部门的人知道的要多得多。再一个也是为了多交些朋友,各个系的,各个专业的,各种各样的其他部门的人,鱼龙混杂有时候不是坏事。”

“要演!没必要交的多深,点到为止,跟他们加个好友,这样只要逛个空间就能知道各种消息,总会有有用的。等到大一下半学期,或者是大二,你不感兴趣了,了解得也差不多了,就退出部门,因为在那上面费心一点好处都没有,白白让它耽搁了你去做其他事的时间。”

“还有,找对象一定要有点脏心。男人都不是什么好鸟,别轻易的就去信任,给予一点信任的同时保持着巨大怀疑;当然,不要让他看出来你的怀疑,谈恋爱就像打仗,一定要让对方放松警惕,他才会显露真实的自己,等两个人好的时间长了,了解的深了,再交出真心,一点都不晚。”

“另外,如果要出去‘玩’的话,注意安全,身体是自己的。”

散了宴,陌桑回到家打开电脑,继续研究着买辆什么车好,一直到十二点多的时候才上床,然后听歌到两点才睡着。

第八天晚上陌桑开始收拾走时要带的行李。因为他是要先回到学校去,然后公司再派车来学校接,所以他明天就要启程去学校,今天就要收拾好行李。

而之所以没在白天的时候收拾,只是因为莫桑很懒,他白天一整个上午都在躺椅上躺着睡觉,下午读了读书,但因为还是在躺椅上躺着,所以又睡着了好几次。

其实本也可以明早再收拾,但一家人定好了明天上午去看车展,所以今天就要收拾好。一切都收拾好了,陌桑就早早的睡了。

第九天晚上自然也是要早早的睡的,转天上午九点公司的车就会到学校。

但这第九天的白天陌桑却很是忙碌,上午和父母坐公交去了车展,在里面溜达了一圈直接就相中了一辆车,然后就去了4S店交订金。

到中午时到了学校,三口子在学校外的餐馆吃了便饭以后,陌桑回了学校,父母直接回了家。到了学校的陌桑铺好了床,又简单的收拾了一下之前留在学校没有带走的物件,然后就离开了宿舍。

他出了宿舍,却也没想好该去哪,站在宿舍楼门口张望了许久。

他看到门口的长椅,想到了之前和林芳慕常坐在一号公寓的长椅上,所以往一号公寓的方向走去。到了地方,他站在两排长椅中间,仔细地看着,细细地想着,想曾经都坐过哪几张长椅。

然后他把两个人曾一起坐过的长椅都坐了一遍,还用手去触摸那椅面上的纹理;尤其是他曾经仰头凝望月亮的那一张长椅,也是两人最后一次坐的那一张,他坐在上面仰着头看了好久;但这个季节只能看见繁茂的树叶,而且在白天也更不可能看到月亮。

他起身继续向前走,看到操场,想起自己曾在晚上和她在这里散步,和她在草坪上坐着,而且第一次去找她也是在操场上,他想起那天晚上她说自己是不可能找到她的,还有第二次她也这么说,但两次都找到了她。

他看了一会操场,转身继续走。走着,他闭上了眼,张开双臂,深深的呼吸;他想要大哭一场,但是却笑了出来,他睁开眼猛地向前跑了起来,就像他第二次去找她的样子,就是在这条路上。

他打算把那天的走过的路都跑一遍,他跑过行政楼,跑过机械系,他想一直跑到图书馆的小路上去,他想跑到那木椅处去。

但是他刚刚跑过机械系就停了下来,他想起这条路上不只有和林芳慕的回忆,他还和江榆妍在这里走过;那是她特意来找自己的,那是她给自己的惊喜。前边不远处有一张长椅,他走过去坐下,他抚摸它的纹理,这长椅是他和江榆妍曾坐过的。

突然他看到了他们自动化系的螺旋楼梯,他跑过去,爬到顶,他扶着栏杆看着远处,看那晚他曾看过的景;他转过身,看她曾经蹲着的那位置,她那楚楚可怜的样子还依稀可见,那时还是长发呢。

他蹲到曾和她相对的位置,他伸出手试着去抱她,然后自嘲了一句——“这姿势还真难啊。”

他还又对这那空气、那位置说了一声对不起,然后下去继续向图书馆的小路走去,他累了,跑不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