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选购的是贝尔摩德情侣七日游的VIP票……”
电话对面的声音一直停留在唐窦的耳畔，之前他与安特的话语也渐渐从记忆中浮出星星点点。
“要不我们去贝尔摩德吧……他们在做活动，现在去挺实惠的。”
“这个飞船的费用也是套餐里面的么？”“嗯。”
“啊，对了，因为我们买的是优惠票……我说怎么优惠票这么好呢……”“大概是吧……”
……
其实，要是他能仔细想想，并不难发现：这次的旅行，处处都与所谓的“优惠”属性不符。舒适而妥当的交通、附赠的金门景点观赏票、地下城外沿最好酒店、极好的房间，还有……
这一路上，安特的言语和举止也并不是没有漏洞的吧！
那安特为什么要隐瞒呢？另外的，安特突发的旅游念想，到底是从何而来？
其实唐窦自己心里也有隐隐约约的感觉，可是，他心里总有一个声音：不要继续了，也不要多想，就这样，这样就好。他和安特，能成为关系很好的、相互陪伴着的……朋友。
既然决定是朋友，那么有些事情，就不能给自己留有想象的空间。
没过多久，安特便从浴室里出来了，他看到唐窦一个人坐在床边出神。
“豆豆。”
唐窦没有听见。
安特有些疑惑，走到他跟前，挥挥手，“豆豆？”
“嗯？”唐窦回过神来，“你……你好啦？晚饭还没来呢，不过也快……”
“叮咚。”门那边传来提示音。
真巧，唐窦想。他又想到之前被自己强制挂断的通讯，有一丝丝心虚，心里的忧愁也重了一分。
“我去开。”唐窦还没站起来，安特已经转身去开门了。
唐窦这才发现，安特正穿着旅店赠送的睡袍——那睡袍看上去十分精致，袖口和衣边都用淡金色的材料点缀着，他还看见那衣服的背面画着所谓“龙”的图案、图案下印着安特的名字。
不愧是VIP啊，连睡衣都是定制的。
不过，看着那“龙”丑萌丑萌的样子，这衣服穿在安特身上，竟也有几分……可爱？
要是让朗知道有人觉得上将大人可爱，那一定会想提起他媳妇儿的武器戳瞎双眼！
唐窦摇摇头，甩去那些无干的想法。
“先生，这是您点的套餐，”侍者向安特行礼，“需要为您送进去吗？”
“不用，我自己来。”
“好的先生。用餐完毕后，您可以通知下面的总台，我们会派人来回收餐具。您也可以直接放在门外，会有人负责回收的。”
在安特接过推车的时候，那名侍者看到安特手腕上的甲骨，目光多停留了一会儿；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急忙收住眼神，“先生，我先退下了，有需要请随时联系总台，祝您和您的爱人用餐愉快！。”
“好，谢谢。”
安特没有看见的是，在他合上门的那一刻，已经走到不远处的侍者又轻着步子折了回来，在门口站了片刻才离去，神色莫名。
晚餐很丰盛。
在打开保温罩的时候，安特可以明显看出，餐车上除了C餐原有的商品意外，还多了几样精致的小点心，想必应该是VIP格外送的。
他开始还有些担心唐窦会问起来，结果唐窦完全不在线。不仅全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就是在吃饭的时候，吃着吃着，也会不自觉停下手里的餐具，又在安特的目光下若无其事地继续吃。
唐窦的时不时走神一直延续着。在他进浴室洗漱的时候，安特总能听到里面传来什么东西落地的声音。
“豆豆，你还好吗？”
“啊？没事……”唐窦回神，捡起地上的杯子。起身的时候，就看见挂在那里小上一号的睡袍。褶皱之间，还能看见衣服上属于他姓名的印记。
“真的没事吗？”
“没事！”唐窦对门外喊着，“手滑了而已。”
等唐窦洗漱完毕，从浴室里出来之后，安特终于忍不住坐在他边上问了：“豆豆，是不是下午逛得有些累了？”
“也没有……”唐窦还是穿上了那件睡袍，但总觉得有些怪怪的、仿佛衣服哪里不合身似的。
他放弃了自己的异样，抬头看着安特：“没事，就是在想后面的行程，我们还要去很多地方呢，在想那些……”
“那你也别想太多，虽然是旅游，也挺耗费体力的。明天早上还要去地下城迷宫，早点休息。”
“嗯。”
入夜了，房间里很安静。
喜欢的人就睡在身侧，可是安特全然没有什么旖旎的心思。他偏过头，看着唐窦一本正经的睡姿、看着他双眼紧闭的面容，心里有些不安。这个人，明明离自己这么近，可他总觉得：下一刻，豆豆就会从他的眼前消失，变成另一个人。
“不要走过来！”
“怪物，异族。我和你是不同的。”
“你滚，不要进这个房间，离我远一点！”
“你这是自作自受……”
那些他原本能轻易应对的尖锐话语，从那具身躯中发出，声声割人。哪怕他知道面前这个人不是他的豆豆，可唐落以这副面容说出，就像是为锋刀淬上了毒液，教他的心疼的颤抖。
上次在医院，他是压抑下多大的不安，才说出“如果到时候注定要分别，你就回去吧”这样的话。
可是，如果那样的时机真的到来，他该怎么办呢？忧虑间，他闭上眼睛，听着唐窦的呼吸声，听到那呼吸的频率逐渐平缓有序，半分钟、一分钟、十分钟……
那人轻微的呼吸还在他的耳畔，就像十几年前——那时候，豆豆还只有那么点大，他们就那样并肩靠着逃生舱休息。
彼时，他为身边躺着一个不惧怕他的人类孩子而清醒；此刻，他因身边这人不愿吐露的心绪而难眠。
好在，想到豆豆此刻就在他身边，不是幻觉、也不是旧忆，他心里的不安才稍稍收起一些。
突然，安特感觉身边有些动静，片刻，又恢复平静。
唐窦的呼吸又缓和下来了。
安特疑惑地睁开眼，这才发现：唐窦原本规规矩矩的睡姿早已不见——他正将双臂放置在胸前、将自己紧紧抱着，蜷缩起来，像是离开母亲怀抱的孩童。
豆豆他……也在不安么？
他在梦里，为什么而不安着？
难道是自己之前做了什么事情，让豆豆有了忧虑？
安特想着，想要伸出手抚平唐窦眉间的皱痕，却怕惊扰了他的睡梦，只好作罢。
“唉……”